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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的地方。
“大人,這可是禁忌話題啊,咱不能在這兒口無遮攔地讨論!”
“我就是好奇,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嗯……”高安遲疑了一會兒,想着顧蘭亭也不是什麽外人,就還是說了。“我知道的也不多,當年沈毅之一身俠骨正氣,盛名在外,沈家私濟蠻夷的事兒确實有好多人不相信,可證據确鑿,富桑确實是得了一大筆金銀才得以東侵,連沈毅之也心甘情願俯首認罪,外人自然沒什麽能置喙的。要我說,沈家就是太富了,比皇室還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終究是要惹上事兒的。就算大順皇室不有所動作,富桑蠻子那邊也盯着呢……”
聽完高安一番話,顧蘭亭是搖搖晃晃地回到顧府的。
她知道父親當年認罪了,可是今天聽高安說,她突然覺得疑窦叢生,父親為什麽會俯首認罪?如果沈家是被冤枉的父親為什麽要認罪?
是她以為的屈打成招嗎?
她感覺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得那麽簡單。
她的腦袋突然疼起來。
心情也不好起來。
“小姐,你怎麽了?”冬暖見顧蘭亭扶着門一副站不穩的樣子,趕緊放下茶水來扶她。
“沒……沒事……”
顧蘭亭坐下來,喝了口水,顫巍巍問道:“冬暖,你說,我爹是被冤枉的嗎?”
“……是,是的。沈老爺為人慈善仁愛,是絕對不會通敵叛國的。”其實冬暖并不知道,但她還是說了是,語氣故作肯定。
顧蘭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裏松了一點兒。
“冬暖,拿些酒來,我想喝酒。”她近日心中煩悶,便總是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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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大醉一場,不問世事。
“小姐,怎麽又喝?”
“拿來!”
冬暖知自己勸不住,索性也不再勸,而是換了一個法子:在上好的紹興花雕裏面兌了水。反正她家小姐是個不大會品酒的人,應該也嘗不出來。
誠然,顧蘭亭也真沒喝出來,不過她還是醉了。喝得臉紅通通地趴在桌子上,嘴裏還在嘟囔着什麽。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冬暖俯耳去聽,聽得這話笑出了聲,她家小姐還真是關心國事,憂國憂民。她彎身正準備把顧蘭亭扶到床上去,忽聽得嗖的一聲,一只羽箭掠過她耳朵,一下子釘到了牆上的字畫上。她驚詫中回頭去看,院中有個黑影飛快地掠過了牆頭。
“萬歲萬萬……”
顧蘭亭的嘟囔聲也霎時停住,猛地睜開了眼睛。
“小姐,我去看看!”冬暖驚魂未定,想出去看看那人是誰。
“別,你又不會武功,別去了,該跑的都跑了。”
顧蘭亭拉住了冬暖,她心中一驚,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小姐面前,應當是不會武功的。
冬暖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下來,将牆上的箭拔了下來,上面有一張字條。那人,想必是來送信的。
只是不知道送的是什麽信。
☆、江南舊雨
顧蘭亭拆開那紙條來看, 上面寫着:欲知沈家事,來江南舊雨。
江南舊雨是北街最大的茶樓。
她頓時心裏一緊,反複翻看了紙條和箭, 都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沒有任何異常。可這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呢?
“冬暖,我要出去一趟。”她要去江南舊雨。
顧蘭亭說着便已站起身來要走,冬暖拉住了她。
“小姐, 你不能出去, 現在已經傍晚了,況且最近京城也不太平,出去太不安全了。”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而且你不要跟來,以防我有事,你得去柳府找柳還行。”
“好。”
北街, 江南舊雨。
雖已傍晚十分,茶樓客人還是熙熙攘攘, 高談闊論之聲不絕于耳。
衆人臉上都是尋常之色,顧蘭亭一時也找不到約她來之人, 索性點了壺龍井坐在窗邊的位置等。
一壺龍井竟然要二兩銀子, 真貴, 怪不得說北街是京城的銷金窟,果真聞名不如見面。
不過喝着茶吹着習習夜風倒也涼快,順道還吹散了酒意。乘着風, 鄰桌一群貴公子們口無遮攔的談話聲盡數傳到了她耳朵裏。
“你們說咱們這少年天子這次帶兵過去,打的贏扶桑蠻子嗎?”發問的像是那群貴公子的頭子,油頭粉面,長相猥瑣,還娘裏娘氣的。
“那說不好,富桑蠻子長得高大威猛的,可不好對付呢!”
