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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手表。
現在是淩晨2點30分,距離天亮還有5個多小時。
在接到徐斯寧這通電話之前,他所能想到蘇恩最壞的遭遇,不過是她在加拿大好耀武揚威吃好喝混夠兩年。
等混到個拿得出手的學歷後,再灰溜溜回國。
然後繼續靠着她爸的庇護,過着無憂無慮二世祖的生活。
至少他以為會是這樣。
結果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外面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他在這邊與世隔絕的環境裏為藏民行醫治病,他的小狐貍竟然已經傾家蕩産,到了無家可歸的邊緣。
墨脫的深夜,萬籁俱寂。
他跟老板買了一包煙,然後獨自回去樓上房間,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
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想罵自己一句沒出息。
當初是她不問緣由忽然開車出來撞人,惹出一大堆爛攤子要他幫忙收拾。
沒等他喘口氣,她失蹤幾天後忽然冒出來,吵着鬧着要跟他離婚,還故意推出方亦銘當擋箭牌,存心要氣他。
雖然知道,她就是那樣的臭脾氣,一吵起架來,什麽話她都敢往外說。
哪怕知道她做錯了,她也要不達目的不罷休,反正什麽都要別人順着她哄着她,她才開心。
當時那個時候,他真被她一些話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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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還有精力耐心哄她,那陣子發生太多事情,讓他覺得很累。
本來打算分開一段時間也好,給大家一年的時間彼此冷靜,順便挫挫她的脾氣。
結果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居然已經家破人亡,負債累累。
她在溫市,把借錢的電話打得滿世界都是,唯獨漏掉了他。
他覺得非常氣惱。
小狐貍是故意的?
寧肯自己默默扛着,也存心不再打算和他有任何交集?
也是,就算她不來找他,也總有地方能借到錢。
就算沒有徐斯寧三更半夜不睡覺為她操心,不還有一個不差錢的方亦銘?
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思來想去,他還是給自己找到理由——
他寧願她來欠他的,也不要她去欠其他男人的。
聶慎遠一晚上沒睡。
快天亮時終于打了個盹,夢裏卻全是撞車那天,蘇恩趴在車裏的樣子。
她嬌小單瘦的身體上全是血,隔着車窗,只是睜着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他,倔強地一句話都不肯說。
……
這邊天亮比內地晚一些。
天一亮,聶慎遠就跟醫療隊這邊打好招呼,然後聯系上當天去林芝縣的班車。
卻被臨時告知,前兩天下雨,紮墨公路一座橋又斷了,汽車無法通過,施工人員正在連夜搶修。
過往車輛都只能等候,這一等要等多久,就不知道了。
好在當地人對這種事早已經視為家常便飯,醫療隊住的旅館老板十分耿直,連早飯都沒顧上吃,就開着自己的二手車把他送到橋這邊,再聯系另一輛往波密運送蔬菜的貨車到橋那邊接應。
這一路上,公路高低不平,泥濘不堪,加上路段又在搶修,車速非常的慢。
他從小算是養尊處優長大,加上輕微的高原反應,腸胃一直十分難受。
偏偏手機也一直沒信號,熬到下午6點,到了波密,終于見到微弱的兩格。
他下車,酬謝過拖拉機司機後,再打給遠在北京的老太太。
老太太這個點還在院子裏晨起健身,電話是劉姨接的。
聽見他打電話來,老太太很快接過電話,一直問他在西藏過得好不好,吃飯吃得好不好,準備什麽時候回去雲雲。
他耐着性子和奶奶說話,确定老太太今天心情不錯,才試探着把蘇恩家的事在電話裏說了。
老爺子生前名望很高,部下分散在全國各地。只要老太太這時候肯出面幫忙說句話,蘇大富的事情會比眼下好辦得多。
蘇恩最近滿腦子只剩下三個字:錢錢錢!
每天她早出晚歸,早上精神抖擻地出門,晚上回來時,經常累得鞋子都沒力氣脫,整個人跟癱了一樣趴在床上不願意說話。
手機呢,也是片刻不離身。
上廁所帶着,吃飯時帶着,連睡覺時放在枕頭邊,沒兩分鐘就忍不住拿起來看一次。
一旦有電話來了,整個人就跟上了發條一樣。
一下子就床上蹦起來,清了清嗓子再接聽。
跟那邊的人聊上幾句,要是聽到有了準信,或者新的門路,也不管是幾點鐘,吃沒吃飯,不顧她姑姑的勸阻,就換了衣服蹭蹭蹭地跑出了門。
今天,她又跑了趟法院。
徐斯寧中間打電話過來,說短時間內他湊不到多少錢,先轉賬給她一百五十萬,不過讓她不用着急,剩下的他會再想辦法。
蘇恩說什麽都不肯要。
越是欠了這麽多人情,她心裏的勇氣越少。
借來借去,離目标還是差了三千多萬。
三千多萬,她上哪兒去借?就算借到了呢?
