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謝喬寧趕到了醫院,只看到江河一個人站在走道上。

“他呢?”謝喬寧喘着氣問道。

江河指了指身後的房間,“在裏面打石膏。”

謝喬寧想進去看看,江河把她攔住了,“等一下吧。”

“嚴重嗎?怎麽受傷的?”謝喬寧擰着眉,神色有些焦急。

“腿骨折。”江河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他從一開始就心不在焉,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謝喬寧愣住了,嘴唇輕輕地抖了抖,表情微微地變化。

她沒想到會影響他,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約,他的期望依舊強烈。

謝喬寧盯着門把,緊抿着唇,眼睛不停地眨了幾下。

江河看着她緩緩地說:“他做什麽事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家裏人也依着他慣了,做的事情或許沒考慮到別人的感受,但心是好的。”

“我知道。”謝喬寧輕輕地說。

江河微微點頭,感嘆地說:“他這些時也變了很多。”

謝喬寧緩緩垂下眼。

路放腿上打好石膏出來了,他坐在輪椅上,低着頭,沒說話,誰也沒看。

謝喬寧想叫他,但感受到他周身的低氣壓,止了聲。

護士推着路放到了病房,吩咐了幾句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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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對謝喬寧揚頭示意了一下,“我去辦手續。”

一下子,這間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空氣靜止了幾秒。

謝喬寧走到床前給他倒了一杯水,“喝點水吧,你嘴唇幹了。”

路放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沒動。

“對不起。”謝喬寧捏着杯子。

路放收了下眼,“對不起什麽?”

“我沒來。”

“呵。”路放移開眼,顯然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過了很久,他問:“你在哪?”

謝喬寧緊皺着眉,嘴唇沒有開合的跡象。

“你當時在哪?”路放又問了一遍,語氣更冷。

謝喬寧一言不發。

路放失去了僅有的耐性,“上班?還是上班?”

他笑了兩聲,躺在的身子直起來,“他媽的上班!”

謝喬寧連忙拉着他,手護着他受傷的腿,着急道:“你別亂動。”

路放拉着她的手臂,盯着她看,“你就這麽缺錢?我給你的為什麽不要?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依賴!?”

謝喬寧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告訴他,“不是的!”

咫尺之間,兩人對視着……

路放推開她,自己靠着床,冷靜下來,“我們算什麽。”

他似乎是對自己說的,聲音輕不可聞。

謝喬寧凝視着他,緩緩說:“我自己可以解決的事情,我想自己完成,我們之間不需要摻雜這些……我也不想。”

“不是不想,是你還不夠信任我。”路放擡眼看她,目光猶如第一次見她那樣漠然,“你還沒明白麽。”

謝喬寧怔住了,腦裏一時混亂不堪,她想反駁,卻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

窗外下起了雨,打在窗沿裏,濺進屋裏的瓷磚上。

一滴又一滴。

屋裏已經如同屋外一樣寒冷,甚至凍到人心底。

“你走吧。”路放的聲音涼涼的。

謝喬寧深吸一口氣,走到窗前把窗戶關了,又到他床邊說:“別再亂動了,不然骨頭好不了,我明天還會來。”

路放沒理會她。

謝喬寧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從天亮走到天黑。

她回到自己家裏,癱在床上。

床前放在她取出來還給路放的錢,張總監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在年後,路放就找張總監偷偷策劃了這些,他質問的樣子生氣極了,轉眼就為她做了這些。

謝喬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了很多。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來去熟識的飯館買了有益筋骨的湯。

在病房門外,她手握上門把,正要進去。

“你媽打電話來了。”江河坐到在椅子上。

路放微微起身,側首問:“你說了?”