“對對對,富桑蠻子可厲害了,當年京城可都差點兒沒保住呢!”
……
聽得一群衣冠楚楚的貴公子們言語之間盡是在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顧蘭亭不由得有些怒從中來。
可她忍着沒發話。
這不是她此行該幹的事情。
她正四處張望着,恰好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了茶樓,柳太師之子柳仁,她心裏突然生了不詳的預感。
“你們這一群二百五,家裏有幾個錢不曉得天高地厚了是吧?敢說皇上打不贏?”柳仁依舊一副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樣子。眼前這些人不過是幾個京城富家子而已,他完全不用放在眼裏。
“喲,柳公子啊,沒有沒有,你聽錯啦,我們說皇上少年英武,智勇雙全,此行必定旗開得勝。”那群人立馬換了一番嘴臉,臉上堆起了笑。
“這還差不多,一個兩個的別拿着朝廷的錢,還狗嘴吐不出象牙,淨說些難聽的話。”
“是是是。”他們連忙招呼柳仁坐下,又吆喝着上了些好茶好酒。
“哥幾個,最近京城有什麽好玩的嗎?這日子過得怪沒意思的!”柳仁吃着酒,問道。
“好玩的多着呢,聽說北街最近開了一個小倌館叫菊花臺,裏面的小館們各個俊美不凡,叫人垂涎三尺,要不要一起去玩玩?”那油頭貴公子一臉獰笑。
“什麽惡心玩意兒,本公子可是喜歡女人的!”柳仁啐了一口。
“哎呀,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現在京城可流行這個呢!”那群人一同說道,各個笑得猥瑣。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東夷邊境水深火熱,京城還在歌舞升平,紙醉金迷。
真是諷刺!
顧蘭亭聽到他們這話是真的怒了,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忽地拍案而起。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想說的話已經被一個店小二當前說了。那店小二身材嬌小,說話卻是理直氣壯,中氣十足。
“前線三軍将士正浴血殺敵,你們在幹什麽,竟然在玩小倌兒,還要不要臉了!”
“……”忽地被當頭痛罵,一群人有點兒懵,可也很快回過神來,“你大爺的,是想死嗎?什麽時候輪到你這種下三濫的人教訓我們來了?”
那油頭貴公子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小二差點兒站不穩。可他還覺得不夠,還要叫來他的打手教訓那小二。
“來,都給我打!”
“以多欺少,不太好吧?”顧蘭亭拉了一把那小二,正欲把他護在身後,那小二卻一溜煙兒跑了。
顧蘭亭啞然。
“你又是誰?”油頭公子打量了顧蘭亭一番,見是個俊秀的小白臉,眼裏泛了泛精光。
“喲,這不是顧公子嗎,冤家路窄呀,又見面了!”這時柳仁認出了顧蘭亭,笑道。
油頭貴公子誤以為柳仁眼中的笑意是戲谑玩味,又見顧蘭亭生的朱唇粉面很是漂亮,心裏一癢,說話也油了起來。
“喲,這個小冤家長得不錯啊,來跟大爺們玩玩?”他可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男人。
他說着就要伸手去摸顧蘭亭的下巴,顧蘭亭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
“嘿,別不識擡舉,來,把他給我抓起來!”油頭公子這是看上顧蘭亭了,非要玩玩她不可。
“光天化日,你們這是做何?”顧蘭亭不會武功,終究雙拳難敵四手,被油頭貴公子的打手們擒住了。
顧蘭亭雖沒向柳仁求助,可柳仁還是覺悟了點兒,朝那油頭貴公子道:“譚貴,這樣不太好吧!”
“哎呀柳公子,沒有什麽不好的,他就是那個踢你手腕子的吧,今天又放走了罵我們的人,不收拾一下怎麽行?”
