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章

聖誕節加班是一種什麽感受？茉莉用切身經歷告訴你，什麽叫沒有最慘只有更慘。聖誕節加班也就算了，她還是去停屍房加班，和兩個最可怕的男人一起加班也就算了，還是跟着自己心儀的人去辨認勾得他失魂落魄的女人的屍體。上帝啊！

當然，這并不是說有什麽太明顯的跡象表明，夏洛克有某種近似于傷心的舉動。夏洛克表情肅穆，冷冰冰的樣子，但其實平時大多數，他也都是這麽冷着臉的。

不過，他的确是反常的，畢竟他顯出了以前從未有過的體貼：“你沒必要也來的，茉莉。”

是啊，沒必要，但是她管不住自己：“沒事啦，其他人都在忙着...過聖誕。”

夏洛克示意她讓他看屍體的全身。艾琳的臉已經血肉模糊，樣子十分可怖。茉莉不禁打了個寒戰，沒想到前不久那個如此妩媚動人的人還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耀武揚威，那麽神采奕奕的一個人啊，此刻卻已經化作一具冷冰冰的屍體，還變作了這般模樣。

茉莉不禁也替她感到無比惋惜和同情，艾琳那麽要強的人，一向自矜美貌，大概是極不願別人看到她這個樣子的吧，何況那個人還是夏洛克，至少在茉莉看來，她絕不會願意叫夏洛克看見她如此狼狽的樣子。

夏洛克瞟了一眼屍身，立即确定了她的确是艾琳之後，不知是出于憐憫，尊重還是別的什麽，總之他沒再看第二眼，徑自走出了實驗室。

麥考夫緊随着夏洛克出去，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茉莉聽不太真切，只看到後來麥考夫主動遞給了夏洛克一支煙。這是不是說明麥考夫憑着對夏洛克更深的了解以及技高一籌的觀察力看到了茉莉不曾注意的細節，感知到弟弟的心傷呢？要知道麥考夫給夏洛克煙抽是極為難得的事。

茉莉收拾好實驗室準備回家時，當她剛踏出實驗室門時，她聽見了一句至理名言，來自著名哲學家麥考夫福爾摩斯：“生命終會終結，給人帶來無限感傷。有時候，在意并不是什麽好事。”

茉莉頓住了腳步，這話是對夏洛克說的，又何嘗不是對她？他和她，一個是偵探，另一個是法醫，都是冷靜理智到近乎無情的代表，卻在今晚，聖誕夜，各自神傷。是的，今夜，他們不過是兩個傷心人罷了。可惜，芭蕉不解丁香結，同向東風各自愁。

茉莉失魂落魄，無比狼狽的她倉皇而逃，卻不知她是不敢面對麥考夫的話還是自己的心。

茉莉決定回貝克街打包一點衣服，她打算回琥珀家住個十來天。雖然茉莉對自己這種懦夫行徑極為鄙夷，但這也沒能減慢她收拾東西的速度。

約翰很遺憾茉莉不能留下來。剛剛他接到麥考夫的電話，說夏洛克的情況可能不太好，要求約翰辭掉約會全程陪護。茉莉十分感激麥考夫的體貼，他體諒了她的無能為力，察覺了她的小心思卻還是維持了她最後的一點點尊嚴，寧願犧牲約翰。她犯了錯，幾乎切着他的底線，但是弟弟至上的他，這一次卻沒有試探，沒有警告，甚至縱容了她的逃避。

茉莉掏出手機給麥考夫說了句聖誕快樂，雖然她知道他們兩兄弟最讨厭聖誕，何況今天這個聖誕還是這麽的荒誕。

沒想到麥考夫倒是秒回：“聖誕快樂，茉莉。另外謝謝你的禮物，希望很快可以在貝克街看到你。”

“當然。我很抱歉，麥考夫。”

茉莉默默地把放進箱子裏的衣服又一件件慢慢地放了回去，神情凝重，仿佛在完成一個莊嚴的儀式。

回到琥珀家時，茉莉趕上了用甜點的時間。她努力保持神色如常，準确維持着每30秒說一句話的頻率。即便這樣，哈德森太太依舊面露憂色。茉莉敢肯定，如果今晚不是聖誕節，媽媽一定會把她叫到書房，對她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我最愛聖誕節！”這是茉莉今晚講得最真的一句話。

第二天早上，茉莉收到夏洛克的短信，讓她給他們送外賣，當然，她要是願意做飯的話，他更沒有任何異議。茉莉明知道他這是在無理取鬧，但是她顯然并沒有向福爾摩斯說“不”的慣例（她不着痕跡地選擇性遺忘了她不久前在貝克街對麥考夫的無禮頂撞）。

茉莉管家琥珀小姐抵達221B時，迎接她的是約翰的喪氣臉：“食不下咽幾乎不開口說話，除了挑電視的邏輯錯誤，我想說他心碎了但話說回來他是夏洛克，沒事時他也一直這樣的。”

茉莉攤了攤手表示無能為力，招呼約翰到廚房幫她打個下手。期間，他們斷斷續續地聽到夏洛克悠揚的琴聲奏着一段段哀婉綿長的樂章。

茉莉雖是外行，但是卻不難聽出他已經給他的琴弓換上了新的弓毛。他何其殘忍，用她送給他的弓，為另一個人而奏，甚至殘忍到親自邀請她來傾聽他對另一個人無盡的哀思與綿綿愛意。那琴音在空氣中傳響，恰如愁緒，綿長到沒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