江河狡黠地笑了下,“圓過去了。”

路放嗤了聲。

“她要你回去。”江河又說。

“回去幹什麽,還不是混。”路放随手拿起一本雜志翻了翻。

“是的,到哪不是混呢。”

江河有些調侃的意思,哪裏都能混,偏偏留在這裏。

路放把書扔過去,“你成心的是吧。”

江河一把接過書,翻着看,漫不經心地說:“喜歡人就別找事了。”

路放撇撇嘴,望向一邊,沉聲說:“你不明白,我就像是在自娛自樂。”

江河一下接話,“我怎麽不懂。”

“是的,你自己一個人玩多了。”路放給自己倒了杯水,倒到半路又放下了,“都他媽不是個事。”

江河沉思了一會,腦裏浮現出何子惠要強的樣子,他說:“你小子是不是又自作主張的做了什麽事。”

路放自嘲地笑了笑,“我倒想做什麽,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江河微微嘆氣,淡淡地說:“女人自尊心太強了也沒有辦法。”

“何子惠是,她不是。”路放很肯定的說,以至于江河向他投來專注的眼神。

“自尊心太強了,就是自卑。她一點也不。”路放想到那天她的鞋底掉了,她一點窘迫和不知所措都沒有。

她看着順從,卻又像對他太潇灑,就像不想和他有太多糾纏,就像随時都可以甩手走人。

江河看他失神的樣子,無奈地說:“行了吧,人一會來了,少擺會譜。”

“我現在煩得很,讓我靜會。”

“說你還來勁了。”

路放的手機響了下,他沒理會。

“不看?”江河問。

路放沒做聲,江河一臉無奈地拿過手機看了下,眉頭微皺,沒說什麽就出去了。

過了會,他拿着一個保溫桶進來了。

一進門,路放就問:“她人呢?”

“沒看見。”

路放冷哼了聲,把手機扔到床尾,目光冷淡,“到底是沒在心上。”

謝喬寧每天都會換着花樣送飯到醫院,放在護士站。

直到路放出院,謝喬寧都沒有露面。

他們互相也沒聯系。

謝喬寧不知道怎麽了,只感覺心裏沉沉的,不知道面對他該說些什麽,只覺得有些壓抑。

也許是被這陰沉的天氣影響了。

只是暴雨不下,濁雲不走。

家裏停電了,謝喬寧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廳裏。

黑夜最容易讓人迷惘,也最容易讓人犯錯。

家門被人沖撞地打開,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爸?”謝喬寧立刻起身。

“小喬,小喬……”謝立軍的聲音急促慌亂。

謝喬寧跑過去扶着她爸,謝立軍身上一身酒味,她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他,“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出事了,我要趕緊離開這裏!”

謝喬寧一驚,“出什麽事了?”

謝爸捶胸頓足,“我真是糊塗了我,跑去搶劫,完了……完了啊。”

“搶劫?”謝喬寧拉着她爸,“到底怎麽回事?”

“劉虎的女兒出車禍了,他跑來找我要錢,我沒辦法,喝了點酒,看見有個超市……”

“有人受傷嗎?”謝喬寧急忙問。

“沒有,他老婆來了我就跑了。”

知道沒人受傷,謝喬寧這才緩了口氣,“先別急,我陪你去那家超市先去道歉,只要沒人受傷……”

“不。”謝立軍垂着頭,悔恨交加,“我拿了把水果刀,店裏的監控都拍下來了,現在只怕警察都到了。”

謝喬寧怔住了,兩眼一下失了神,比黑夜還黑。

“我坐牢不要緊,但擔子就都扛到你頭上了,小喬……是我沒用。”謝爸哽咽了,說着忽然打定主意,“我讓你媽受累了,我現在一定不能讓你一個人受累。”

謝喬寧深呼吸讓自己鎮定下來,“爸,你聽我說,我們現在去自首。”

謝爸堅定地搖頭,他跑到房間開始混亂地把衣服放進箱子裏。

“爸!”謝喬寧過去攔着他。

“你知道我欠他們多少錢嗎!?二十萬!二十萬你一個人怎麽還,你一個女孩子,他們要是急了眼……”

“那也不能一走了之啊,走了你會成通緝犯,還有劉哥的女兒怎麽辦?”

“人都是自私的,我管不了那麽多,我也不能讓你留下來。”

謝爸翻箱倒櫃地把重要的東西都拿上,謝喬寧在一邊愣愣地站着。

“我們能逃去哪?還有……”她想到什麽止住了聲,眼眶微紅,眉頭緊鎖。

謝爸拉着箱子,拽着她走,“總之你跟我一起馬上就走!”

夜風凜凜,暴雨傾盆。

整個世界都沒了聲音,只剩下雨聲。

人的聲音模糊了,大家都沒了消息。

即使知道這一天為期不遠,但來臨之際卻比預期的沉重。

在愚人節的這一天,開着不是玩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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