“這……”柳仁遲疑了一下,他心裏還是記着仇的,況且今天周纓又沒在這兒,收拾一下顧蘭亭也未嘗不可。
顧蘭亭知道柳仁是不會救自己的。再看茶樓衆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們放開我,我可是朝廷命官,由不得你們在這兒大言不慚。”她盡量從容,面不改色。
“命官?我爹還是工部尚書呢,我會怕你?識相地就坐下來陪大爺們喝喝酒,大爺們高興了就放你走。”
顧蘭亭被強迫着坐下來了。
聽譚貴這話,她真想吐他一口唾沫,可她忍了下來。
這時柳仁怕玩大了,在譚貴耳邊耳語了一句,說顧蘭亭是今科狀元郎,叫他不要過分。
顧蘭亭看見譚貴的臉色變了變。
“趕快放我走!”顧蘭亭用的是命令的語氣。
譚貴倒是從未見過這麽年輕的狀元郎,他玩慣了小倌兒,心中諸多欲念,可現下卻又玩不得這位狀元郎,眉毛一挑,心中已有了算計,便朝身邊的小喽啰遞了一個眼色。
小喽啰倒了一杯酒。
“別呀狀元郎,來,喝了這杯酒,我就放你走。”
顧蘭亭不想喝那酒,可譚貴已經遞了過來,抓着她肩膀的打手們也加大了力氣。
“放開我,我喝了就趕緊放我走!”
“快,放了!”
打手們放開顧蘭亭,她接過那杯酒,一仰頭便盡數吞入了喉。
入喉便覺味道不對,酒裏有東西。
可她沒有露出絲毫異色,疾步走了,她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她甚至可以想象,一會兒譚貴的打手們還會來追她。
她已經在心裏把譚貴罵了千千萬萬遍。
猥瑣!下流!變态!
看顧蘭亭走出去有一會兒了,譚貴打了一個響指,果然有兩個打手不動聲色地追出去了。
柳仁這才感覺事情非常不對勁,照理說譚貴這厮應該沒這麽容易放人走啊?
“譚貴,你那酒裏不會有什麽東西吧?”
“沒有,這不就是平常的酒嗎?來,咱們接着喝!”譚貴為了證明自己沒說謊,還自己倒了一杯喝了。
可柳仁并不相信。
“……這一鬧騰都沒心思喝酒了,本公子先走了!”柳仁拿起酒杯又放下,他還是覺得有問題,心裏總是預感顧蘭亭會出什麽事兒,起身要去看看。
這新科狀元郎可是周纓的好朋友,他不能叫人家當着自己的面兒出了事兒,不然周纓的刀又要架到脖子上了。
想想就可怕。
柳仁出去了,譚貴一群人也出去了,茶樓裏頓時安靜了不少。一直躲在樓梯後面的小二這才露了臉,沒有人注意到,他臉上揚起了一弧滲人的笑容。
“找到了嗎?”
“沒有!”
柳仁跟兩個随從在街上找了找,沒看見顧蘭亭,倒是看見了正與友人喝酒的李柽,他認得他,上次飛馬去救顧蘭亭的人,好像也是個翰林官。
“喂,小子,顧蘭亭剛從江南舊雨出來,你見着她了嗎?”
“柳……公子,出什麽事了?” 李柽雖對柳仁印象不太好,可語氣還是尊敬的。
“她……可能是出事了,我怕她被人抓起來了,快,快找到人要緊!”
柳仁有些着急,正四處望着,又看到兩個京兆府的捕快在巡邏,便不再問李柽,快步追了上去。
李柽心裏有些納悶兒,他以為柳仁找顧蘭亭是又想刁難她,怎麽他一副擔心她的樣子?是誰要抓她?
“壞了,肯定是出大事兒了!”
直覺告訴他搞不好就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兒!
李柽猛地驚起,也開始吩咐随從找起顧蘭亭來。只有找到她,才能确定她是安全的。
☆、夢裏合歡
柳仁見到了京兆府的捕快, 很快便找到了就在附近巡邏的周纓。
“周纓,不得了了,顧蘭亭不見了!”
柳仁還本來想伸手去拉周纓的, 在她淩厲的目光下卻不得不頓住了手。
“什麽,什麽意思?”
