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孤注一擲的舒小姐

路屹抱着舒瑛上了岸，把她平放好，開始為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蘇。

他就像一個失去所有意識的機器人，重複動作，雙眼專注執拗。

終于，舒瑛咳出水來，醒了。

路屹全身一僵，立刻把她抱起來，給她裹上自己的外套。

他把她打橫抱起，朝那處院子飛快地奔走。

舒瑛靠在他肩膀上，說：“是丁少白，還有謝婷的哥，有八個人。”

“我知道，”路屹走得很穩，把她抱得更緊，“你別說話，好好休息。”

趕回來之前，他就接到賀一峰的電話。

賀一峰告訴他，警方本來已經要去抓捕丁少白，可丁少白早一步逃脫，躲開了警方，到了這裏。

他的目标是舒瑛！

路屹把車開得飛快，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只用了十一分鐘。

“路屹……”舒瑛正想說話，路屹的身體卻猛地一顫。

他低呼一聲，踉跄着，跪倒在地上。

舒瑛被放到地上，跌倒的那一下雖然驚險，可她被路屹護着，沒有受傷。

“你怎麽了？”她艱困地跪坐起來，“你傷哪兒了？”

路屹立刻起身，拉起她，将她帶入懷裏翻身一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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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滾幾次，落入田間的稻草堆裏。

舒瑛看見身後的稻草被擊打得飛起，空氣裏混着淡淡的煙味。

有人朝他們開了槍。

兩人還沒穩住身形，一群黑影就飛快地靠近。

路屹抱着舒瑛起身，帶着她跳下去。

稻草堆旁邊，是一個半人高的田埂，路屹匍匐着身軀，拉着舒瑛拐入黑暗之中。

秋日裏，田埂上的稻草堆一摞一摞，七七八八、大大小小地坐落着。

兩人迅速躲到兩堆并排的草堆後，路屹靈活熟練地在草堆裏掏出一個窩來，剛好夠舒瑛鑽進去。

他把她推進去，再用稻草蓋住，僞裝得和普通的草堆沒有區別。

“路屹——”舒瑛拉住他的手，“你也躲起來。”

時間來不及了，路屹身形高大，想要躲進草堆裏，費時費力。

而身後的人已經追過來，間或有密集的手電光打過來。

路屹反手握住她，說：“舒瑛，你聽我說。”

舒瑛隔着一層薄薄的稻草，聽着他的聲音。

夜風那麽涼，而他的聲音永遠那樣，灼熱着。

“我會想辦法拖住他們，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比任何人都熟悉地形。我回來時，已經報了警，賀一峰那邊也會通知這裏的警察協助，所以警察很快就能到。”他的手寬大有力，溫和地将她的手包裹着。

“等一會兒，你确定安全後，就回院子，那裏有車——”

“路屹，”舒瑛打斷他的話，“我能相信你嗎？”

路屹握緊她的手，“相信我，”他執起她的手，吻她的手背，“我也相信你。”

“可是他們有槍……”舒瑛雙眼酸澀刺痛，聲音顫抖。

他說：“我是王牌保镖，我還曾是戰神特戰隊隊長！”

舒瑛輕輕地發抖，可她沉默了。

她可以質疑任何事情，卻不能質疑路屹的尊嚴和驕傲。

腳步聲和人聲密集地靠近，路屹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把車鑰匙放在她手心，說：“我走了。”

“路屹……”舒瑛伸手出去，沒能抓住他。

她收回手，把眼前的稻草堆起來蓋嚴實，縮在草堆裏。

幽閉的空間裏，全是幹枯稻草的味道，幹燥的、純粹的、原始的、粗糙的……

她抱着膝蓋，還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她睜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手心裏已經染了血。

心猛地一震抽搐，她捂住嘴，咬着牙，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有人從草堆旁逡巡而過，不過多會兒，就只剩下無邊夜色的冷寂。

……

舒瑛從草堆裏出來，四野一片寂靜。

她判別方向，往路屹家的院子裏快速奔跑。

回到院子，果然看見路屹的車停在院門口，她立刻撲過去，黑暗裏，一道人影突然撲了過來，擋住了她。

“阿瑛！”

那人伸手過來抱住舒瑛的肩膀。

舒瑛退後一步，将人推開。

“許恪瑾？”她有些驚訝，更多的是警惕和防備，“你怎麽在這裏？”

許恪瑾臉色明白一沉，說：“我來找你！帶你回去。”

舒瑛沒有理會她，拿出車鑰匙，打開車門，正準備上車。

許恪瑾說：“我的車就停在那邊，你跟我走！”

舒瑛躲開他，“我現在沒空跟你說這些，我要去找人！”她打開手環，查看定位。

她此時無比慶幸，自己為工作室的每個人都安裝了獨家研發的定位程序，包括路屹。

她快速操作手環界面，路屹的位置立刻出現。

他在快速移動，應該是在躲避丁少白等人的追殺。

舒瑛立刻上了駕駛座，還沒關門，許恪瑾上了車。

舒瑛沒理他，啓動汽車時，許恪瑾卻一把摁住鑰匙。

舒瑛十分狼狽，她本就渾身濕透，衣服發粥地貼在身上，沾着泥土和草屑。

她死死摁住車鑰匙，冷聲說：“放手！”

