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離婚 (1)
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郁辛看着指針一點一點的走動,最終緩緩走向午夜十二點。
随着“咚——”的一聲響,舊的一天宣告結束。
郁辛緩緩起身,将桌上已經冷掉的食物一點點用保鮮膜裹起來,放進冰箱。
昨天是郁辛的結婚五周年紀念日,但直到紀念日的最後一刻,另一位主角都并未到達現場。
郁辛與他最後的聯系,是幾個小時前那通被不耐煩挂斷的電話。
郁辛與丈夫顧淮自幼相識,兩人小時候是同小區的鄰居,同學校的校友,長大後是同所醫院科室裏的同事,一個是護士,一個是醫生。
雖說自幼相識,但郁辛和顧淮的感情并不算濃厚,之所以會結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合适。
兩人都是Beta,而且相互熟悉了解,搭夥過日子再合适不過。
結婚五年,郁辛和顧淮起初日子過得平常,沒什麽感情,但也沒有什麽大矛盾,算是和睦融洽。
可自近兩年來,顧淮對郁辛的态度越來越差,回家也越來越少。
郁辛想不明白是自己哪裏沒做好。
為了紀念日,郁辛做了一大桌子菜,但如今全部被收進了冰箱。
郁辛看着堆得滿滿的冰箱,心裏有些發愁。
這些菜,他一個人又不知道要吃上多久了。
有時候郁辛覺得,他和顧淮的婚姻現狀,就像這些剩菜,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只能将就着吃下去。
不是沒想過離婚,但衡量過後,郁辛每每又打消念頭。
顧淮這邊還好說,但家裏人……
想到這,郁辛的眉眼間浮現起藏不住的疲倦
他擡手關上了冰箱,剩菜要将就着吃下去,而日子,也要将就着過下去。
……
郁辛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顧淮會回來,當時的他正捧着剛煮好的早餐,看到顧淮的時候不由得一愣。
“吃早餐了嗎?”郁辛問。
顧淮看了他一眼,将外套丢在沙發上,就轉身進了浴室,獨留下郁辛一人不知所措。
郁辛拿着碗,看着熱氣騰騰的面條,心裏有些煩悶,但最終還是放下碗,轉身又進了廚房。
當顧淮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郁辛已經做好了第二份早餐。
顧淮走到餐桌前,郁辛将先做好已經有些坨了的那碗拿到自己面前,新煮好的遞給顧淮。
這樣的動作他像是已經做了無數遍,将不好的留給自己,好的拿給別人。
顧淮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對,他坐下身,沉默的吃起了面。
兩人一頓早餐吃得很安靜,誰也沒說話。
顧淮吃東西很快,而郁辛則很慢。
他吃東西也像他的性格,溫溫吞吞。
顧淮似乎有些看不過眼,他說:“能不能吃快些?我有事要說。”
郁辛聽着這話,拿着筷子的手一僵,随後緩緩放下,他看向顧淮,柔聲道:“你說。”
“郁辛。”顧淮點起根煙。
郁辛皺了皺鼻子,他不喜歡煙味,每次聞完都會難受很久,他曾跟顧淮隐晦的提過,但顧淮似乎并沒有理解。
“嗯。”郁辛輕聲應道。
只見顧淮長吐了一口煙霧,他看向郁辛,說:“我們離婚吧。”
郁辛愣住了,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顫了顫。
對于顧淮忽然提出的離婚,他顯然沒有一點準備,一切都顯得那麽始料未及,那麽無措。
“怎麽忽然……”郁辛垂下眸子,他想問原因,卻被顧淮打斷了。
“不是忽然。”顧淮說,“我已經考慮很久了。”
桌上的手默默收回放到了腿上,雙手緩緩交握,十指因為緊張而相互摳着。
他這副樣子落在顧淮的眼裏,顯然是上不了臺面的。
“郁辛,和你生活在一起很累。”顧淮眼睛裏浮現起幾分厭惡,“我最讨厭你現在這副樣子。