“剛才我與譚貴他們在江南舊雨喝酒,顧蘭亭沖撞了譚貴他們幾句,他們非逼着她喝酒,後來……我懷疑譚貴那厮在她的酒裏下了藥要玩兒她, 可現在我找不到她啊!這該如何是好?”柳仁此刻心裏已經篤定了, 那酒裏肯定有東西,不然顧蘭亭不至于一出茶樓就沒了人影。
“什麽?”周纓心下一驚,顧蘭亭一看身子就弱的很,要是被譚貴玩兒了還得了?“你剛才怎麽不救她,這會兒倒裝好人了?”
周纓終究沒按耐住,刀蹭地一聲就架在了柳仁脖子上。
“你相信我, 我是想救她的,我都跟譚貴說了顧蘭亭是朝廷命官, 哪曉得他想玩小倌玩瘋了,新科狀元郎也敢搞。”
柳仁說得有那麽一點兒真誠, 周纓收了刀。
“譚貴呢, 譚貴去哪兒了?”
“譚貴?剛才我出來了, 他也從茶樓出來……”
柳仁話還沒說完,周纓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我說你怎麽這麽草包,知道譚貴有問題怎麽不問他, 你堂堂太師的兒子還怕壓不住他?我看你根本就是對顧大人懷恨在心,隔岸觀火是吧?”
“我沒……”
“管你有沒有,譚貴喜歡去哪兒搞……事情,還不快去找!”
“我也不知道,他先才好像說了一個……菊花臺,不知是不是。”
“菊花臺?吭,咱們去……去找吧。”周纓知道這是個玩小倌兒的地方,掩面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
北街上,明燈高照,人群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李柽在街頭街角來來回回尋了好幾遍,才發現蜷縮在橋邊樹下那一抹纖瘦的身影。
她匿于叢樹之後,他差點兒沒發現。近看,她正死死抱着自己的胳膊,在顫抖。
“蘭亭兄,你沒事吧?”他朝她伸出了手,想拉她起來。
顧蘭亭身上正熱得慌,她拽住自己,是為了不讓自己再伸手去撩開衣服。此刻甫一聽得熟人的聲音,又見他那白玉一般修長的手,只痛苦地咽了咽口水,半饷才說出話來。
“別,別靠近我,快走!”
她蹭着地,往後退了一步,低碎的聲音因為藥物的原因帶了別樣的嬌俏與妩媚。
他聽得心旌一蕩。
再看她面色潮紅,呼吸急促,領口微微開着,暴露在外的頸部亦是不正常的粉紅色。
他心知她是中了什麽藥物。此刻卻是靠近也不是,放手不管也不是。
遲疑了一會兒,再看顧蘭亭,她已一個手刀,将自己劈昏了過去,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
“蘭亭兄,蘭亭兄?”李柽伸手輕輕拍了拍顧蘭亭的臉,見她許久未應,知她這是實打實地昏過去了。
他想抱她起來,手才觸及她的腰,卻是動不了了。纖腰束素,盈盈一握若無骨,好似一用力就會掐斷似的。手感好得,叫人再也移不開手來。
他又低頭去看她的臉,她雙頰融融,似惹紅霞,饒是靜着,眉宇間也散發着極度的媚惑,叫他不由得心下一熱。
他遲疑了良久,才俯身抱了她起來。一時溫香軟玉在懷,特別是她那柔軟的腰肢,傳來一陣滑膩驚人的手感,叫他的心裏沒來由地躁動起來。
他大着膽子俯身嗅了嗅顧蘭亭身上的味道,有一股清清淺淺的藥香湧入他鼻翼,好聞得緊,倒叫他心裏的燥熱平靜了些。
踏上小橋,橋下起了一片蛙聲,蛙鳴夜愈靜,四下已無人。
李柽心念轉了轉,抱着顧蘭亭去了臨近的客棧,他剛把她放到床上,就聽得她柔柔媚媚地“嗯”了一聲,像是有了意識。
他再次伸手拍了拍她的臉。
“蘭亭兄……”
他話還沒說出口,只覺懷裏一重,面前的人蹭進了他懷裏,她身上的藥香與熱氣,一并向他湧來。
“熱……好熱……我要涼快……”
腹中熱浪一波接一波的襲來,讓顧蘭亭自暈厥中醒了過來,此刻她的意識已經淹沒在了灼熱的浪潮中。她感覺李柽身上有涼氣,扭動着身軀蹭着他,手碰到他脖頸,點點涼意讓她只想貼着他,不想松開,手也順勢從他衣領探了進去,想要求索更多涼意。
“熱……熱……”
她聲音婉轉妩媚,柔若無骨的手還在他心口處游移,真真兒酥入了他骨子裏。他晚上喝了不少酒,此刻酒氣全湧上來了,只覺身上不管哪裏都是熱的,不由地便伸手往外拉了拉自己的衣襟。
誰知這一拉倒叫懷裏人尋到了機會,另一只手也貼上他心口。
她的手好燙,人也好燙。
到底是誰給她下了藥?
