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填不完的畫
“那就不要表現出這樣頹廢的樣子，湘湘可告訴我了，你心情不太好。”
“你聽她瞎說，她個小孩子，懂得什麽啊？”
“媽媽知道你從小就要強，和你的妹妹一模一樣。”
又說到了妹妹，何曼文只覺得心中煩躁，在家裏頭，母親雖然是通情達理的，但是地位比較低，對子女的管束，大部分都以父親為主。
從媽媽這裏得到認可，對于何曼文來說，不過是情感上的慰藉罷了，含金量不高，不值錢的。
“你怎麽跟爸爸一樣？總是在我和妹妹之間進行比較，我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性格也不完全一致。”
“媽媽就是這麽說一句，你怎麽就有這麽多話要說呢？罷了罷了，你們年紀也都大了，我管不了你們。”
何曼文把頭靠在了母親的肩膀上，就像是小時候一樣，“媽，我知道你們很辛苦，如果不是心疼我在白家的處境，你們現在應該是安度晚年。”
“母女之間就不要說拖累不拖累的話了，再說了，含饴弄孫對于我來說不是痛苦呀。”
“那對于爸爸來講呢？”
“你爸爸就是這樣的人，你不要理他，要說疼愛湘湘，他比我還要過分一些。”
“但願如此吧。”
母女倆就這樣坐在7月份的星空下，雖是盛夏，但是北方晝夜溫差大，到了晚間如果不多加一件薄薄的短衫，是要着涼的。
何曼文觸了觸母親的手，“回去吧，我還要給湘湘輔導課文呢。”
“對了，你妹妹三天之要回國，這一次回來，恐怕是不走了。”
妹妹在半年前就已經從學校畢業，就是因為執迷于拿到美國的綠卡，遲遲都沒有把回國的日子定下來，現在回來，應該是明确了未來的方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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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拿綠卡了嗎？”
“國內有一個大項目要找她，聽說是個不錯的機會，以單位的名義出國的次數也多，大概是不想這樣一條路走到黑吧。”
一想到妹妹那風華正茂的模樣，做姐姐的一方面是為了她高興，另一方面，又有淡淡的失落。
何曼文比妹妹大兩歲，研究生畢業之後就靠着父親的關系進入了政府部門，始終都是循規蹈矩，妹妹卻格外不同，向往新生的事物。
其實何曼文明白，只有妹妹才得了父親的精髓，敢闖敢拼，所以即便她沒有走父親安排的老路，父親也總是以她為豪。
“那也好，一個人在國外，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她的那個男朋友呢？”
“你是說方以常。”
“對呀，那個家境不太好的小男朋友。”
“再也沒有聽你妹妹提起過了，不過她很有主見，我們也都不太操她的心，反而是你。”
何曼文全身上下的刺都豎立了起來，她擡起頭，看着母親，說道，“我說的沒有錯吧，三句不離我和曼青，我們兩個關系好好的，非得聽你這樣挑撥。”
“怎麽就是挑撥了呢，你們姐妹倆的心情我最明白，也就是因為這個，媽媽才非要幫你把湘湘帶大，你就是喜歡委屈自己，不敢走想要的路。”
何曼文有些怔住，平日裏，她對母親有愛無敬，只是把她當作慈母，把父親的話奉若圭臯，現在聽到媽媽這樣講，心裏頭突然柔軟下去，“那照你來說，我應該怎麽做呢？”
“你和起南之間的事情，你們自己去解決，我和父親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他這段時間躁郁，是因為藥物剛停。”
“好，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說完，何曼文站起身來，母親也随着他站起，許素梅腳底下突然一個趔趄，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怎麽了嗎？”
“大概是因為坐久了，所以有些低血糖，不礙事兒的，走吧。”
許素梅一邊說，一邊攙着女兒的手，她不會告訴女兒，此時此刻，只有被女兒扶着才能有些許的安全感，她的高血壓是慣病了，平日裏用藥物控制得好也就沒有差錯，可最近不知道怎麽了，頭暈眼花不說，還經常盜汗，手腳發冷。
不過身體上的小狀況和家裏頭雜七雜八的事情比起來是微不足道的，許素梅習慣了犧牲自己。
第二天，老何照常全家第一個起床，他先到外頭的庭院散步，又到專門的市場買了菜，別墅區就是這樣的，沉寂無聲，看似擺脫了喧鬧，實際上是離了煙火氣息，像是搖搖欲墜的空中樓閣。
昨天晚上接到二女兒的電話，老何是開心的，和老大不同，老二的所有決定對于老何來說，都是可以理解和寬容的，她實在是太像年輕時候的自己，決定的事情就要義無反顧去做。
“早啊。”遠遠就看到了劉文燕，她慢悠悠地挑選着菜品，目光倒是很犀利。
“早。”
“總是這個時候出來嗎？之前怎麽都沒有看到你？”
“以前都是我們家阿姨買菜的，我只管在家裏頭照顧小孩，阿姨家裏頭有事回去了，反正我早上也閑的慌，就出來買菜。”
劉文燕爽朗地笑了，聽說她退休之前是在部隊文工團的，所以身材一直都保持得很好，穿着一件素雅的旗袍，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會以優雅的姿态示人。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說從前都沒有看見過你。”
老何背着手，掉了一攤菜旁邊挑選了幾番，“那我先走了。”
“诶，老何，下周就該輪到你們家當義工了，以前都是你家女兒來做的，今年也是嗎？”
對哦，自己怎麽把這檔子事給忘記了？老何最不喜歡摻和學校裏頭的那些事兒，當領導當慣了，要低聲下氣服務別人的時候，總覺得掉價。
“還是讓我女兒去吧。”
“你女兒可真是孝順，平日裏雖然不怎麽帶小孩，可是到了該上的時候也是會上的。”
“過獎啦，我的女兒也比不上你的呀，年紀輕輕就在科研所裏當主任，孩子該發展的就讓他們發展，其他的事情，我們這些退下來的老同志能做的，也會盡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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