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3)
了許多的硫石,硫石是做朱砂的材料,以前在雪遙宮,玉枝姐姐教她做過,只是在蜀中硫石頗少,她也沒有多少機會嘗試。當她在這個地方發現可以做朱砂的硫石,開心極了,昨日的陰霾都煙消雲散。
她起身,套了一件小衫,去屋裏拿了一些可用的工具,開始搗硫石、做朱砂。
做這些東西,和鈴總會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她把迷疊香碾成汁和着硫石做成了帶有奇香,紅中透着紫的朱砂。
溫暖午後,朱砂小成,難掩的開心。和鈴展手拿出了箜篌,坐在綴滿金黃小花的木樨樹下,彈唱自己新學的曲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
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根根琴弦在撥弄中,清亮溫婉如行雲流水,高亢清脆如上天攬月。歌聲也是一唱三嘆,道不盡的相思,說不盡的情。
男子看着被襲擊了的迷疊香,望着溫泉裏正在哀嚎的迷疊香殘軀,最後目光落到了這個正在彈奏箜篌,吟唱情歌的女子。
現如今的女子竟是如此奔放了?
也難怪男子會這麽想,現在的和鈴只着了一件白色抹胸小衫,胸口和裙擺繡着顆顆紅豆;發未束,如同花一般落了一地;兩只眼睛尾部點了紅梅,襯着肌膚如凝霜雪;再加上這聲聲醉人的情歌,惹人遐想。
和鈴察覺到,停止了彈奏,起身凝視着這個男子。
他居然敢這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意圖不軌不管了,先出手為強,揮手,地上的落花随之飛舞,化作一枚枚镖向他飛去。她和哥哥都以風之靈修煉,可驅動內力操控身邊氣流,但哥哥從小有更重要的家國任務處理,這風靈之術遠沒有和鈴出神入化。
男子武力高強,尤其是以內力而化的結界,只是這個結界有個弱點——随心。此時的男子心神蕩漾,再強的結界也就如同波瀾湖面,毫無抵抗力。
和鈴見他動都不動,也不知道躲閃,心中疑惑,漸漸減弱力量,花镖也只是割破了他的衣服。
就不信了,難不成你會任我宰割而無動于衷?
和鈴向他走去。
男子依舊盯着這個女子,她的眼睛生得很特別,不同于他見到的其她女子,內眼角尖而內陷,外眼角細而略彎;眼尾上翹,睫毛忽閃;眼周稍帶紅暈,眼神略微渙散,目光浮露在外,似醉非醉,撲朔迷離,媚态畢現。
這個眼神很特別,覺得從沒有見過,但腦海裏卻有種熟悉的感覺。
除卻眼尾的兩朵紅梅,近看,鎖骨下方也有一朵,顏色更為深沉。
男子還未來得及收回遐想,和鈴就開始出手,想試探這個一直盯着自己的男子到底是敵是友,父王說了,是友就一心一意對待,是敵就要手下毫不留情。
男子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子出手還挺潑辣,只是自己心緒不平,想出手抵抗卻次次被她打的落花流水。
最後,和鈴一把鎖住了他的脖子,男子感受到她指尖不同于尋常人的寒意,微微道:“瑟瑟秋風,姑娘衣着單薄,不冷嗎?”
陣陣秋風,卷着他的話語一起一伏,風中夾雜着的木樨花,飄落在她的香肩。
她心尖一動,莫名地慌亂,漸漸松開了手,丹唇微啓,輕吐四個字:“與你何幹!”反手一掌,将他打入溫泉,轉身收了箜篌,快步離開了……
和鈴匆匆跑進了屋內,玉枝正在整理衣物。
“你的臉怎麽了啊?”玉枝盯着和鈴臉上的兩朵紅梅。
“沒什麽,試用了我新做的朱砂,”和鈴突然想起來,“哎呀!我的朱砂……”她把朱砂落在那裏了。
她回裏屋套了一件赤色外衫,洗臉梳妝,玉枝在外面道:“你江舅舅家派人來接你了,你準備準備,明早出發。”
“什麽?派何人來的?”
“江舅舅家的公子,鼈靈,應該是你的表弟。”
“表弟?”
“對,”玉枝邊整理東西邊說,“方才他前來看過你,可你不在,依禮,你該去見他一面。”
“哦,我知道了。”和鈴滿肚子疑惑,剛剛見到的男子是誰?是表弟嗎?