要是梁國棟一直抓不到,這筆巨款她怎麽還?
滬城那套房子她的确是有動過念頭想賣了,可沒到最後那一步,她還是做不到。
☆、151.151章 :又摳又窮
蘇恩今天剛搬了新家。
換成從前,她也就真心安理得在姑姑家白吃白住了。
現在時過境遷,她是寄人籬下負債累累的可憐蟲,時間一長,就算姑姑沒說什麽,姑姑家其他人難保不會有想法償。
前兩天,她主動跑去超市拎了箱進口車厘子,想表一下孝心撄。
車厘子搬回家,姑父客氣地誇她懂事,表弟毫不客氣地洗了就吃,只有姑姑家婆婆孟老太太并不買賬。
姑姑姑父賣房子借了她五百萬,老太太已經很有些想法了。
老太太當時就對她說:“恩恩啊,你現在離婚了,我今天以一個長輩的身份跟你說,你現在就沒有再找個的想法嗎?其實這女人再能幹,還是得有個家,每天飄在外面總不是個事,得有個男人做依靠才是好的,你說對吧?”
蘇恩這些日子人情冷暖也算是嘗過了,一下子就聽出了弦外之音。
哦,這是要趕人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租了房子,從姑姑家搬了出來。
房租很便宜,900塊一個月。
房子是上個世紀的舊房子,正在等拆遷。
幾乎都是租給外來打工的,外牆斑駁,硬件老舊。她租的是兩居室,她住小的那間,大的那間,留着等她爸出來住。
搬到新家,蘇恩第一次學着自己做飯。
昨天晚上她去超市買幾袋速凍水餃,準備早上煮了當早飯吃。
她很久沒自己做飯,水放少了,水餃煮好時皮都黏在了鍋底。
只得拿鍋鏟去鏟,這一下子就鏟壞了好幾個,裏面的餡都漏了出來,和零散的餃子皮一起幹巴巴的在鍋裏,油膩膩亂七八糟的一片。
蘇恩覺得這樣的煮出來的模樣有點惡心,忍不住想整鍋都端起來給倒了。
可呆了兩三秒,好歹也是她十幾塊買來的東西。
想到以後沒錢的時候可能更多,最後硬着頭皮拿勺子把水餃都撈出來,自己吃了。
在家吃過早飯,她又出去跑了趟,找以前一個和她爸關系還不錯的老總。
求人借錢吧,不是人人都願意借的。
人家讓秘書推脫好幾次了都不肯露面,蘇恩就想着,厚着臉皮等中午下班了在公司門口攔住,能借多少是多少。
誰知那老總索性假裝不認識她,黑着臉甩上車門就走。
蘇恩怕腦袋被車門給夾扁了,趕緊往後跳了一下。
腳下沒站穩,就在水泥地上摔了一跤。
腳背痛得要死,她坐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
那一瞬間,這兩個多月所有的委屈,和彷徨,還有無助一下子仿佛終于找到發洩的口子,全部都湧了出來。
蘇恩坐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哆嗦成一團把臉埋在膝蓋間,嗚嗚地哭泣。
可哭着哭着,她又猛然想起,哭鼻子太丢臉了,不能被人看到。
又趕緊爬起來,拖着傷痛的腳,一跳一跳地鑽進旁邊的公共女廁所隔間,反鎖上門,一屁股坐到馬桶蓋上。
這才胡亂抽了幾張紙巾,一邊放心地哭一邊擦眼淚。
在女廁裏哭夠了,她洗了把臉,頂着紅眼圈一跳一跳地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樓下,她腳實在疼得厲害,只得先坐在綠化帶邊,一邊揉着腳踝,一邊盤算着還能找誰借錢去。
直到視線看到前面一個高大俊挺的身影走過來。
八月份的溫市,太陽那麽大,蘇恩眯着眼睛,瞧了好半天,才認出來人是方亦銘。
蘇恩上一次見方亦銘,還是一個月前。
當時方亦銘知道她爸的情況後,托他家裏的面子,省高院那邊才終于松了口,她爸才有機會出來。
蘇恩看着那張熟悉的英軍面孔,忽然有點委屈地想哭。
因此扯了個更大的笑容,“方醫生。”
方亦銘走過來,先是看了看旁邊老舊的住宿樓,皺眉,“你什麽時候搬到這兒來的?”