他終究還是有意識的,知道此刻做什麽都是趁人之危,便要伸手去掰開她的手。
哪知她倒也聽話,他剛碰上她的手她便松開了,可卻是又環上他的腰。他低頭看她,她嬌俏的俊臉此刻已布滿細密的薄汗,往常柔和的山眉水眼正痛苦地皺着,薄唇嫣紅似火,潤澤柔軟,如此妖嬈撩人,卻又是一副任君采撷的誘人模樣。
他低吼了一聲,眼看就要按耐不住了。就在他俯身準備吻她的時候,忽然感覺有兩瓣柔軟豐腴的小香片,貼合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這一種濕漉漉且灼熱的觸感頃刻便燒掉了他所有的理智與清醒的意識。
面前的人是個男人又怎樣,他歡喜了歡喜了,況且伊人此刻又中了藥?他有什麽碰不得?有什麽做不得?
一陣風聲吹來,窗外幾樹合歡花忽地開了。花絲半白半紅,細長如櫻,在夜風裏搖曳着,絲絲縷縷的光影落在花心上,明明暗暗之中,像極了誰家妩媚的女子,在清醒與沉淪間搖曳。
忽地,月光從晦暗不明的雲叢中露出臉來,風也忽然停了,月華如練,落在方才還搖曳不定的合歡花上,花兒霎時紅白分明起來。
花兒靜了,花兒醒了。
☆、有分成雙
月光照入簾帷的那一刻, 顧蘭亭突然有了一絲絲清醒,自迷離中睜開眼,有兩瓣滾燙灼熱的唇正緊緊貼在自己唇上。
她下意識地嗅了嗅, 鼻翼間嗅不到熟悉的藥香味兒,才恍惚間覺得有什麽不對,又發覺那人正用舌頭抵着自己的齒關,她有些厭惡這樣的觸碰,便伸手推搡了面前人一下。
誰知這一搡用的力氣太大, 使得她不小心從床榻上跌下去, 頭磕到了冰冷的地上,還在地上滾了一滾。她吭了一聲,倒不覺得疼,而是用臉和胳膊貼着冰涼的地,緩解着身上的熱氣。
她在狠狠用力咬着下唇,拼命想讓自己在熾熱的混沌中清醒過來。
“蘭亭兄?”
李柽才吻上顧蘭亭的唇便被她推開, 有些茫然,還以為她清醒了。可喊了她一聲又不見她應, 便起身朝她靠近,顫抖着想拉她起來。
他此時酒氣上湧也有些不清醒, 可他卻感覺顧蘭亭是清醒的。因為他向前一步, 她便往後退一點。她是匍匐在地上的, 爬得很慢,卻也在他的逼近中一點點爬到了牆角。
她的動作停下來。
他知道她無路可走了。
他身上的燥熱還未褪去,他還想靠近她, 還想親她,還想嘗她溫軟的嘴唇。
他這樣想,也這樣做了。他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時,才發現她唇邊已流了許多血,斑斑血跡點在小巧精致的下巴上,竟然有幾分觸目驚心的美。
他忽然便看懂了她眼裏的倔強,她在忍。他想伸手擦去她唇邊的血跡,卻驚得她後退了一步,靠在了窗邊。
有夜風吹過,讓顧蘭亭猝不及防舒服了一截,她偏頭往外看,樓下一潭池水正在月光照耀下閃爍着粼粼波光,像有千顆萬顆寶石點綴其上,瑩潤動人。
她踮起腳,用力伸手想去抓那些寶石,然後只覺身子一輕,竟是躍了下去。她在呼呼風聲中閉上了眼,只覺身上的熱氣在一點點散去,萬籁俱寂。
李柽萬萬沒想到顧蘭亭竟然就這樣跳了下去,心兒頓時提了起來,電光火石間,他伸手只堪堪碰到了她衣角。
“顧蘭亭!”