和鈴收拾好自己又回到了溫泉邊,想要找回自己做的朱砂,但內心好像還在期待點什麽……
和鈴看着桌子,只有幾塊未用完的硫石,剛做的朱砂,連同包朱砂的帕子都已經沒有了。
此時杜宇已經回到前院,鼈靈見他如此,幸災樂禍道,“怎麽搞的如此狼狽?”
杜宇進裏屋換了衣裳,“還不是你那個好表姐。”
“我這個表姐我還未見着,倒被你先目睹了,怎麽樣?是個美人麽?”
鼈靈是經常出入風花雪月之地,歌舞溫柔之鄉放浪形骸的公子,向來是以欣賞美人為樂趣。
杜宇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美不美我不清楚,只知道那一畝三分的迷疊香是被她糟蹋了。”
“什麽——”鼈靈扶額痛心,“我精心培育的迷疊香啊——”
終于輪到杜宇幸災樂禍,“都被你的好表姐用來洗澡了!”語畢,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鼈靈一個激靈,“什麽,你看見她洗澡了?”
杜宇一口水差點嗆着,這鼈靈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鼈靈和杜宇正在前廳說着話,和鈴随着玉枝來到他們面前。
玉枝俯了俯身,“江公子,小姐回來了。”
和鈴也俯了俯身,她擡頭,看了看這個表弟,轉頭看見那個坐在另外一張方席上的男子,這……
“是你!?”
“剛才多有冒昧,望江小姐見諒。”杜宇也起身行禮。
“哎呀,小表姐,你應該見的是我!”鼈靈看到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襲紅衫顯得耀眼奪目,拉着和鈴坐了下,玉枝退了下去準備晚飯。
呵呵,這個表弟還真是熱情啊,和鈴心裏嘀咕,“這位是……”她還是想知道他是誰。
鼈靈給和鈴倒了一杯茶,聞到了她身上迷疊香的味道。“他是我兄弟,杜宇。”
“杜宇……”和鈴看着他,眉眼間有些熟悉。
也是,和鈴初次見他時,他已是十二三歲的小子,這麽些年,也不會有多大改變,而自己那個時候只有六七歲,所謂女大十八變,他不識,也可理解。
剛才多怪自己一時魯莽,沒有好好看看這個男子,現在看來,竟越來越像。
和鈴激動地站了起來走到杜宇的面前,“你是不是?”是不是住在蜀中,是不是去過瞿上雪遙宮,是不是見過一個小女孩,她好想問,可是……她不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不是看見了我的朱砂?”和鈴低下了頭,漸漸平複了自己的心情。
“什麽朱砂?”鼈靈奇怪地望着他們。
“江小姐做的朱砂,在下很喜歡,希望江小姐可以賣給在下。”
“算了算了,送你吧。”和鈴揮了揮手,失落地回到方席上,內心滋味百轉。
“表姐會做朱砂?”鼈靈打量着她。
“嗯。”和鈴的心緒還未完全收回,簡單地應了一聲。
“那太好了,以後,我就又多了個幫手了,哈哈。”鼈靈笑的一臉春風。
江氏以經營藥材為主,到了鼈靈,卻絲毫不願走老爹這一套,而是自己開創經商之路,賣起胭脂水粉,淨是一些女人用的東西。為此,江老沒少下功夫,派自己的得力手下玄奕時刻督促公子,只是,這位什麽都不在眼下的公子怎麽會讓自己被束縛呢。
鼈靈又聞到了那一陣陣的迷疊香,香味使他的頭腦一片清明,很是留戀。
“表姐很适合這香。”
“什麽香?”
“就是你摘了用來洗澡的花香。”
“哦,是那個很醜的紫藍色的花?”
醜?!她居然說很醜,鼈靈深感心痛,“那可是比金子還可貴的迷疊香啊!”
“是麽,原來是表弟的心愛之物,真是不好意思。”那花已經沒有了,和鈴喝了一口茶,臉上沒有顯現有絲毫抱歉之意。
鼈靈撫額,咬着牙說:“沒關系,沒關系,花香配美人,值得!”
“表弟若是沒事,我就回去了。”她起身告退時,幽幽地望了一眼杜宇。
“好吧,”鼈靈仍是剛剛那一副心痛的樣子,“你回去收拾收拾吧。”
杜宇看着她那幽幽的眼神,有些疑惑,卻沒有頭緒。
和鈴走後,鼈靈嘆道,“看來我這個表姐是個冷性子的人。”
“這不是正好讓你換換口味嘛!”杜宇笑笑,這個江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為何她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還是……這只是他的錯覺?