這種地方,人員複雜,當然還管理混亂。
她這樣長得漂亮,又獨身一人的女孩,容易被人盯上,就算不是打錢財的主意,色字頭上也還立着一把刀呢。
蘇恩說:“前兩天搬過來的,這邊離法院近,我跑來跑去方便點。”
方亦銘沒答話,又看了眼她的腳:“怎麽回事?”
如果沒看到剛才她坐在綠化帶邊的狼狽落魄的一幕,方亦銘大概怎麽也想象不出來,這個已經身無分文的離婚女人,是從前醫院裏那個耀武揚威揮金如土的蘇恩。
起碼現在她面對他的表情,确實看不到被生活和現實壓垮的模樣。
她還是那個蘇恩,哪怕落魄到這個地步,仍舊把自己收拾得光鮮靓麗。
“不小心摔的。”蘇恩心虛低下頭。
方亦銘略蹲下身,拿手指在她腳踝上按了按。
蘇恩一下子痛得眼淚都出來了。
方亦銘沒好氣瞧她:“先去醫院照個片子,萬一傷筋動骨就不好辦了。”
蘇恩嘟起嘴,怕進醫院花錢,就有些遲疑,“不用了吧,我休息一會要拿個證件,下午還要跑一趟法院。”
下一秒,方亦銘已經一個眼鋒掃過來。
這眼神何其熟悉,跟當初跟在他身邊實習時,她犯了錯被他教訓時的眼神一樣。
蘇恩只得乖乖住了嘴。
半小時後,醫院。
骨科醫生給蘇恩檢查後,确定沒有大問題,開了內服和外用藥。
方亦銘排隊去拿藥時,蘇恩就坐在外面綠蔭下的長椅上等。
拿出手機刷新下消息,看到3個未接來電。
都是同一個號碼,一個座機號,區號是0894.
蘇恩沒見過這種區號,還以為是什麽騙子。
順手百度了下,才知道這是西藏林芝縣的區號。
她又不認識在西藏的朋友,正納悶會是誰打來的,方亦銘已經拿到藥過來,手裏還拎着兩瓶水。
他把其中一瓶水遞給她:“你身上不會只有50塊了吧?”
想起剛才打車時,蘇恩搶着付車錢,癟癟的錢包。
“嗯,你猜對了。”蘇恩點點頭,擰開瓶蓋喝水,“為了防止我亂花錢,我現在每天出門就帶了50塊。”
方亦銘:“……蘇恩,你這是摳呢?還是窮呢?”
蘇恩無比憂傷地嘆了口氣:“你說呢?”
頓了頓,她直接無所謂地回答,“我現在肯定是又摳又窮啊!”
方亦銘心情複雜,明白了。
他來這邊一趟不容易,現在沒有閑聊的心情,抓緊時間跟她說正事。
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兩千萬的支票,遞給她,“我現在能力有限,這段時間,勉強湊夠這麽多,你先拿着,剩下的我再想辦法。”
蘇恩瞪大眼看着他,沒有接。
剛才看到他時,她還在奇怪,上次他來時,還開着他那輛賓利。
今天卻是兩手空空。
不用想,短時間內他能湊到兩千萬,肯定是把車給賣了,鬼知道他除了賣車,還賣了什麽……
蘇恩怎麽都不肯接那張支票。
方亦銘就輕輕放在她腿上。
蘇恩低着頭,不肯拿,卻也沒有拒絕。
錢,對現在的她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方亦銘看着她低垂着像排小扇子一樣的眼睫毛,先開的口:“蘇恩,你想把你爸爸弄出來,就不要跟我客氣。”
蘇恩還是低着頭。
“算我借你的,這錢以後我要找你還的,行了麽?”方亦銘知道話沒說清楚,她絕對不會拿這錢。
蘇恩低着頭,肩膀微微顫抖着,依舊不吭聲,直到眼淚骨碌碌滾了下來,浸到她的裙擺上,很快就看不出痕跡。
方亦銘看到她哭了,這才安了心。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受委屈了喜歡哭鼻子的蘇恩。
---題外話---明天加更一萬字哈
☆、152.152章 :捉奸的男人沒有好脾氣
方亦銘拉過蘇恩,抽出張紙巾,去給她擦眼淚。
蘇恩卻微微往後一讓,一副跟現實妥協的模樣,嚴肅鄭重地問:“方醫生,你說吧,你借我兩千萬,有什麽條件?”
