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羞澀

許素梅這個人的性格比較內向，一般遇到何振梁要應酬的情況，都會不去的，久而久之，何振梁提前報備，她知道了就行。

“真是的，留我一個人在家裏。”

何振梁的眼神有些躲閃，最終還是牽扯出了勉強的微笑，“那要不然你跟我去吧，咱們兩個做個伴。”

“我不想去，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打打太極呀都比在茶樓裏頭坐上一整天強，你到時候自己打車回來嗎？”

其實也心不在焉，還記挂着女兒的那樁事情呢。

“這你就不要管了，我不是開着車去的嗎？”

“你在飯桌上肯定會喝酒的，別跟我在這裏信誓旦旦，我可不信你一套。”

何振梁又好氣又好笑，“我說你真是管到骨子裏頭去了，我要是真喝酒能開車嗎？再說了，我的這個老戰友，現在在軍隊裏頭是有軍銜的，肯定給他配了司機，你覺得他能讓我知法犯法？”

許素梅打了個噴嚏，連忙站起身，“不聽你在這裏扯閑話了，咱們回去吧。”

何振梁在心裏頭嘆了一口氣，又覺得放松了一些，又覺得有些失望，好像每次牽扯到跟自己有關的事情，許素梅總是淡淡的，大概是因為太過于放心他了，所以才會不聞不問一些。

第二天，他把湘湘送到家之後，把車開到了中大三院，昨天晚上，他提前約好了醫生。

起因在于昨天晚上回家之後，胸口突然湧起一陣悶痛，像是一錘打在心髒上，虛汗也冒出來了，牙齒打着顫。

梁醫生說過，如果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定要去找他，有的東西未必是身體上發生了病患，而是因為心理。

這一次，何振梁可不敢逞強，急急忙忙就預約好，并往醫院這趕。

他是梁醫生的第一個病人，梁醫生40歲上下，事業有成，富有愛心，在何振梁在職的時候就是這家醫院的主任醫師，聽說在年頭，已經升為副教授了。

“領導，您好。”

何振梁一走進去，梁醫生就站起身來，并伸出了手。

何振梁的情緒有些平複，退了休之後，時時刻刻感受到的失落似乎都在提醒着他寶刀已老，在踏進這家醫院的時候，越發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退休前的職務和待遇沒有辦法讓他在這家醫院有更多的優越。

可是在看到梁醫生這麽說後，他那顆懸着的心，竟然漸漸放下了。

也許許素梅說的沒有錯，官僚主義已經深入了他的骨髓，他的行事風格和作風态度，已經被完完全全打上烙印。

“梁醫生你好。”

何振梁說着，也伸出了手去。

“昨天有些不舒服，是不是？”

梁醫生一邊邀請何振梁坐下，一邊打開了病歷本，在梁醫生這裏，每一位領導都設有專門的病歷本，不管是在職的還是退休的。

他做事情雷厲風行，處事醒目又愛崗敬業，所以能夠一路擢升，也是有原因的。

“對，心口有些疼痛，悶悶的，還冒了許多虛汗。”

“這段時間是不是情緒不穩定啊？”

梁醫生一邊說，一邊伸出兩個手指頭，搭在了何振梁的脈搏上。

何振梁想了想，才點點頭，“都是家裏頭的一些瑣事，影響應該也沒有太大吧。”

“這可說不準，說句不好聽的啊，退休老同志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消耗在家裏人身上的，如果你不能夠以一種舒服的方式待在家裏，對自己的健康會有很大的影響。”

何振梁盡量屏住氣息，因為梁醫生還在為他把脈，但是語氣中已經有些起伏了，“照你這麽說，我應該脫離那個家庭了。”

梁醫生笑道，“老領導，你真會開玩笑。”

“我還真不是在開玩笑，現在家裏面雞飛狗跳，沒有一個人讓我省心的，我還真想跟你讨教一下，有沒有一種藥讓我吃了能夠倒頭就睡的。”

“那只有安眠藥了，但是話說回來，安眠藥會讓人産生極大的依賴性，這對于你來說并非是好事哦。”

說着，梁醫生撤下了手，他又在病歷本上快速寫下兩筆，何振梁忍不住湊過去看，結果發現醫生龍飛鳳舞的筆跡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

“怎麽樣？是不是心率不太齊？”

“有一點，給你查血壓吧。”

例行公事的檢查之後，梁醫生扶了扶眼鏡，十分嚴肅地說，“你是不是擅自停藥了？”

這一句話，突然刺在了老何的心頭上，他就在想，到底要不要跟醫生實話實說？

畢竟，停藥是自己擅做的主張，當然不利治療，醫生開出藥方，希望病人執行也是理所應當，可是他有自己的步伐呀。

“怎麽這麽說？”

“如果你穩定服藥的話，血壓就不會起伏這麽大，可是現在，這波動已經有些過分了。”

何振梁有些懊惱，心髒隐隐的不安感又傳遞過來。

“就是現在，心裏頭又不舒服了。”

“可不是嗎？不管你是想要服藥還是想要停藥，都是需要來征求我的建議的，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既然選擇做心理方面的治療，就要完全相信自己的醫生，如果連基本的信任都無法建立，那麽在治療的過程中，肯定會排斥藥物的。”

何振梁像個被訓斥的小孩，低着頭，一聲不吭。

“老領導，你別誤會，我這是為你好。”

看到何振梁神情頹廢，梁艾容及時纾解他的情緒。

“那我現在還要繼續服藥啊？吃這藥真是難受死了，照理說，我這是精神問題，藥物能控制得住嗎？別到時候吃着吃着，把身體吃毀了。”

“所以需要定期複查嘛，上一次的随訪記錄是在三個月前，老領導啊，你真的是太任性了。”

何振梁撓了撓頭，他向來是個骨硬之人，如果不是這段時間被疾病折磨得緊，打死都不會和從前看不上的精神病醫師打交道。

“那你的意思是，這個藥的确對我的身體有影響？”

“任何藥物對身體都是有影響的，關鍵是如何權衡利弊，老領導，現在您的體內是缺乏這種東西，我們及時補充，所以長遠來看，利遠遠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