☆、熱情小表弟
次日清早。
一行四人準備出發前往朱提城。
“表姐,讓你享受一下我的坐騎吧!”鼈靈指着自己心愛的金駿赤眉。
“我不會騎馬。”說實話,和鈴對這位極度熱情的陌生人還有着些許芥蒂,也許,幼年的時候,她是很渴望擁有玩伴的,無論是誰,她都會想要接近。可是,随着年齡地增長,孤獨感的增長,從身邊的人那裏了解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人們是多麽厭惡自己,曾經那顆稚嫩的心也就漸漸冷了下來,唯一親近的就是父母、哥哥、玉枝、錦鯉姐姐,還有……那個突然闖進她未閉鎖的內心的人。這樣的性格難以親近任何人,也絕對經不起自己親近的人做出任何背叛。
“這有何擔心的,我來帶你!”鼈靈跨上了馬,伸手準備接和鈴。
和鈴忽然看向杜宇,卻撞上了他投過來的目光。
于是,她在他眸中的浩瀚星辰裏迷路了。
她迅速折回了目光,一時心慌,竟把手遞給了鼈靈,鼈靈一順勢,就把她帶到了懷裏,二人共騎。
杜宇帶着玉枝,鼈靈帶着和鈴,唯一不同的,和鈴坐在鼈靈的前面,而玉枝坐在杜宇的後面。
馬上,和鈴還在為自己的莽撞之舉而心緒難平。
“表姐,怎麽樣啊,我家小眉可從沒有讓除我之外的人享受過哦!”鼈靈笑得春風得意。
和鈴冷冷道,“那又如何!”
“代表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呀。”
“不需要。”
“表姐,你這樣說可是要傷了弟弟的心咯。”鼈靈故作受傷姿态。
和鈴氣他不正經的樣子,猛地向後一靠,頭撞了鼈靈的下巴,實實地撞了他的胸膛,疼得他哎喲叫了起來。
“表姐這麽辣呀!”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姐姐了,猛然一喝“駕!”,和鈴這回是整個人都倒在了他的懷裏。
“啊……你幹什麽啊!慢點!”和鈴都直不起身子,只能緊緊拉着副缰繩。
鼈靈不說話,笑着看她在自己的懷裏七倒八歪。
“你個混蛋,你故意的!小烏龜!小烏龜!大王八!”和鈴氣急,開始罵了起來,誰叫他叫鼈靈呢,鼈,不就是烏龜王八嘛!
“哈哈哈……”鼈靈在和鈴的頭頂上響起了爽朗的笑聲,讓她覺得現在雖是夏末初秋,可伴着笑聲吹來的風,卻是十裏春風。
她突然感覺到了那份她追求的自由,除了這自由而無蹤的風外,還有這自由而不羁的笑聲。
她就靠在他的懷裏,漸漸松開了缰繩。
“不怕死啦?”鼈靈怎麽會讓她死呢,在他懷裏的那個可人兒別提多安全,他只是想讓她感受一下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快樂。
和鈴松開缰繩的手臂展開,讓迎面吹來而來不及躲閃的風劃過她的指縫,拂過她的臉龐,揚起她的秀發,“是自由!”她喃喃道。
鼈靈低頭,那絲絲淩亂的秀發撩撥着他的臉,也撩撥着他的心。
和鈴擡頭,不巧碰上了他低下的鼻梁,感受到他的呼吸微促,咫尺間的距離,讓他們的心更加親近了。她迅速回頭,看着前方一閃即過的風景。
“謝謝你!”和鈴放下之前的芥蒂與冷漠,或許她對着鼈靈的這扇心門,正在慢慢打開。
後面的兩個人早就被甩了好遠一段距離,這馬上的人可沒有前面的熱鬧,兩人都是雲淡風輕,有時,杜宇想問些什麽,後面的人也不言語,于是,他也不再問,二人只是靜靜看着兩旁掠過的風景。
傍晚,四人陸續到了朱提城江府。江府是個氣派的大宅子,府外粉牆環護,香樟周擁,府內甬路相銜,山石點綴;亭臺樓閣、池館水榭,面面琳琅屋,迢迢阡陌廊。
鼈靈帶着和鈴和玉枝走向靠西的一間廂房,一路游廊,挂着各種鳥,畫眉、鹦鹉、百靈、雲雀、紅點颏、朱頂雀、藍翡翠、棕頸鹛、白腰文……當然,這些都是和鈴後來才認識的。
“這裏就是你的屋子了,旁邊那間是玉枝的。”鼈靈指着面前匾額上寫着“一簾幽夢”的廂房,“稍作休息後會有人來帶你們去正殿用餐。”說完告退和杜宇離開了。
玉枝幫着和鈴收拾好房間,“小姐,這江家可不比咱蜀宮差呀!”