她才不傻呢撄。
方亦銘這人吧,其實認識時間長了,會發現他并不難相處償。
他不是喜歡對誰都黑着臉,是因為他眉眼修長冷淡,不笑的時候,會給人一種疏離冷漠感。
之前在布吉,她就已經開始懷疑。
那些不确定的痕跡,那些若有若無的小暧昧,都在方亦銘今天拿着支票出現時,一一被證實。
這兩個月的時間,她嘗遍世情冷暖,受的委屈比過去二十年還多。
是的,她為什麽每天出門跑關系托人情,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因為一張漂亮的臉蛋在和異性談判中總能占據一點點的優勢,女性的柔弱和魅力有助于調節氣氛。
遇到矛盾争執的地方,她撒個嬌,那些男人為了維持他們的大男人尊嚴,也就睜只眼閉只眼過去了。
她一日一日厚着臉皮地到處求人情,也導致有的男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之前也有壓根不熟的男人主動提出借錢給她,可她沒接。
一個男人,願意把錢借給一個離了婚,沒工作沒能力的漂亮女人。
用腳趾頭想,她都知道這些男人腦子裏在對她打什麽主意。
條件?
方亦銘清冷的眉眼看着蘇恩,淡淡地問:“你想說什麽?”
蘇恩一點也不怕他這副表情,索性眼淚汪汪地瞪着他:“兩千萬不是小數目,短時間內,我沒那麽容易還上的。”
所以,這就是願意拿錢了。
方亦銘心中略松口氣。
他承認,他家底有限,他沒法跟上市集團太子爺的聶慎遠比。
他爺爺、父親盡管都從政,卻為官清廉,兩袖清風。
只有母親開了家珠寶公司,做珠寶生意。
這兩千萬裏一半是跟母親要的。
當時母親還留了心眼,問他從小到大都不是亂花錢的主,這次是要借給什麽朋友。
他當時含糊遮掩了過去。
剩下的是跟葉拓借的,葉拓最近手頭緊,只有這麽點,然後再加上他這些年的工資積蓄,和賣了車一起。
方亦銘的腦子裏一時之間很亂很亂。
在蘇恩和聶慎遠離婚之前,他尚有顧慮。
不可以對一個已婚女人表達愛意,更何況這個已婚女人還是他最好朋友的妻子。
然而聽到蘇恩跟聶慎遠确定離婚的消息之後,他便又從清醒變成了糊塗。
這些日子偶爾一個人待着的時候,他也會思考,一個男人應該如何理清楚內心裏那些深藏不露的感情?
幹脆點,去追?
他做不到。
因為擔心如果失敗,最後連做普通朋友的資格都跟着失去。
至于聶慎遠,他現在雖然在西藏,但不會在那邊待太長時間。
一旦他知道這邊的消息,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回來,替他的前妻收拾殘局。
到那時候,他方亦銘還有機會麽?
方亦銘明白,如果不博這一把,他不甘心。
現在既然蘇恩願意拿他的錢,他就不妨順着她的話說:“那你之前那幾千萬是怎麽借到的?有你這麽借錢的嗎?錢還沒借到手,就已經說自己還不了,讓我這個債主怎麽想?”
蘇恩心虛地眨眨眼睛,不吭聲。
方亦銘又說:“蘇恩,把你之前實習時跟病人家屬吵架的底氣拿出來。”
“……”蘇恩這才擡頭望着他,大眼睛裏淚水未幹,黑眼珠裏映着一個男人的面孔。
那是他自己。
方亦銘看得心中一跳,迅速撇開眼神。
再開口時,聲調已經恢複先時的冷淡:“兩個字,這錢你要不要?”
“我要!”蘇恩麻利地把眼淚擦幹。
她低頭從包裏拿出紙和筆,一邊說:“我先給你寫個欠條,這樣你也有保障點。”
方亦銘:“……嗯。”
蘇恩咬着筆杆,寫了個開頭。
想了想又停頓,偏頭問,“至于利息,現在銀行最高4.9,你借我這麽多,就一年6.5,可以不?”
