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重傷的路先生

丁少白和牛頭兩人猶如困獸,不管不顧,奪門而出。

許恪瑾追了出去。

路屹和舒瑛緊随而上。

牛頭已經受了傷,丁少白打算扔下他,卻被他拉住,兩人行動緩慢,被許恪瑾追上。

路屹将舒瑛留在了作坊裏,交代了幾聲,追了出去。

夜裏寒風凜冽,冰刀子一樣刮在人身上,風裏有冰冷的血腥味。

舒瑛這才發現身上湮着血,有些濕溺。

她透過半掩的門,朝外面看去。

山影重疊,夜色黏稠,風呼啦啦撕扯着。

許恪瑾和路屹一前一後,截住丁少白和牛頭的去路和退路。

牛頭手中握着砍刀,猛地向許恪瑾沖過來,許恪瑾不敢輕易開槍傷人,避開身躲過。

丁少白趁機攻擊路屹,他的槍已經沒了子彈,揮出瑞士軍刀,直逼路屹面門。

路屹一個回旋飛身,一腳踢在丁少白手腕上,丁少白悶哼一聲,瑞士軍刀應聲落地。

丁少白撲身去撿,路屹一腳将軍刀踢開。丁少白瘋狂地怒吼,再向路屹攻擊而來。

路屹身受重傷,腰腹部被砍刀砍傷,此時似乎已是強弩之末。他沒能及時躲過丁少白瘋狂地攻擊,被逼得退後幾步。

他扣住丁少白的手,反剪一按,“咔嚓”一聲,手臂脫臼,丁少白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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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牛頭的砍刀竟将許恪瑾逼退。

許恪瑾手臂被砍,血流如注!

路屹呼吸急促,見狀不忘嘲諷,“0019!這麽些年了,你也不過如此!”

許恪瑾聞言一驚,駭然看向路屹。

那一瞬間,他的神色無比震駭而扭曲。

牛頭趁機一刀落下,許恪瑾手臂受傷,槍被打落在地。

許恪瑾縱身避開,踉跄着跌倒,順勢翻滾躲開牛頭的砍刀。畢竟是軍伍出身,他伸手不弱。

可牛頭的砍刀揮得狠辣瘋狂,許恪瑾心神大亂,一時落于下風,逼得措手不及。

路屹一腳踹在丁少白腿彎,丁少白悶哼一聲,跪倒在地,難以動彈。

兔起鹘落間,路屹躍身上前,掃腿而上,絆倒牛頭。

許恪瑾趁機起身,狼狽地咳嗽,沉沉地看了路屹一眼,無比挫敗。

暗沉的夜色裏,兩個男人無聲對視,周身的氣息似多年前雪原中的冰雪。

幾聲悠長刺耳的警笛聲刺破寧靜,不遠處可看見警燈閃爍急促的光。

路屹一腳把牛頭手中的砍刀踢開,轉身向舒瑛走去。

煞那間,路屹和許恪瑾同時喊了一聲:“小心!”

舒瑛愣神,正打算走出作坊,兩道聲音落下後,眼前人影一閃,她被路屹抱住。

路屹的身軀狠狠地一顫,竟震得舒瑛胸口發痛。

有大片大片的鮮血蔓延而開,濺在舒瑛的臉上。

路屹依舊站得筆直,手臂緊緊摟着她,另一只手撐在舒瑛身後的牆上。

舒瑛慢慢擡手,環住他的腰腹,摸到血流如注。

她擡頭與他對視,眼底有淚氤氲着。

“路屹……”她梗住,一字一頓說:“你撐住!”

路屹輕輕将下巴放在她頸窩,點了點頭,“好。”

舒瑛後退一步,靠在牆上,用盡全力抱住他,沒讓他倒下。

許恪瑾失魂般,走到丁少白身前,居高臨下地睥着他,一腳踩在他臉上。

尖銳的警笛聲裏,警察的身影幢幢斑駁,舒瑛不得不放開路屹,跟随警察上了車。

刺骨的風卷着血腥味,鑽進舒瑛的胸腔裏。

路屹被擡到車上,有人為他簡單處理傷口。

他還醒着,血手與她相握,力道不大,可舒瑛卻握得很緊。

車身輕輕顫了顫,路屹嘔出血來。

有人說:“傷到了肺,這一槍可能把肺打穿了。”

“流這麽多血,還能撐到現在,也是奇了。”

……

舒瑛盯着路屹的眼睛,與他凝睇着,說:“睡吧……但是記得醒來。”

路屹的眼輕顫,有黯淡的光閃爍。

舒瑛晃神。

那麽涼的夜,那麽漆黑的天,她怎麽能在他眼裏,看到微弱的星光呢?

