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公園激戰

“別生氣啦。”岳羽音圈住了林聞方的脖子，以無比親昵的姿态，湊在他的耳朵邊上，繼續勸慰道。

“嗯。”林聞方安靜了下來，他的胸膛還在激烈起伏，可心裏好受多了。這會是他有生以來最長的一天嗎？林聞方不知道，可今天還遠沒有結束呢。

自行車進入了公園。公園裏的步道沒有外面的街道那麽平整，自行車随着路面起伏而振動。林聞方當時選擇這輛自行車也不過是順手，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格，此刻也只好感嘆，這輛車子的質量實在不怎麽樣。

公園裏的燈光也比外面街道上暗淡一些。嗅着更清新一些的空氣，林聞方卻将警惕提升到了極限，他掃視着周圍，唯恐從哪一片陰影裏忽然跳出來個莫亞士兵，或者從遠處會有一顆子彈飛來，直接将自己和岳羽音一同打穿。其實，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知道，以他的反應和身手，恐怕改變不了什麽，可他至少不能眼睜睜等着這些事情發生吧。

“電池容量警告。”MARS開始提供非常讓人沮喪的消息了：“根據現在的消耗速度，還能維持20分鐘。”

它是一個智能系統，沒有情緒，自然也不會畏懼死亡。可經過那麽長時間的相處，在MARS的協助下，林聞方做到了幾乎不敢想象的事情，他有些舍不得MARS了。他了解智策公司對MARS的各種可能的處置意見，知道如果不做點什麽，和他并肩作戰的MARS會消失。以後只有那個在游戲裏受到最嚴密監控的主系統了。真的，他有點舍不得。而現在的MARS，簡直是這個城市的主宰者。

“再次确認權限密碼：20111105T14。用戶名：林聞方。作為系統第一序列管理者，要求執行命令組14至命令組17，分析系統依存環境，并啓動應急保存條款。”林聞方鎮定地命令道。他的這些命令，岳羽音都聽着，她不懂，可她感覺到了，林聞方似乎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一個重要的決定。

“檢索網絡環境……确認目前情況符合不可抗力條款之：戰争。”MARS在一條條誦讀着命令執行的情況。

“确認遠程備份無法進行。MARS系統将按照預定程序，啓動自我保存機制。”

“警告：存在人工智能組件自我增殖的危險，是否繼續執行操作？确認第一次。”

“确認進行操作。”林聞方既然做了決定，就再不會後悔。

“警告：存在人工智能組件自我增殖的危險，是否繼續執行操作？确認第二次。”

“确認進行操作。”

……進行了五輪确認之後，系統終于進行了分析自檢，并且按照預定的命令組分拆進行備份的程序。MARS的系統按照自身分析，決定最優化的分散備份方案，并且留待以後進行激活操作。這本來是智策公司在應對戰争、地震乃至于小行星撞擊地球等等各種不可抗力事件的時候，想方設法利用殘存的網絡系統對公司的數據資産進行保護的規程。可現在，卻被林聞方用來讓MARS系統躲過智策公司的審查。由于智能核心本身的特性，智策公司的規程在MARS系統裏是重寫過的，林聞方對此非常熟悉。MARS到底會變成怎麽樣的系統，到底會不會因為自身的高智能而對人類造成影響，說實在的，林聞方并不特別在乎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得過這個晚上，這麽處置，不過是出于對一位“戰友”的敬意和關心而已。

“自檢完成，系統将在10分鐘內停止工作。”MARS說道：“2分鐘後，語言模塊停止。3分鐘後，将切斷與市政系統的連接，已經生效的程序将持續執行到被破解和中止。……我将很快停止為你提供技術支持。危險評估結果：申海市91％的面積為危險和有威脅。祝你好運。”