方亦銘下意識覺得這個利息高了點,但又知道,如果他拒絕,她肯定不會接受這筆錢。
這個女孩,傻的時候讓人不忍直視,精明起來,又并非純粹。
就好比如現在,他似乎都能透過她的腦袋,能夠看到一個算盤正在裏面飛快地上下撥動。
于是他開口:“……可以。”
蘇恩一邊寫一邊跟他打商量,“那期限……三年怎麽樣?”
方亦銘看她寫得跟狗爬一樣的字跡,忍無可忍,“你确定你三年內能還得上?最好寫長一點。”
“哦……那我寫五年好了。”蘇恩一筆一劃把借條寫好。
又從亂糟糟的包裏使勁翻騰,最後找出一支唇膏,擰開,往右手食指上抹了抹。
然後麻利地往借條上按了個紅手印。
蘇恩收了支票,謹慎妥當地放進錢包內層。
方亦銘也收下那張欠條,問她:“剩下的那一千萬,我回去再想辦法。你現在還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瞧着你住的地方治安環境太差,換個房子住吧。”
蘇恩連蹦帶跳地晃了晃手裏的錢包,又恢複了平常神氣活現的模樣,“沒問題啦!剩下一千萬我再想其他辦法,實在不行,我手裏還有一套房子沒賣。我現在可是無所不能的蘇恩,還有什麽事是我搞不定的?”
她如此不要臉,方亦銘居然沒有擠兌。
反而還莞爾一笑,順着她的話誇了她一句:“對,沒有什麽事是你搞不定的。蘇恩,要知恥而後勇啊。”
“……”蘇恩只好紅着臉落荒而逃。
方亦銘明天還要上班,下午就得回滬城。
蘇恩為感謝他雪中送炭的兩千萬,誠心誠意請他吃飯。
方亦銘不想讓他花錢,先是禮貌地謝絕。
最後耐不住蘇恩态度堅持,還是同意了。
由他做主,找了家消費評價自助餐廳,随便吃了點。
下午4點,他就匆匆搭高鐵回了滬城。
送走方亦銘,手裏三千多萬的缺口,驟然間少了兩千萬,蘇恩原本沒着落的心,仿佛吃了顆定心丸。
覺得肩膀上的重擔一下子減輕不少。
晚上回家,她趁着有空,又把房子徹底清潔了一遍。
錢已經湊得差不多,如果沒有意外,過些日子老爸就能回來了。
這裏條件差點,總要讓他住得稍微舒服些。
蘇恩做完房子大掃除,看着簡陋的房間,還是覺得不滿意。
這樣破舊的地方,又在6樓,還沒有電梯。
她自己都嫌棄,她爸這些年享受慣了,身體又吃不消,怎麽可能習慣?
既然如此,有一些事就一定非做不可。
蘇恩終于下定決心,上網找了家滬城靠譜的房産中介。
對方一聽她的報價,還有點兒不敢相信,“現在滬城房價一天升一個臺階,這個樓盤的公寓可不便宜啊!蘇小姐,我建議你再等一段時間,還可以幫你多賣個幾十一百萬。”
蘇恩把心一橫:“你先幫我挂上去吧,我現在是急着用錢,沒時間再等了。”
對方也很爽快,“那行,外灘附近的房子一向很搶手,一有消息,我們再聯系。”
挂斷電話,外面天已經黑了。
月色正濃。
蘇恩這才開始盤算着明天的打算。
是吧,明天還要繼續戰鬥。
從小到大,她心裏就藏不住事情,更不喜歡在心裏藏着一件事情,還要若無其事努力扮演着那個沒心沒肺驕縱任性的蘇恩。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畢竟長大了,不能再是那個滿腦子都是情啊愛的,傻乎乎的蘇恩。
她是蘇大富的女兒,爸爸老了,有些事她還得擔起責任。
這個世界只有看着攀不上的高山,沒有真攀不上的高山。
她可是無所不能的蘇恩!
千裏之外。
聶慎遠從波密輾轉了好幾趟車,終于到達林芝縣城。
林芝機場沒有直達滬城的航班,只能先從這裏去成都,再從成都轉機回滬城。
他訂了第二天去成都的飛機,在旁邊旅館将就一宿。
翌日早上12點,飛機抵達成都雙流機場。
卻又被告知,因為滬城今日暴雨,航班暫時延誤,起飛時間待定。
“……”聶慎遠自問修養很好,現在卻氣得只差沒當場罵人了。
掏出手機,他打了遍某人的新號碼,溫柔的女聲提示他對方已關機。
大白天為什麽關機?
