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肉湯

“那就收起你哭哭啼啼的模樣，我們沒有人欠你的，大家照顧你，疼愛你，是因為你是我們家裏頭最小的小孩，但是如果你不懂得感謝別人，對你再疼愛都不值得。”

何曼青努力搜索腦海中的詞彙，盡量讓她說的話能夠被湘湘全部理解，湘湘怔住了片刻，然後說道，“小姨，你送我回家，我就不哭不鬧了。”

在路上又遇上了高峰期，雖然走了城內高速，但是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7點了。

一開門去，只看到餐桌上坐着三個人，臉色都昏昏沉沉的，湘湘一看何曼文，立刻撲上前去，“媽，我好餓。”

“女兒乖，媽媽給你炖的肉湯，你快點先喝一些。”

何曼文一邊說，一邊把兒童椅子拉到身旁，又把湘湘抱上去，喂她吃飯。

何曼青有些心累，看這樣子，姐姐是跟爸爸媽媽鬧過一場別扭了。

她心情也不太好，但是要顧慮到父母的情緒，就挨着媽媽旁邊坐下，湯有些涼了，許素梅連忙說道，“等一下小青，我去把湯熱一下。”

“不用了，這樣就挺好的。”

湘湘喝了幾口湯後，精神也來了，她有些可憐兮兮地看向何曼青，“媽媽，剛才小姨吼我。”

何曼文一直都在裝出寬容諒解的模樣，直到湘湘說出這句話後，她覺得整個人都被點燃了。

“那你就跟你媽媽說，我吼你什麽了？我為什麽吼你呢？”

老何聽了，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湘湘平時不這樣的，應該是因為肚子餓，情緒不好，才和你說這樣的話，你不要往心裏頭去，剛才又在路上耽擱了這麽久，小孩子告點狀也是正常的。”

何曼青低頭吃飯，這就是他不喜歡跟姐姐牽扯進家事的原因，父母總有千百種難做的理由，但是對于姐姐來講，毫無緣由地偏袒湘湘，是她能夠塗上的保護色。

可是剛才聽到湘湘說這樣不懂事的話，心裏頭的怒火又實在難以壓抑下去，“爸，那也要看她是怎麽告狀的，她實在是不懂得我們大人的付出，應該适當教育一下。”

何曼文把湯匙放下，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口菜，放到湘湘的碗裏頭，她冷笑着說道，“她才幾歲？能夠怎麽懂得大人？在她看來，就是因為外公忘了接送的事情，所以才要在門口挨餓，看到你現在的神色，恐怕剛才在車上也沒有給她好臉色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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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曼青看向姐姐，每次遇到湘湘的問題時，姐姐渾身上下就長滿了刺，何曼青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是要跟她計較，可是她總覺得外公外婆不好，總覺得我們的溺愛是應該的，這不是很危險嗎？”

“這有什麽危險的？從小到大，我們姐妹兩不也是被父母捧着的嗎？在你像他這麽小年紀的時候，也許說過更出格的話。”

何曼文一邊說，一邊又轉過身去哄湘湘，“快吃飯，吃完飯給你半個小時看電視。”

“好啦好啦，你們姐妹倆都少說兩句，性格原本就不同，何必在教育小孩的事情上争吵呢？曼青，不是媽說你，還沒到你養育小孩子的時候，就不懂得為他們的吃穿着急。”

“這不是為吃穿着急呀，姐姐根本就是在轉移話題。”

“我怎麽轉移話題了？”

何曼文說着，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另一只手杵着額頭，“剛才老師在四點四十分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說需不需要校車送她回來，我就以為是爸在路上耽擱了，就說了不用，誰想到，爸爸完全把這件事情放在了腦後。”

何振梁脾氣這麽暴躁的一個人，聽到何曼文這般控訴，連一句話都不說，其實他心裏頭也是愧疚的，平日裏，不管是如何的火爆脾氣，一旦真正傷害到了湘湘，心裏頭就自責不已。

“爸爸送湘湘這麽久，一時有失誤又怎麽樣呢？我去的時候老師也說了，已經讓湘湘吃東西了，所以她餓不着，可是他在車上鬧得那一番脾氣，才真真正正讓人寒心。”

“寒心？”

何曼文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最後說道，“她一個小孩子，怎麽知道說的話會不會讓大人寒心？反而是你，你自己應該清楚，爸爸為什麽單在你回來之後沒有去接送湘湘呢？”

氣氛格外冷漠，許素梅心跳加速，這一家子都像是前世的冤家，沒聚在一起的時候話語裏頭都是想念，可是一聚在一起，怎麽就喜歡彼此傷害呢？

“這麽跟你說吧，我也是剛才4點半左右時候到的家，不是因為我拖累了爸爸，才讓他沒有去接湘湘的，還有，你推卸責任的缺點可不可以不要影響到自己的女兒？整件事情，爸爸是有錯，但是也不至于讓你怪到現在吧。”

何曼文臉色煞白，昨天因為父親強留她吃中飯的原因，昨晚的接風宴完全沒有心思，原本想今天再行補償，酒店都聯系好了，想不到剛才5點半的時候老師才打來電話，确認湘湘被何曼青接走。

回到家的時候，又和父母冷戰片刻，母親始終在打圓場，父親一言不發，對這件事情似乎也沒有任何愧疚之感。

何曼文心裏頭怨恨，在這之前，什麽事情都是好的，但是在何曼青回來之後，他們的生活軌跡就要被完全打亂。

“我怎麽怪你們了？剛才不就是你先開的口嗎？你先說的湘湘态度不好，我做她的媽媽，難道還不能幫她辯駁兩句了？”

湘湘聽到大人們争吵，又往嘴裏頭扒拉了幾口飯，就要離開，“媽，外公外婆，我吃完飯了，我能去看動畫片了嗎？”

“就去看半個小時。”

何曼青看到姐姐的态度，這才明白過來，她可以為了女兒去争去鬧，她把這一切當作是大人之間的戰争，湘湘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可以被當做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孩。

不管大人的争鬥如何，動畫片才是湘湘快樂的源泉，她也不會體會到，外公外婆為了她的事情，是怎麽和媽媽互傷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