“唯唯諾諾,永遠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沒有一點生氣,就像一潭死水般無趣。”
顧淮說:“你知道嗎?就連和你做.愛,我都提不起興趣,覺得是在浪費時間。”
郁辛身子崩得更緊了,他看向顧淮,眼中帶着幾分難以置信。
他沒有想到,原來他們的婚姻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可顧淮眼裏的厭惡是做不了假的,郁辛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心裏泛起點酸,郁辛垂下了眸子,不再去看眼前的顧淮。
其實決定做好也不過在這一瞬間。
郁辛眼睫微顫,他說:“好。”
簽下離婚協議書時,郁辛的手都在顫。
五年的婚姻,随着一個名字的落下,一紙協議,到了終點。
當初結婚時,房子是顧淮買的,如今離婚了,郁辛也沒理由繼續待下去。
他的東西很少,哪怕居住了五年,但一定要帶走的其實也不過就那一小部分。
提着行李準備離開時,郁辛的視線落在了客廳的擺鐘上。
“我能把它帶走嗎?”郁辛問。
他一個人在家時,總愛盯着時鐘看着時間一點點流逝,或許是看出感情了,臨走了,有些舍不得。
顧淮看了眼已經破舊的鐘,不太能理解郁辛要這種東西做什麽,但出于心裏那點隐秘的愧疚,還是擺擺手,說:“拿走拿走。”
郁辛抱起鐘,擺鐘看着不大,但卻還是有些重量。
“顧淮。”郁辛輕聲叫道。
“又幹嘛?”顧淮已經很不耐煩了。
“能不能……”郁辛聽着他這語氣有些猶豫,但還是硬着頭皮說:“能不能暫時先別把離婚的事告訴我家裏人。”
說話時郁辛根本不敢看顧淮,他一向不怎麽求人,更何況還是這種事情。
實在有點為難。
顧淮聽着這話看向郁辛,分明都這樣了,郁辛還是那副柔順乖巧、任人拿捏的模樣,好似沒有一點脾氣,低眉順眼得讓人看着厭煩。
顧淮心裏本還有一點的愧疚徹底消散,滿心煩躁地扭開臉,不願再多看郁辛一眼,不耐煩的說:“最多一周,到時候無論你怎麽樣,我都會告訴他們我們已經離婚了。”
一周……
郁辛覺得時間還是有些快,但想了想,又覺得已經離婚了,再多糾纏也的确不好,便點點頭,低聲說了句“好。”後,轉身離開。
就這樣,在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的第二天,郁辛離婚了。
離得很突然,郁辛連一點準備都沒有。
所以當他抱着行李從顧淮家離開後,看着來來往往的路人,一時間居然想不到接下來該去哪。
下午還要上班,臨時租房顯然是不現實的,郁辛思索片刻,便索性提着行李去了醫院,打算先在值班房将就兩天。
郁辛是信息素內分泌科的一名護士,他們科室主要是治療Alpha和Omega信息素類疾病,因為信息素的特殊性,一般Alpha和Omega都極易受到影響,所以他們一整個科室從醫生到護士,全都是Beta。
而又因為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區別,整個信息素內分泌科分為兩個病區,一病區主要負責Alpha,二病區負責Omega。
郁辛自小對信息素感知水平極低,所以任職于信息素影響力更為強大的Alpha病區。
郁辛到醫院的時候,同事都在忙,所以沒什麽人注意到他。
他一向存在感不強,讀書時是班級的邊緣人物,老師記不起名字的存在,長大後,便成了領導同事不太提起的“那個誰”。
比起耀眼的太陽,清冷的月亮,夜空閃爍的星星,郁辛更像是一朵雲。
一朵柔軟無害,藏匿于天空衆多雲朵中,最不起眼的雲。
白天,它沒有奇特的形狀引人注目,藏匿于積雲間,只是組成天空的一角,晚上,失去了陽光折射,便隐于黑夜,再無跡可尋。
值班房床位有限,郁辛也不能久住,他将擺鐘的聲音關掉,打算趁這幾天有空就去找找房子。
至于離婚的事情,郁辛還沒想好該怎麽和父母說,想到父母得知以後可能會有的反應,郁辛心裏不由得有些發愁。
要知道,郁辛父母對于顧淮可是很滿意的,一直以來,他們都說郁辛能和顧淮結婚,是三生有幸。