“是啊,”和鈴環顧着房間,“母後說舅舅是經商大家。”她有些擔心這個舅舅是個怎樣的人,會不會接納收留她,“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呢?”
玉枝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
和鈴笑了笑,松了口氣,“無所謂啦,大不了自己出去找客棧住呗!”
“我看這個表弟對你倒是真心相待的,應該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嗯,也許吧。”
和鈴看着窗外,日已偏西,露出玄黛色的夜幕,遠赴異鄉,寄人籬下是為了什麽?
晚上,江老設了一個簡單的家宴,一桌上只坐着江老、鼈靈和和鈴,其餘都是另設晚宴。
“和鈴,來到舅舅這,千萬別客氣,多吃點,若是有些不習慣的盡管說,知道嗎?”江老是個和藹可親的中年人,眉眼間透着多年風雨吹打的滄桑,與年少輕狂的鼈靈一點都不相像,二人若是站在一起,怕是無人會知曉他們居然是父子吧。
“嗯,我知道,謝謝舅舅。”和鈴見江老說話,忙放下了碗筷回道。
“表姐,要是有什麽人欺負你了,盡管和我說,你江舅舅忙,和他說沒用的。”鼈靈笑眯眯地看着和鈴。
“你個死小子,我派玄奕帶你去接和鈴,你倒好,把他給甩了!”江老用筷子指着他,當玄奕回來說把公子弄丢了,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誰叫他沒用呢!”鼈靈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繼續吃飯,這多虧了杜宇把這個煩人的玄奕給甩了。
“論經商,他可比你可靠多了。”江老恨鐵不成鋼,玄奕是一心一意幫着江老在打理藥材生意,而且做得也是有模有樣,可自己的孩子卻整日穿梭煙花柳巷,只會研究些胭脂水粉。
鼈靈沒有說話,因為還有這個表姐在,若是平常,這頓飯是吃不下去的。
和鈴看着他們,感覺他們的感情不太好,可也不敢說些什麽。
“和鈴,過些日子,我便設宴,宴請族人來見證你的入族祭典,這樣族人們便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敢對你怎樣的。”
“好,聽舅舅安排。”
“嗯,好。”江老望着這個眉眼酷似芷心的女孩,仿佛回到了自己曾經年輕的時候,那個時候……
那是多麽美好的回憶,最終,她還是跟着她愛的人走了,毅然決然。
晚飯後,江老留下了和鈴,示意要單獨講話,鼈靈只好先行離開了。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我給你設定了以前的身份,你的母親是我的妹妹,早年出嫁去了臨淄,後遭禍亂,國滅,我因為與你母親感情深厚,接你入母姓族。這也是你父親的意思。”
和鈴一驚,原來不僅僅是她的姓名是假的,連身份都是假的,這下,該如何告訴他自己就是那個瞿上雪遙宮的小女孩呢。
“好。”和鈴還是答應了江老。
“和鈴,你……母親過的好嗎?”提起母親,江老仿佛更加滄桑了。
“嗯,挺好的,父王只母後一人。”
“那就好,那就好。”他望着熒熒燭光。
“舅舅,怎麽了?”
“哦,沒事,只是多年未見了。”
“舅舅是思念我的母親嗎?”
江老轉過頭看着她,“只要你母親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和鈴有些疑惑。
“一路勞累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我讓你表弟帶你去逛逛這朱提城,買些需要的東西。”
“好,謝謝舅舅。”
“傻孩子,說什麽謝啊,以後就當這是家,把鼈靈就當弟弟,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嗯。”和鈴有些感動。
第二天,和鈴一直睡到晌午。
“你怎麽沒有叫我啊?”和鈴起床,玉枝端着洗臉盆給她。
“江公子不讓我來叫你。”鼈靈多次阻攔她,玉枝也是無奈。
“那江舅舅呢?”