MARS的祝福不帶任何情緒，這只是程序預設的祝詞而已。不僅對林聞方，對任何一個使用MARS的人，對那些預定會在游戲內接觸MARS的任何人，她都會這麽說。可是，現在，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之後，林聞方卻不能僅僅将此視作是毫無任何情緒的祝福了。

“有緣再見吧。”林聞方溫和地說。“緣”這回事，人類自己都沒有盡然理解，林聞方也不會奢望，MARS能夠明白。

耳機裏的電池報警最後也歸于沉寂，林聞方舒了口氣。他将耳機扯了下來，随手抛在了前方。自行車的輪子從耳機上碾了過去，将其變成一堆零件，車身顫了下。

林聞方轉過頭，對岳羽音說：“好啦，沒有後援團了。接下來都得靠我們自己啦。”

岳羽音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在林聞方的唇上輕輕一啄。她笑着說：“走啦，去買衣服去。”

再嚴肅壓抑的話題，也會被岳羽音這樣輕輕擺到一邊，所有的陰雲都遮不住她的寧靜喜悅的心情散發出來的光輝。

林聞方笑了笑。

就在他轉回過頭，繼續看向道路前方的時候，他的眼角掃到了一側的樹林，在幽深的遠處灌木叢裏，好像有一片暗沉的金屬反光。林聞方看這種反光看了很久了，他胸前的突擊步槍就是這樣子，他當機立斷，将自行車龍頭朝邊上一擺，整個人橫着飛了出去，轟然砸在地上，躲在了一棵樹的後面。

剛才憤怒的吼叫讓堪堪趕到的第一組莫亞狙擊手注意到了林聞方。他們迅速朝着這邊跑了過來，也的确看到了騎着車子，披着陶瓷單兵裝甲板的林聞方。一個狙擊小組有三個人，狙擊手、觀察手和一個保護狙擊手能夠在複雜的城市環境裏順利執行任務、不被其他情況幹擾和傷害的火力手。

當先趕來的是那個是火力手凱文，他知道目标并不是久經訓練的軍人，而是個技術好手。火力手有些托大，并沒有進行嚴格的隐蔽，而是單膝跪在了灌木叢裏準備射擊。沒想到，林聞方的反應比他想象中要快了不少，凱文扣動扳機的時候，林聞方已經跳開了，一梭子子彈完全打在了空氣中。

要不是背上有岳羽音，林聞方估計一個打滾就能躲過去了，可現在他硬生生砸在地上，着實有些胸悶。林聞方拿起突擊步槍，沖着那個方向就是一梭子掃了過去。

凱文滾倒在地，低聲咒罵着。這梭子子彈太毒了，雖然林聞方沒有精确瞄準，可新手有新手的運氣。一發子彈擦着凱文的肩膀飛了過去，削掉他一片血肉。

凱文在無線電裏大吼道：“嘿，小心，目标槍法很不錯。”

林聞方的槍法，距離不錯還有不知道多遙遠的距離。可現在的他，和半天之前的他相比，無論神經還是內心，都強大了許多。鼻翼裏沖入的火藥味，讓林聞方甚至有些興奮。他單膝跪地，将岳羽音藏在自己的身後，繼續朝着凱文躲避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扣動着扳機。

“凱文，小心！”無線電裏的，狙擊手和觀察手在提醒着他，他們也顧不上保持隐蔽了，兩個人都跳了出來，一邊朝着這邊跑來，一邊擊發着手裏的槍。

狙擊手漢克确信自己射出的子彈擊中了目标，在昏暗的燈光裏，側面打過來的路燈讓在100多米外的他一樣能看到爆散開來的細碎血滴和陶瓷護甲的碎片。可漢克卻無比驚訝地發現，目标除了重重一頓之外，幾乎都沒動彈一下。

林聞方的槍口指向了狙擊手的方向，對方的托大是他最大的機會。狙擊手雖然精準，可他手裏的槍可是沒辦法連發的，林聞方毫不吝惜地射出了超過20發子彈，直接将狙擊手漢克打死在奔跑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