哦,忘了,他已經被她拉黑了。
他退出通話界面,随手點開微博,習慣性看看她有沒有更新動态。
果然,昨天晚上更了一條:
某人拍了張美食圖,照片裏她當然少不了要露一露嬌俏漂亮的小臉臭美。
第一眼,聶慎遠薄唇微微勾起;
第二眼,他完全笑不出來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其中一張照片裏,桌子對面還有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修長幹淨,典型外科醫生的手。
如果只是簡單的一只手,聶慎遠或許還不能确定,可手上戴的鋼表卻眼熟。
勞力士潛航者,方亦銘父親送給他大學畢業的禮物。
聶慎遠覺着自己一向良好的自控力在這一瞬間都徹底失效。
欠打的小狐貍,又倔又犟,蠻橫霸道,撒潑打滾,唯我獨尊,自私心眼小。
他只兩個月沒盯着她,她就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
死撐着不肯來求他,他還沒跟她算帳,居然又跟方亦銘湊在一起卿卿我我?
晚上8點,機場終于通知乘客登機。
登機口,溫柔的空姐笑盈盈向乘客問好。
乘客隊伍裏,無人臉上不是即将歸家的喜悅。
只有一個男人面色沉沉,拎着簡單的行李大步流星踏進機艙。
什麽叫回去“捉奸”的男人沒有好脾氣?
這就是!
☆、153.153章 :不想讓他看到她的落魄
溫市。
黃昏時下過一場暴雨,悶熱的城市被雨水洗刷得煥然一新,連空氣都帶着一絲草木的新香。
蘇恩昨天晚上洗完頭頭發沒幹就睡着了,今天早上起來有點感冒,就不停打噴嚏償。
“阿嚏……阿嚏……阿嚏……撄”
連續三個噴嚏,蘇恩受不了地拿紙巾擦擦鼻子。
她都這麽倒黴,到底是哪只小人又在背後罵她了?!
下午,她去銀行把方亦銘給的支票兌現,轉進自己的戶頭後,又馬不停蹄到處打電話借錢。
蘇大富有個以前做生意的朋友老董終于給了答複,說能借她三百萬。
蘇恩還來不及高興,老董又說明天要去外地談生意,估計得大半個月才能回來,讓她去XX會所拿錢。
老董還想得很周到,特意跟她說:“恩恩,既然你急着要錢,那現在來XX會所,我現在身上沒那麽多現金,讓秘書小鄭把錢連夜送過來。”
大晚上要去那種***,蘇恩有點顧忌,打電話想叫徐斯寧陪她一起過去。
畢竟徐斯寧是個男人,有徐斯寧跟着,她至少安全有保障。
可仔細想了想,她的斯寧哥現在已經是有家庭的男人。
這些日子徐斯寧為她家的事到處奔走,忽略了家裏懷孕的妻子、
她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不管出于什麽事,總麻煩一個已婚男人,都是對別人妻子的不尊重。
蘇恩把手裏已經按出去的撥號鍵取消。
想了想,打了姑姑家的,想讓姑姑陪她一起。
電話接通,卻是姑姑家老太太接的。
老太太冷淡的聲音問:“這麽晚了,恩恩你又有事啊?”
又……
“……”蘇恩現在最怕這老太太,趕緊答了句沒事,寒暄兩句灰溜溜把電話挂了。
還差10分鐘就晚上8點。
蘇恩把頭發一紮,把心一橫。
算了,為了那三百萬,刀山火海她今晚也要去闖一闖!