玉枝替她穿衣服,“聽說是外出了,他們這些做生意的,半年不在家也是正常的。”
和鈴洗漱完,又挑了一件赤紅色的羅裙,外套一條白色絲帛,顯得行雲流水。
“小姐,這裏不比蜀中,穿衣顏色很有講究的。”玉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這裏着紅衣像是不合理的。
“有什麽講究的,表姐想怎麽穿,就怎麽穿。”鼈靈從門外進來。
“江公子。”玉枝俯身。
“你先下去吧。”
“是。”
鼈靈拉起和鈴,“走吧,我帶你去逛逛這繁華的朱提城吧。”
和鈴并沒有反抗。
這是個繁華的城,是一個富甲一方的城。和鈴第一次來到這麽多人的地方,有些慌亂,卻又很喜歡。
“小烏龜,那是什麽?”和鈴指着那些小糖人。
“那是糖泥做的糖人兒,想吃嗎?”
“嗯,想。”
和鈴心滿意足地舔着,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孩童的心态。盡管她對人都是心門緊閉,看起來拒人以千裏之外,可她畢竟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女,以後,還會有很多的事,很多的人可以讓她敞開心扉。
“哇!那邊有梅花糕,可是……排隊的人好多哦。”和鈴猶豫着。
“沒事,我可以讓你先得到!”鼈靈仗着自己有錢有勢。
“不要,那多不好啊!”和鈴想了想,“要不你幫我排着,我去別處看看吧。”
“不行吧,你在這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迷了路……”
“沒事,就在不遠處,吶!你看,那邊有賣糖串串的,我就在那。”
鼈靈無奈,只好應了她。
和鈴一溜煙地跑沒影了,留下鼈靈一邊焦急地排着隊,一邊焦急地張望着。他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弟,居然為了一個小丫頭如此狼狽,也真是無地自容了。
不久,和鈴拎着大盒小盒的吃的回到糕點店,鼈靈已經買好了在等她了。
“你可以再晚點回來的。”鼈靈故意這樣說。
“沒錢了。”和鈴撇撇嘴。
“你啊!你是不是前世都沒吃過東西。”
和鈴攤攤手,“我管前世後世的,反正我今生是沒吃過這些。”
“吃貨,小心變成豬。”鼈靈嘲笑。
和鈴滿不在乎,“豬就豬呗,你看豬多舒服,想吃吃想睡睡的。”
“多大點出息!”
“就這點出息,哼!”
鼈靈看着她,笑了起來。想起初見時她對自己夾槍帶棒地說話,像極了守護自己領地的小動物,現在,已經慢慢變成接納自己的小寵物了。
“好了,天也不早了,我們去杜兄家蹭頓飯吧。”
和鈴心中一陣思緒萬千,“他?”
“對,就住在附近。”鼈靈并沒有發現她這百轉千回的心思。
“哦,好。”
鼈靈以為她只是怕見生人,“別擔心,我這兄弟雖然表面上不茍言笑,但心地挺好的。”
杜宇住的宅子叫杜園,只住了杜宇和他的叔父以及幾個婢女和一個老嬷嬷,其實,這些都是江老安排的。他的叔父杜澤早年随江老一起經商,是很好的合作夥伴,杜宇幼時在就在朱提城陪伴奶奶。可惜,有一天,當得知自己的父母在瞿上遭到滅族,奶奶從此一病不起,叔父也好一段時間沒有從商,杜氏族在朱提城的勢力漸漸衰敗,江老顧及情義,給他安排了住處,從此,杜宇和鼈靈也就成為了好兄弟。
☆、祭祖入江族
“你老爹一不在家就又開始鬼混啊!”杜宇見他風塵仆仆地從外面進來,當他又去花柳巷浪了。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這次我是奉老爹之命,帶表姐出來逛逛的。”
杜宇這才看見慢慢走進來的和鈴。
“別介意啊,我家表姐就是怕見生人。”鼈靈拉着她對杜宇說。
“不礙事,進來吧。”
和鈴偷偷擡頭看了他一眼,一身玄黑色衣衫,透着一點點黎明的顏色,長身玉立,眉目疏朗。
等她想再看一眼時,撞上了他無意間掃過來的目光。她心中一動,轉而自看杜園的景色。
