70 風裏的路先生

舒瑛坐在樹蔭下,倒了一杯水,喝了半杯,剩下的給了路屹。

路屹坐下,說:“這群孩子,父母不在身邊,平時沒有經濟來源,如果學校搬了,他們去更遠的地方讀書,沒錢是不可能的;若是改建學校,需要錢,他們生源流失嚴重,一年不如一年,都辦不下去了,政府就算要撥款,也需要看學校的辦學情況,其實單靠社會慈善捐款,也是杯水車薪;最後一點,大多數家長,覺得讓孩子讀書是累贅,還不如在家幹活補貼。”

舒瑛蹙眉,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兩人繼續往前走,終于到達村裏的小學。

校長親自出來迎接,特意空了兩間教室出來,作為休息室,男女各一間。

舒瑛帶了睡袋,坐在上面休息。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李琪走了過來,說:“舒姐,既然你來了,我就說一聲,Judy交代過了,如果你要來,就要接受采訪,得入鏡,這是咱們工作室樹立良好形象的好時機。”

“好,”舒瑛欣然答應。

“還有,”李琪又說,“校長要求我們都要給孩子上課,你好好備備課吧。”

“什麽?”舒瑛詫異,“上什麽課?”

李琪也很苦惱,“随便你吧,反正你講什麽,孩子們都喜歡。”

舒瑛要向他取經,問:“你上的什麽課?”

李琪說:“我就上成了十萬個為什麽,學生問什麽,我就答什麽。”他加了一句:“視頻會發給媒體的。”

舒瑛定了定,也不急,問:“soldier呢?”

“保險箱裏呢,”李琪說,“這一路還沒拿出來過。”

舒瑛說:“有機會測試它在山地的探險性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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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的時光過得很慢。

舒瑛和公益組織的人,給學生發衣服、書籍、食物等,路屹和Smith以及其他的男人,修繕桌椅和門窗。

晚間,學生們吃了飯,回簡陋的宿舍睡覺,舒瑛這才得了空閑。

她回了休息室,室內人多,各自大招呼,都困頓地縮在自己的床上。

房梁上懸着一盞昏黃的燈,光線不好。

舒瑛拿出紙筆,寫寫畫畫。

房間裏的其他人都睡了,舒瑛不好再熬太久,關燈睡覺。

山野裏,叫醒人的是鳥鳴聲。

學生們上課晚,舒瑛等人有了閑餘時間做準備。外來的人,都不會在這裏留太久,做完該做的事情後,就會離開。

早餐很簡單,清淡的粥,配上韭菜炒蛋,外加一小碟酸蘿蔔。這已然是這裏最豐盛的早餐。

上課鈴一響,舒瑛和路屹一起,将soldier搬進教室。

學生們害羞內斂,卻掩不住好奇興奮地目光。

舒瑛為學生講人工智能,講山外日新月異的科技,講城市中千奇百怪的電子科技産品。令這些孩子向往憧憬。

她講得并不深奧,且設計了游戲環節,讓學生與soldier互動。

她告訴學生:“科技會為人帶來便利,幫助人實現許多想法和夢,你們有什麽想說的,告訴soldier機器人吧。”

這其實,是趁機讓媒體拍攝這裏的情況,讓更多的人了解他們的心聲。

大山是封閉的,這裏的孩子們雖然內向沉靜,但他們的心卻是活躍的、熾熱的。

第一個孩子說:“我希望有一條路,可以通向城裏,我想去外面看看。”

第二個孩子說:“我希望好好學習,考大學。”

第三個孩子說:“我希望,我能天天和我爸爸媽媽在一起。”

……

短而充實的課堂結束,舒瑛帶着soldier到山野裏進行測試。

陽光正好,灑滿溫柔的山村。

找了處較平坦的地方,舒瑛放下soldier,主要由李琪監控。他自覺地離得較遠,并不打擾舒瑛和路屹。

舒瑛正在刷手機。信號雖弱,網速也慢,好歹把網頁刷出來了。

由人和動物踩出來的道路并不平坦,難免會磕絆。

路屹擡手遮住她的手機屏幕,說:“走路別看手機。”

舒瑛剛好看完,收了手機,說:“我上課的視頻和新聞都在網上了。”

路屹拉住她的手。

舒瑛說:“反響倒是不錯,但是争議很大。”

有争議是必然的,路屹說:“就算換其他人其他組織來做這件事,也會有争議,網上最不缺的就是鍵盤俠。”

舒瑛淡笑,打開手機視頻,查看soldier傳回來的視頻。

“soldier的傳感功能很穩定,拍攝的畫面幾乎沒有抖動。”舒瑛說。

路屹:“有李琪跟着,不要太擔心。”

“我記得你說過,這裏到處是忍冬花,怎麽沒看見?”

舒瑛四處查看。在來之前,她查看資料,知道忍冬花的模樣。

“現在不是忍冬的花季,”路屹會心而笑。

“哦,那我們花季的時候再回來?”舒瑛靠近他,伸手摟住他脖子。

陽光從樹梢斑駁而下,路屹眯了眯眼。

他問:“你還想再來?”