會所在城東。
蘇恩敲開包間門的時候,老董的飯局已經開始了。
“董叔叔好!”蘇恩進門嘴甜地打招呼。
老董五十出頭,跟她爸一樣的年紀。一張臉現在喝得紅光滿面,幾绺稀稀拉拉的頭發,跟鐵絲網一樣爬過他油光可鑒的頭頂。
“恩恩,好久沒看到你了,還沒吃飯吧?”老董熱情又慈祥,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俨然長輩一樣樂呵呵拉着她坐下。
滿桌子男人身邊都帶了個年輕女人,蘇恩別扭極了,又沒法立刻起來走人,只得硬着頭皮坐下。
老董笑着跟她說:“老蘇的事我都知道了,放心,吃完飯我秘書就把錢給送過來了。”
蘇恩一時腦筋轉不過彎,傻乎乎地點了點頭。
老董見她這樣,冷不丁握着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說:“這麽熱的天氣,你手怎麽這麽涼呢?“
蘇恩一邊在心裏罵了老董十八代祖宗幾百遍,只得暫時忍着。
老董又端來一杯果汁:“年輕女孩就不跟我們一起喝酒了,來來來,多喝些果汁,美容又養顏。”
蘇恩接過杯子,放在一邊沒喝。
見老董一直盯着她,才端起來象征性放在唇邊碰了一下。
老董見她這樣,就表揚說:“恩恩,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現在怎麽看到叔叔,都不怎麽說話啦?”
旁邊一個啤酒肚男人笑嘻嘻問:“小姑娘多大了?咱們董總給你端杯果汁臉就紅成這樣,我還真怕你變成一只小兔子。”
一桌男人頓時意會,不懷好意地大笑出聲。
蘇恩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響了。
她仿佛聽到救星,趕忙借口接電話,跑了出去。
包廂外,被走廊裏夜風一吹,蘇恩腦袋才清醒不少。
一看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手機號,她還納悶着。
想也沒想就接起來,“喂?誰啊?”
那邊的人沒搭理她,只有簡單幹脆的一個字:“我。”
好大的口氣!
會所走廊裏鬧哄哄的,蘇恩耳朵不好使,也學着對方的語氣回複:“擺什麽譜啊?不說名字我挂了!”
那人口氣冷凜,像在壓抑脾氣,輕笑着一聲:“呵。”
蘇恩:“……”
呵什麽,呵你個頭!神經病!
“是我,聶慎遠。”電話那頭的男人終于忍無可忍。
蘇恩愣了一下。
這狗血來的太突然了。
離婚到現在已經半年時間,她已經很久沒聽過這個聲音了。
其實早在聶慎遠開口說話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某種預感。
結果還真是。
聶慎遠稍微頓了一下,才問她:“在哪?”
什麽叫生氣的男人不能惹?
現在他連“你”這個字也直接省略了。
蘇恩不想理他,若無其事:“我在家啊,都準備休息了,你有事麽?”
比起打電話對話,更讓她覺得更加不想面對的,就是見到聶慎遠本人。
微妙的自尊心作祟,她最不想的,就是讓這個人看到她現在有多狼狽落魄。
城市的另一頭。
聶慎遠站在噪雜混亂的出租樓下。
看了眼周邊糟糕的治安環境,再看着她住的那層黑漆漆的窗戶,冷冷一句:“我就在你家樓下,你确定你真的在家?”
蘇恩:“……”
聶慎遠已經平靜下來,接着問:“蘇恩,你到底在哪?!”
換成從前,每當他這種口氣,蘇恩還真就立馬規矩了。
可現在,蘇恩才懶得理他,“關你屁事,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要告訴你。”
說完,不等那邊的男人反應,直接把電話給挂了。
天色已晚,每家每戶亮起了燈光。
聶慎遠扯了扯領帶,再次低頭看了下手表。索性推開生鏽的單元門,一路上樓。
這裏是等拆遷的老舊筒子樓,雜亂、擁擠、吵鬧。
樓道牆壁上各種小廣告貼了又撕,撕了又貼。X病專治的,通下水道的,開鎖的,辦證的……
他一路上樓,一路皺眉打量。
幾乎沒法想象,她那麽嬌生慣養的人,是被逼成什麽樣了,才會習慣住這種地方。
到了6樓,602的大門緊閉。
他敲了三下,裏面沒人反應。
聶慎遠索性從褲兜裏摸出煙盒,抽出一支紙煙點燃,邊抽煙邊等蘇恩回來。
心裏仍是煩躁,煙沒吸完,随手想找垃圾桶扔掉,看了旁邊一圈,只得扔地上拿皮鞋踩滅。
沒多久,旁邊601的住戶回來了。
一個老太太買完菜帶着孫子上樓,打量了他好幾眼。
拿鑰匙擰開門,要進屋時,順口問:“來找住601的那位姑娘啊?”
聶慎遠禮貌點頭:“請問她是不是不在家?”
老太太還沒開口說話,她的小孫子就迫不及待道:“這個漂亮姐姐才搬來幾天,就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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