“篤篤篤……”
就在這時,他聽得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他忽然清醒了些,卻沒有去開門,而且看着顧蘭亭下落的身影,也想跳下去。
“砰”的一聲,門被撞開了。
李柽被來人揪住了衣領,狠狠一摔,撞到了牆上。
“滾犢子!”
來人正是先才在江南舊雨給顧蘭亭下藥的譚貴。他看見李柽抱着顧蘭亭來了客棧,便叫了打手跟了過來。他下的藥,他看上的人,怎麽能白白讓別人得了便宜?
“你們……是什麽人?”李柽被摔得極痛,趴在地上動也動不了了,這下才是真正徹底清醒過來了。
“別廢話,你報來的小白臉呢?”
“小……”李柽一驚,知道他們找的是顧蘭亭,警覺地閉了嘴。
“公子,那個小白臉好像掉到水裏了?”一個打手看到窗外池面水紋陣陣,好像有一個人在裏面翻騰,朝譚貴道。
譚貴到窗邊一看,果然是的,滿臉橫肉的大臉升起了猙獰的笑意。
“哈哈,還是要落到我手裏,走,跟我下去!”
“你們幹什麽?你們為什麽抓她?”
心旌慌亂中李柽抓住了譚貴的腿,譚貴哪裏會理他,狠狠踩住了他胳膊,迫得他不得不松開。
“打死他!哦不,別打死。”
“啊!”
譚貴帶的打手各個高大威猛,都是練過武的,客棧內很快傳出了一聲又一聲慘烈的尖叫。
手無縛雞之力還敢動他看上的人,不給他點顏色看看怎麽行?
“公子,他暈過去了!”
“行了,別管他了,趕緊下去給本公子撈人!”
見李柽被打的趴在地上,踢他他也不動了,譚貴這才滿意。他搓了搓手,帶着一群打手們下樓去了。
客棧旁邊是一個面積不大荷花池,顧蘭亭落入池中,池水灌入口鼻那一刻,腦袋裏電光石火翻湧,忽然想起來一些事情。
想起在沈家學堂,那些朦胧美好的過往。
想起白胡子的山長,性格各異的同窗,人小鬼大的蕭錦麟……還有,卓爾不群的,李和昶。
想起她為他流過血受過傷,想起她親過他,想起她聽他吹笛,與他戲水,跟他吟詩作對,同他一起過生辰……
“沈蘭亭,你真好看。”
“沈蘭亭,你不生氣了,我便吹笛子給你聽。”
“沈蘭亭,我給你呵着熱氣暖暖手。”
“沈蘭亭,別喊了,我在這裏。”
“沈蘭亭,我以後每年都同你一起過生辰。”
……
記憶中的翩翩少年,與那位儀範清冷的少年天子的眉眼重疊起來。
阿昶……原來,她真的曾經這樣溫柔親昵地喚過他,不是他死皮賴臉的一廂情願。
“顧蘭亭,不知道我寫的信你有沒有收到……”
他托蕭錦麟帶給她的信她收到了,是一首詞,還有一阕只有“蘭亭”兩個字的蘭亭集序。
那詞曾讓她羞紅了臉,也讓她哭紅了眼。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誰似鸾凰?
沈園院中事匆忙。驚散鴛鴦,拆散鴛鴦。
一年不到讀書堂。教不思量,怎不思量?
朝朝暮暮只燒香。有分成雙,願早成雙。
他終于向她表露了他的喜歡,只是她眼前,卻只剩離別與難再見。
蕭錦麟說他一年後就會回來。
他在詞裏也說,他一年後就會回來。他叫她不要思念他,卻又問她,怎麽能不思念他?
可是物是人非得太快,塵埃落定得太早,誰也不曾料到,不到一年,富甲江南的沈家便滿門落罪,九族盡誅,盛極一時的沈園也淪為了禁地。
杏花寥落,滿園桃李失散。
她也忘記了年少時那些朦胧的快樂,從沈蘭亭變成了顧蘭亭。跟着仇恨與不甘,亦步亦趨。
還好,在那些物是人非的景色裏,我還記得你。慶幸,在那些懵懂無知的年少裏,我至少聽過,你說的歡喜。
同年同日又同窗。不似鸾凰,誰似鸾凰?