其實,她很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明明心心念念要來見他,遇到了卻不敢确認,如果是他,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幹什麽;如果不是他,她依舊不知道未來是何去何從。
杜宇準備了一些小菜,并不是因為杜宇家的菜有多好吃,而是杜宇和鼈靈喜歡一起把酒言歡。
“十年前釀的‘繞指柔’可以喝了,你這回有口福了。”杜宇拿出來兩壺酒。
鼈靈笑着,“哈哈,我可是好久沒有嘗到這繞指柔了,第一次嘗,咱倆都還是小屁孩。”
第一次喝繞指柔的時候,杜宇的家族任然紮根于蜀中瞿上,唯有這蜀中的“通天泉”裏的水加上杜氏秘制釀酒配方才能釀成,古有“甜潤優雅,溫柔繞指”八字美譽。入口即有一種芳香撲鼻,美人入懷之感,很是一些遷客騷人的享受之美酒。
杜宇笑笑,給三人倒了酒。自從滅族,就再也沒有釀酒,這些酒是他早年去蜀中帶回的泉水,自己釀的,比起叔父釀的還差遠了,畢竟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個孩子。鼈靈雖然也喝出了不同,只是兩人都沒有明說,依舊喝喝笑笑,講着最近發生的趣事。
和鈴偷偷望了他一眼,見他波瀾不驚地談笑風生,感覺和小時候還挺像的。杜宇餘光一瞥,和鈴似有局促,斂了斂目光,低頭喝酒。
和鈴沒有真的喝,加上下午零食吃多了,也沒什麽胃口。兩個男人講話覺得有些無聊了,便準備起身。
杜宇突然道,“江小姐若是覺得無趣,裏屋有些新進的青棗,不妨嘗嘗。”
“是啊,表姐,這個季節能吃上青棗,也只有你杜宇哥哥家了。”杜氏自從滅族後,人丁稀少,随着杜宇的長大,叔父杜澤漸漸恢複了商路,雖然這釀制果酒從此少了通天泉水,但是,這千年的釀酒秘訣還是有人們青睐的地方,所以杜宇家常有新鮮的水果。
和鈴看着杜宇,出了神,你還記得我喜歡吃青棗嗎?
“和鈴?和鈴?”鼈靈焦道。
和鈴這才回神,“啊?”
鼈靈道,“去吧,兩個男人談話想必你也不願意聽。”
“好,那我去了。”和鈴餘光瞥了杜宇一眼,轉向內室。
和鈴躺在內屋的床榻上,杜宇的房間看上去十分簡單,想起自己這些年一人獨享整個雪遙宮,真是太奢靡了,隐約間還能聽到屋外兩個男人的對話。
鼈靈道:“我這個表姐,看起來是個很冷的人,其實啊,內心還只是個孩子,可能是從小就遭遇了一些事吧。”
杜宇抿了一口酒,“是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般衣食無憂的。”
鼈靈舉起的筷子又放下道,“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啊,什麽叫衣食無憂,我每天也是憂心忡忡的好吧。”
杜宇自顧吃着,“你每天憂心的想必就是今日是寵幸薔薇姑娘呢還是紫薇姑娘吧。”
“哪有啊!這還需要憂心嗎!最得我心的只有秦姑娘,哈哈哈!”這些姑娘不用猜就是那些花柳巷的姑娘們了。
杜宇挑眉,“看吧!這就是本性。”
“好了,不說這些女人們了,說說你吧,複族計劃準備怎麽樣了?”
“差遠了,最缺的還是人手了。”杜宇放下筷子,有些愁容。
鼈靈爽快地說,“嗯,也是,到時候有什麽用得到我的盡管說!”
“嗯,我不會客氣的。”其實對于複族,他并沒有太大的把握,只是……只是奶奶臨死前叮囑一定要複族,這麽大的重擔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男人間的聊天最是無趣,夜漸漸深了,鼈靈進了裏屋,準備叫和鈴回家,看見她正躺在床上香夢正酣。
“和鈴,和鈴,醒醒,來我背上睡吧。”
不知道和鈴是醒了還是沒醒,聽話地趴到他的背上繼續睡了。
“我這個表姐不僅貪吃還貪睡!”鼈靈笑笑。
杜宇凝望着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中。
五日後的清早,是與江老約定入族祭典的日子。
一陣清脆的銀鈴聲劃破天際。
“錦鯉姐姐?”和鈴緩緩睜開眼睛。
“和鈴,你這日子過得還挺舒坦嘛!”錦鯉左顧右盼地瞧着這裏的裝飾。
“父王母後還有哥哥過的還好吧?”