他最終閉上了眼睛,舒瑛卻在這一瞬,淚水決堤而下。

她轉頭,看向車窗外,許恪瑾被警察帶上車。

車門關上那一刻,他突然看了過來。

舒瑛無言地看向他,又将目光轉開。

車子一路疾馳,撕破這寧靜閉塞的小山村。

淩晨,路屹被推進縣醫院手術室。

手術室外,只有舒瑛一個人等候。

走廊裏,燈光單調,寂靜無聲。有風從盡頭的窗外吹來,瑟瑟輕響。

舒瑛面色平靜,只是低頭看着雙手。

若非手心的血已經幹涸,她還以為時間已經靜止。

将近三個小時後,路屹才從手術室中出來。他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還未脫離危險。

站在冰冷的玻璃牆外,舒瑛撥通了一個電話。

漫長的沉默之後,她艱澀卻篤定地開口,“媽,我第一次求你,幫我救救路屹……”

縣級的醫院的醫療水平有限,醫生也建議路屹在情況穩定之後轉院。

第三天下午,一切安排妥當之後,路屹轉入省級醫院。

他傷勢很重,醫院組了專家小組,為他會診治療。

當天,舒瑛将遠在那個小縣城的路屹父母接到了省城。

老兩口兩鬓斑白,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見路屹病危,都痛心疾首。

這期間有警察來問過舒瑛,賀一峰也早就趕來,斷斷續續地,老兩口推測出幾分事情的原委。

他們被舒瑛安排在酒店裏,老兩口從沒出過縣城,也沒有住過高級酒店,但情況特殊,也就沒有固執推辭。

路屹的幾個兄弟相繼趕了過來。

李凱東問:“現在是什麽情況?”

舒瑛簡單地說完路屹的情況,“還需要觀察,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來。”

李凱東站病房外,透過玻璃牆,看着躺在床上的路屹,說:“他皮實得很,當年接受試煉時,受了那麽重的傷,一樣沒事。”

白俊捷連連點頭,“就是,”他拍了拍舒瑛的肩膀,“這小子還有很多事沒做,你耐心等着吧。”

舒瑛抿唇,說:“請你們來,是有事需要你們幫忙。”

李凱東正色,說:“你說。”

舒瑛說:“路屹醒後,只怕會有一場官司要打。”

李凱東說:“我會為他請最好的律師。”他沒給舒瑛機會,繼續說:“我也知道舒小姐你到底想要說什麽,不過你不用擔心,路屹這小子,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舒瑛側首,有些困惑。

李凱東說:“舒小姐,路屹所做的一切,不僅為他自己,也為你。”

為了洗清背負在他身上的屈辱,為了當年無辜喪命的戰友,也為了舒瑛。

從兩人最初相遇,他已然不動聲色地,用他的方式,護她周全。

送走李凱東等人,舒瑛在病房外待了一會兒,回酒店。

她住在路屹父母隔壁,剛一進房,門就被敲響了。

開了門,舒瑛愣了愣。

敲門的是路母,她遲疑一瞬後,輕聲開口:“去看過路屹了?”

舒瑛點頭,“是,”頓了頓,又說:“他今天好多了,等會兒你們可以去看他。”

路母往房內看了看,舒瑛側身,請她進門。

路母把保溫盒放在桌上,說:“這是我炖的湯。”

“謝謝,”舒瑛說。

她不太擅長與女性長輩接觸,尤其對方還是路屹的母親。

“還有這個,”路母又打開另一個保溫盒,“這是抄手……”她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出來,“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這些都是路崽子愛吃的。”

舒瑛慢慢地轉身,背對着路母。

路母有些無措,“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你這些天,為路崽子辛苦,人都瘦了……”

舒瑛眨了眨眼,走到桌前坐下,說:“謝謝,路屹給我做過抄手,我很喜歡的。”

“那就好,”路母暗中松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地問:“你一個人在這裏,父母……”

舒瑛吃了一個抄手,說:“您放心,我父母知道的。”她慢慢把食物咽下,“路屹轉院的事……是我父母幫忙的。”

路母感激地看着她。

她為人簡單,可也知道舒瑛身份不凡。

一時感慨又擔憂。

舒瑛吃完後,問路母:“阿姨,您會做抄手吧?教教我吧,等路屹好了,我做給他吃。”

“好。”

路母把舒瑛的話放在了心上,第二天就買了抄手皮和餡兒。

舒瑛想起路屹愛吃的魚腥草,無意間提了一句,路母便陪着她去買。

她沒想到路母連菜市場的位置都打聽清楚了。

在此之前,舒瑛一直認為,買菜是需要去超市的。

魚腥草買回來之後,舒瑛洗幹淨,路母教她如何摘。

路母說:“摘中間嫩的就好,老的就不要了。”

她湊過來,示範給舒瑛看,“就像這根,很嫩,連根也可以吃的。”

“嗯,好。”舒瑛很認真。

路母擡頭,看着舒瑛。

那一刻,陽光如流水,泛着溫柔的金色。

照得這姑娘這麽美。

路母覺得,舒瑛這姑娘,和自己的兒子,真的很般配。

舒瑛摸慣了冰冷的機械,複雜的路線,對廚藝卻相當陌生。

當她把抄手包得還算像樣的時候,路屹醒了過來。

他已經出了重症監護室,在灑滿陽光的病房裏,靜靜地看着推開病房的她。

舒瑛在門口停了停,走進去,把保溫盒放在桌上。

他慢慢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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