舒瑛回答:“是啊,這是你的家啊。”

無形的激動,也許就在不經意間。路屹低頭吻她,滿懷虔誠。

此時清風為伴,山水為鄰,萬物似乎變得亘古,連親吻相擁,也是纏綿永久。

一路前行,舒瑛看到了茶田。

如今也不是茶豐收的季節,茶樹自然錯落。

“對了,”舒瑛想到什麽,“我來之前,賀隊長找過我。”

路屹拿出手機,翻開一張照片,“就是讓你辨識他?”

“是,”舒瑛臉色微微一凜,“他就是曾經來酒店偷東西的人。”

路屹說:“他經常在宴遇出現。”他垂眸思索,“宴遇是丁少白名下,也就是說,這個人與丁少白有關。”

“丁少白?”舒瑛抿唇,“我真沒想到,這件事與丁少白有關。”她驀地一愣,突然想到什麽,“難怪!”

路屹:“是啊,丁少白不是成都人,那是卻恰巧也在成都,而且和你同在酒店度假,還住在你隔壁……”

舒瑛好一會兒沒說話。

路屹輕輕捏了捏她的後頸,“別想太多,”他輕撫她耳邊碎發,順便捧住她後腦。

舒瑛不以為意,“要讓我不多想,你就必須把什麽事都告訴我。”

路屹:“我還有什麽沒告訴你?”

舒瑛說:“我感覺你有事情。”

她審視着,雙眼眯了眯,像幼狐的眼。

視野開闊清晰,一眼就能看遍這裏的原始與滞後。

路屹曾經覺得,這個地方,就像穿着褴褛的流浪漢,一旦靠近,就會讓人羞于探索它的真實面目。

但如今,除了當初莫名背負的罪名,過去的一切,他都能放下。

他問舒瑛:“你知道許恪瑾也入過伍嗎?”

舒瑛愣了愣了愣,說:“我知道。”但那時她在法國,對許恪瑾入伍的事情不了解。

她說:“Kris的父親從政,曾經也是位軍人,他應該受他父親的影響。”

路屹勾唇一笑,“原來是個官二代。”

舒瑛聳肩,“他母親是位成功的商人,和我媽關系不錯。所以我和他小時候玩得來。”

路屹看着她,目光深切。

舒瑛:“我得知他入伍的時候,還以為他會走他父親的路子。沒想到,後來他又留學法國了。”

路屹“啧”了一聲,口吻譏诮。

“怎麽了?”舒瑛察覺他臉色不對。

路屹看着她的眼睛,說:“舒瑛,許恪瑾曾經是我的手下敗将。”

舒瑛挑眉,不明所以。

那次雪原的狹路相逢,那次為榮譽而豁出命去的拼搏,成了路屹和許恪瑾恩怨的源頭。

在路屹看來,勝敗再平常不過。

各憑本事罷了。

但許恪瑾不能通過的試煉,路屹卻通過了。

那場授銜儀式,将許恪瑾拉入恥辱的深淵不可自拔。也讓他永遠記住了那個代號為0015的人。

舒瑛有些難以置信,但心底湧出的猜疑,也不可避免地湧襲而上。

她後退一步,模樣有些呆怔,欲言又止。

驀地,她突然想到那些經不起證實和推測的樁樁件件!

——地下車庫裏拍到的模糊身影。

——青峰山遇到的搶劫團夥。

——內華達邊境沙漠裏,見死不救的胡渣男人。

——還有冉沐沐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小動作。

……

路屹靜靜地站着,身形挺立,不言不語。

恰好李琪帶着soldier回來,将檢測數據交給舒瑛。

“沒有問題,”soldier說,“soldier完全可以到達軍方想要的效果。”

舒瑛沒說話,查看了數據後,說:“我們回去吧。”

回到學校後,已将近黃昏,學校已經放學,校長和學校的老師正在給學生做飯。

團隊的人準備要離開了,校長等人熱情相留,卻也知道,有些人,注定是不屬于這裏的。

吃晚飯時,舒瑛不停地抓癢。

有些地方抓不到,就讓路屹幫忙。

“我背癢,”舒瑛對路屹說,“你幫我撓一下。”

她伸手去抓背,背後的毛衫微微撩起,露出被她抓紅的肌膚。

雪白的一片,幾道淡紅,很刺眼。

手驀地被人抓住,她回頭看。

“別抓了,”路屹握着她的手,又小又軟,很暖和。

舒瑛有些焦躁,繼續抓,“我渾身很癢,昨晚的床一定不幹淨。”

路屹放開她,見有人路過,連忙将她的毛衫放下來,遮住。

舒瑛背對着他,輕笑。

“洗個澡吧,”路屹說道,“我去說一聲。”

舒瑛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這洗個澡十分麻煩。這裏的人,大概也是不愛洗澡的,或許也是嫌洗澡太麻煩了,所以隔好幾天才會洗澡。

已經傍晚了,舒瑛和路屹一同回去,路屹四處看了看,舒瑛也不管他,回房去翻行李箱,找藥膏往身上塗。

剛撩開袖子,就聽見敲門聲。

“舒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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