許恪瑾試圖掰開她的手指，搶奪鑰匙。他盯着她，問：“你要去找路屹？”

舒瑛說：“與你無關，你下車。”

“你去找他就是去送死，”許恪瑾壓抑着怒火，“丁少白現在就是亡命之徒，甚至還帶了槍，你以為你找過去能幫什麽？”

舒瑛臉色如霜，看向他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

“看來你對丁少白很了解，”舒瑛冷冷地說。

許恪瑾愣了愣，“我只是不想讓你冒險。”

舒瑛靜默片刻，說：“你只是想見死不救而已。畢竟，你現在可以坐山觀虎鬥。”

丁少白面色如常，眼神卻深沉戰栗。

“不管是丁少白死，還是路屹……”舒瑛梗了梗，才啞着聲音說：“對你來說都只有好處。”

兩人同時沉默，時間仿佛靜止，車窗外的黑暗凝固，沉寂壓抑。

“許恪瑾，”舒瑛厲眼看着他，“你真的是來幫我的嗎？”

許恪瑾說：“是！”

“但是我現在不會跟你走，”舒瑛說，“我也知道你想要什麽，”她怔怔地看着他，神色嚴肅，“我們談個條件。”

許恪瑾臉色稍微松動，沉默了一會兒，才問：“什麽條件？”

舒瑛說：“你讓我去找路屹，你想要的東西，我也給你。”

許恪瑾臉色一僵，冷笑，“你以為我想要什麽東西？”

舒瑛審視他，平靜地說：“AI工作室研發的無人駕駛汽車核心技術，還有唐允正的硬盤，以及其他影音證據。”

她神色自若，卻防備警惕着，“怎麽樣？”

許恪瑾面色如鐵，好一刻沒說話。

他失神之時，舒瑛趁機抽出手，啓動了汽車。

許恪瑾這才回神，卻慢慢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舒瑛大方向盤，将車駛入那條水泥道，專注開車，沒說話。

許恪瑾又問：“是路屹告訴你的？”

舒瑛轉頭看了他一眼，沉悶地開口：“Kris，真相越是被掩蓋，就越是露出破綻。”

窗外峭楞的黑影飛快後退，倒影在車窗上的影子虛幻而模糊。

舒瑛盯着手環上的定位，加快車速。

她毫不猶豫，駕駛車子沖出道路，開進旁邊的田地中，一陣颠簸疾馳。

直到車輛無法再前進，她才停車，查清定位之後，跳下車來，向着路屹的方向狂奔。

黑暗裏，有嶙峋突兀的影子拔地而起。跑進了，才看清那應該是一處廢棄的小型作坊。

路屹的定位，就在作坊裏。

舒瑛在作坊外逡巡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入口。

一進門，撲簌簌掉落的塵屑令人窒息。許恪瑾将她擋在身後，走在她前頭。

雙眼适應了黑暗，看清地上的交錯淩亂的腳印，還有深淺不一的血跡。

她全身都在顫抖，雙腿發軟，卻強自撐持着，往前走。

這作坊是一個院子，有不少房間，房間裏放着各種廢棄的工具。

舒瑛判斷方向，進了一間房，前面的許恪瑾沒注意，突然發現她不見了，低喊了一兩聲，又沒了聲音。

這作坊陰暗得瘆人，舒瑛摸索着，摸到一些大半個人高的瓶瓶罐罐，還有些七倒八歪的竹竿。

手環上的定位圖标飛快地閃爍着，提醒她路屹就在這裏！

她輕輕喊了幾聲，終于在幾個瓦罐後發現了路屹。

他隐藏得很好，幾個瓦罐擺放的位置很刁鑽，從外面看不出藏了人。如果不是定位提示，舒瑛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他。

感覺到有人靠近，路屹瞬間如獵豹般躍起，同時劈手而來，又在半空硬生生停下。

“舒瑛？”路屹很驚詫。

舒瑛愣了愣，一下子撲到他懷裏。

他們無聲相擁，路屹捧着她的臉，怔怔地看着她。

他也是在幾分鐘前進入的作坊，想借助這裏的掩護甩開丁少白等人。

他剛才聽見有人進來，本想隐身好，再伺機攻擊，卻不想，來的人是舒瑛。

她握住他的手，說：“我們走！”

路屹将她摟入懷中，作坊院子裏，卻響起了槍聲！

緊接着，雜沓的腳步聲和叫罵聲充斥于耳。

路屹将舒瑛按在門口，朝外面看去。

作戰經驗豐富的他，一眼就看出外面的形勢。

丁少白等人被逼到院子中央，一開始氣勢洶洶的一行人，此時只剩牛頭。

他們已經是窮途末路。

舒瑛告訴路屹：“是許恪瑾。”

顯然，許恪瑾不是來幫助他們的。路屹不由得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