朝朝暮暮只燒香。有分成雙,願早成雙。
☆、願早成雙
顧蘭亭醒來時, 已是第三日的正午了。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棂落在她勉力睜開的眼睛上,叫她一時看不清自己是在哪裏。
她難耐地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好渴。
“水……水……”
“小姐, 來了!”守在門外的冬暖聽到響聲,飛快地跑了進來。她看她像快渴死的魚一般咕咚咕咚的灌着茶水,再看她面色已經正常,一直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小姐,你終于醒了, 這兩天可急死我們了!”
“這兩天?”
“是啊, 算上今天,你已經快昏迷了兩天了。”
“什麽?那我……是怎麽回來的?我身上的藥……解了沒有?”顧蘭亭感覺除了沒有什麽力氣,身上沒有什麽不對勁兒的。
“是周纓周大人抱你回來的,她只說你掉進了水裏,其他什麽也沒說。我那天在柳府沒有找到柳公子,便去了衙門, 剛找到他,正好又遇到周大人托一個捕快回衙門報信, 這才知道你已被送回府了。”說到這裏,冬暖擡首看了看顧蘭亭, 她臉上波瀾不驚, 看不清是什麽表情。冬暖頓了一下, 又接着說道:“小姐,你的身體譚大夫診治過了,說是藥性已解了, 叫你好生修養,沒有什麽大問題。”
冬暖撒了謊。譚大夫說顧蘭亭溺了水,肺髒均進了水,當時又沒有及時拍出,日後怕是會留下肺病的病根兒。可他也說,病人要是保持心情愉悅,疾病就可能會很快就好。
所以,她情願顧蘭亭不知道她會得這病。她一直就不愛笑,又被仇恨壓得太緊,斷不能讓她知道自己還會得這一門世上最熬人的病。
顧蘭亭自是不知道冬暖這番思量,既然連冬暖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後來發生了什麽,那她就只能找個機會去問問周纓了。
“對了,那翰林院那邊……”兩天沒去,必定是耽誤了許多事情。
“小姐放心,大暑已經去給你請過假了。”雖說那位學士好像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但小姐着實是病了,他也只能答應。
“小姐,你餓嗎?廚房已準備好吃的了,起來吃一點兒吧?”
“餓,好餓,馬上就起來。”她掀開被子起來,袖子滑下時無意看到腕間有兩道紅痕。微微驚了驚,但未動聲色。
她的确是餓極了,可真正冬暖端來吃的,還都是她平常頂喜歡的小蝦粥、魚滑等等,她吃了兩口卻覺食之無味,甚至難以下咽。
她想放下筷子。
“今日有邸報送來嗎?”這還是高安給顧蘭亭找了路子,叫邸吏每日送一份邸報到顧府這兒來。
“哎呀,我的小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關心邸報?你好好的再多吃一點兒好不好?”冬暖看着顧蘭亭皺着眉頭咽不下去的樣子,只覺心裏一陣一陣的疼,又想到她這幾天的遭遇,鼻子一酸,就要落下淚來。
“冬暖,你怎麽了?我吃,我吃!”顧蘭亭看冬暖眼睛都紅了,知道她是為自己擔心,趕緊又拿起碗,飛快地喝了一大口粥。
冬暖揉了揉眼睛,臉上才有了一點兒笑意,轉瞬又化作憂愁。
“小姐,你那天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會被下了藥還掉進了水裏?”
顧蘭亭愣了愣,狀似無意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子。
“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我去了茶樓,沒有找到約我的人。然後莫名其妙被一個富家公子找茬兒,下了藥,後來我就自己跳進了水裏,只是不知道周纓是怎麽救的我。”
“還好你沒事啊!那天可急死我了,小姐,你以後不能一個人出去了,讓我跟着你吧,我保護你。”
“你跟我一樣身嬌體弱的,怎麽保護我?”
“小姐,其實……我有武功。”
“什麽時候學的?我怎麽不知道?”