“挺好的,竹啞哥哥挺想你。”其實是很想你。
“今天是我的入族祭典,留下來吃飯吧?”
“好吧,你也讓他們認識一下我,省得以後見着了還要解釋一番,多麻煩啊!”
“我也正有此意。”
玉枝和其她婢女拿着祭祀服裝來給她梳妝,另一個婢女在讀祭典程序。
這是一條純白的裙子,外套一件白色開衫,衣衫與裙擺席地,頭飾均是銀飾打造,除此之外還有手镯,腳镯,項鏈,重得她都難以走路了。
“原來這裏有這麽繁瑣的禮節,可累死我了。”和鈴小聲對玉枝說。
“小姐,忍忍吧。”
祭典上,全部的族人都參加了,也有很多外族鄰裏來湊熱鬧。
江老敘述了和鈴的身世,大家也都對這個身世可憐的孩子表示同情。
鼈靈知道,那只是個故事。
杜宇卻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的身份,原來,她不是自己曾經認識的那個女孩,不過,這樣也好。
和鈴将自己的血滴到一碗酒中,灑在每一個祖先的香爐中,再在每一個香爐中點上三炷香,一系列程序走完已經是晌午,客人們都留下用餐。
和鈴趕緊回了房中,“快!給我換衣服!”她真的不喜歡這件白色衣服,那雪白的顏色,會讓她想起曾經白得讓她懼怕的雪遙宮。她偏愛紅色,因為只有紅色能刺激她的眼睛,讓她的眼前不會再出現那一片白茫茫,毫無人跡的地方。
換了原來赤紅羅裙,帶着玉枝和錦鯉去拜見江舅舅,順便用午餐,忙了這麽久,的确餓的不行了。
“舅舅,這是錦鯉,是我父親用來與我傳信的使者。”
江老打量了這個身着妃色羅衫的女孩道:“替我告訴蜀王,和鈴在這的一切吃住請他放心。”
“是。”當然,她是不會傳達的。
“和鈴,餓了吧,到前廳去和表弟他們一同用飯吧。我這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好,舅舅你先忙吧。”其實舅舅也是百忙之中來為她辦了這場祭典。
同桌吃飯的有和鈴、鼈靈、錦鯉、玉枝、還有杜宇。
“表姐,這位是誰啊?怎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鼈靈見和鈴身邊跟了個佳人。
“這位是我的好姐妹,錦鯉,今日是來看我的。”
“錦妹妹,來這裏坐。”鼈靈賊笑着起身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錦鯉睨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若是換了竹啞,她早就不客氣了,不過這裏将會是和鈴生活的地方,不好讓和鈴難堪。
“錦鯉姐姐,他是江舅舅的公子,鼈靈,這位是表哥的好友,杜宇。”鼈靈笑笑,杜宇起身行禮,錦鯉也向他欠了欠身子,大家這才一同坐下用餐。
和鈴呆呆地望着杜宇的舉手投足,入了神。杜宇行完禮,感受到一股灼熱的目光,便朝她看來,他笑着向她點了一下頭,表示問候,和鈴感覺他的笑,像是盛夏的陽光,正在溫暖融化她,使她覺得臉溫燙,便立即躲開了。
在杜宇看來,既然她并不是她,便不需要再猜度忌諱什麽了。可和鈴怎麽會知道杜宇在想什麽,自那以後,她就再難以自拔。
錦鯉吃不慣人間食物,遂并未多動筷子,誰知鼈靈倒是無事獻殷勤,夾了一塊稍遠處的紅燒鯉魚給她,“錦妹妹,不要拘束,遠處若是夾不到,叫哥哥幫你夾。”
錦鯉忍住,咬着牙道:“謝謝!”語氣重了十分。
“別客氣的。”說着又夾了一筷子煎鳕魚,“這魚肉啊,可謂一絕,色澤金黃,香鮮味純,外焦裏嫩,這必須要選用最新鮮的鳕魚配上技術高超的大廚才能制成。”鼈靈說道頭頭是道。
此刻的錦鯉實在忍無可忍,桌下擡腳,狠狠碾了下去,随即而來的就是鼈靈的一聲慘叫,“江公子,這魚這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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