顧蘭亭微微笑着,還以為冬暖只是開了個玩笑,沒想到冬暖騰地一下跪了下來。
“小姐,對不起,是我騙了你,我不是真正的冬暖,冬暖她們全家在沈家滅門後不久就全部都被殺了。”
“那你是誰?”說話時顧蘭亭正小口喝着粥,驚訝之餘手頓了一下,倒沒有害怕。
“我是朝廷的一名暗衛。先帝末年,曾奉命去江南尋沈家後人。”也就是面前的顧蘭亭。
“奉誰的命?又尋我做何?”顧蘭亭俯身拉了冬暖起來,語氣裏沒有一絲責怪與防備。
“奉……今上之命,尋你,本來是要帶你回皇宮的。”
顧蘭亭微微驚了一下,奉當今皇上之命,也就是說,李勖那時候就找到自己了?
“那為何你沒帶我回去,反倒還用冬暖的身份留了下來?”
“我……我尋你到會稽山陰那裏時,正值酷寒嚴冬,我受了重傷暈倒在顧家門前,是你救了我,還無微不至的照顧我直至康複。我們殺手,是從來沒有感受過世間這般的人情味的,你感動了我。彼時我以為主上派我抓你回去,是想囚禁你或是斬草除根,我自己又貪圖在那江南小鎮安穩和樂的生活,便隐瞞身份留了下來,不曾上報你的行蹤。”
顧蘭亭看冬暖說得誠摯,臉上沒有一絲虛假,微微笑了笑,卻是又嘆了口氣。
也就是說,他們早該重逢了,只是陰差陽錯,叫他們錯過了。
“小姐,只怪我當年愚笨,不知道你與主上的過去,更不知他對你的情意,要不然你們早該重逢了,早該在一起了。便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許多磨難。也好過你現在臣為君下,慎行謹言,不敢放縱感情。”
聽冬暖這樣說,顧蘭亭笑了一下,她想得太簡單了,背着家族的血海深仇,她哪有那麽容易,輕易放縱感情呢?
“其實我沒有見過主上,開始只以為谷雨他們口中日日過府來訪的李公子只是京城某個富家子弟。直到有一日,我發現他身邊跟着我們暗衛組織的高頭領,才知道他是皇上,才知道他當年并不想殺你,只是想保護你,那時候不只他一個人在尋你,他怕你受傷害。我也是那時候才知道,高頭領會帶我們的商隊出海,替我們同官府勾流,都不是他自己的想法,是皇上的安排。”原來不是他有意幫她,是皇上有意幫小姐。
顧蘭亭點了點頭,也就是說,今春之時,李勖便已發現了她的真實身份。他第一次見面便認出了她,可她,卻什麽都不知道。
“小姐,不要趕我走,讓我留下來保護你,好嗎?”
冬暖深怕顧蘭亭不接受自己這個暗衛的身份,再次要跪下來,顧蘭亭拉住了她。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你又沒有錯,是我委屈你了,讓你這麽久隐了姓名與武功,待在我身邊幫我算賬。你若願意,便留下來同我一起吧。能得大內暗衛保護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顧蘭亭在笑,可冬暖總感覺那笑裏帶着幾分愁怨,她隐約知道那是為什麽。
“小姐,你信我,當年沈家滅門之事跟主上半點關系都沒有……”
“我知道。”
“那,你接受主上了嗎?”
顧蘭亭搖了搖頭。不是沒有,是不知道。
冬暖覺得有些着急,這些天主上如何對的小姐她都看在眼裏,她心裏固執地以為,只要小姐能接受主上,同他在一起,便能放下仇恨,放下心結,這樣才是重生。
她一急,說話便有些心直口快了。她知道她忘了一些事情,可對待感情的事,總不能這麽遲鈍吧?
“小姐,主上這般待你,你就不心動嗎?”
正在倒水的顧蘭亭手手抖了一下,滾燙的茶水落在手背上,頓時起了一片紅痕。
☆、首戰告捷
眼看着顧蘭亭的手燙紅了, 冬暖趕緊端來冷水,給她用冷水沖了沖。
她自知是自己僭越了,問了她一個丫鬟不該問的, 才害得顧蘭亭手都燙了。
氣氛一時寂靜了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待到冬暖轉身準備把水端走時,聽得顧蘭亭輕輕淺淺問了一句:
“冬暖,你喜歡高集嗎?”高集便是冬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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