如今郁辛将這三生積來的幸運弄丢了,他們得知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這點愁緒郁辛一直到下午上班才消散,他做事的時候一向很認真,屬于哪怕是天塌下來了,他也能将所有情緒抛開,認認真真做好手裏的事。
這點習慣也不知道到底算好還是壞,顧淮就曾多次抱怨過他做起事來太專注,總不接他電話。
郁辛有嘗試過改變,但都沒有奏效。
如今看來,這些細枝末節,自己沒有做好的地方,都是促成顧淮會選擇離婚的原因。
最近科室病人很多,臨近盛夏,屬于Alpha信息素紊亂的高發期,前幾天市區就曾爆發過一起Alpha由于高溫而信息素失控,導致多名Omega發情的事件。
病人多了,郁辛也就忙了起來。
新的一批實習生才入科室一周,郁辛身為帶教老師在工作的同時還要看顧住學生不要犯錯。
學生是名Beta女生,叫徐珠,很明豔的性格,十分招人喜歡。
“老師。”徐珠忽然戳了戳郁辛。
郁辛正在整理治療車,聞聲扭頭看去。
只見徐珠表情雀躍,指了指科室門口的方向,說:“那個Alpha長得好帥啊。”
郁辛一愣,擡頭看去,只見一堆人正站在科室門口,圍簇着一個人。
那人身形高大,黑色的止咬器遮住了半面臉,逆着光看不清模樣,但只憑着這遠遠一眼,就已能夠判斷出,對方會是個條件優異的Alpha。
郁辛腦海裏無端浮現出一張臉,那是一個也很優秀的Alpha。
他看了會兒,收回了視線,将手裏的安瓿瓶折斷,抽出1ml,遞給徐珠。
“去做皮下吧,我看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首日連更三章,終于開文啦,希望大家能喜歡~
第2聚會
找房子的事情并不順利,醫院附近房源少,剩下能租到的租金都偏貴,遠遠超出郁辛的經濟承受能力。
郁辛工作這些年沒攢下多少錢,他的工資一部分給了家裏,另一部分承擔着婚後家庭的生活支出。
結婚這些年顧淮沒怎麽給過他錢,顧淮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飯菜、水電還有他衣櫃裏多出的新衣服,這些支出都是需要花錢的。
顧淮不給,郁辛自然也不會去要,只是如此一來,他就很難再存下錢了。
找房子的事情一天定不下來,郁辛心也安定不下。
這幾天住在值班房已經有些影響到同事的休息了,他們雖然沒直接說什麽,但從眼神和态度中,郁辛多少還是能感知到他們的不滿。
郁辛從小便對別人的情緒感知很敏感,很多時候只憑一個很小的細節,他就能感受到對方目前的情緒狀态。
而這也就導致,他很容易因為別人的情緒态度,影響到自己的心情。
今天郁辛是白班,這個點正是午飯時間。
郁辛打開食堂送來的盒飯,餐盒裏的兩葷一素看着就沒有食欲的樣子。
“老師,你最近怎麽都吃食堂的盒飯啊?”徐珠大大咧咧問道,說着還伸手夾走了飯盒裏本就沒幾塊的肉之一。
郁辛看着盒飯裏本就沒多少可吃的東西被夾走了一部分,咬了咬筷子,終究沒說什麽,回答道:“沒做。”
“那你什麽時候又做飯啊?老師,我都想吃你做的菜了。”徐珠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說。
“可能,這段時間暫時都沒辦法做了。”郁辛回答道。
“為什麽啊?”徐珠問道。
郁辛沉默了下來,他總不能跟自己的學生說,因為離婚了,無處可去,所以沒法做飯吧。
“老師,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徐珠問道,“跟我說說呗?萬一是我能幫上呢。”
郁辛聽着這話看向徐珠,随後又垂下眼來,搖搖頭,“沒事。”
護士長找郁辛談話是在下班後,當時郁辛剛換好衣服,打算去見中介。
他心裏大概知道護士長找他,大概是要談值班房的事情。
“小郁,你來醫院有八年了吧?”護士長笑着問。
郁辛從大學畢業進的醫院,算算日子,的确是有八年了。
“嗯。”郁辛輕聲應道。
“我記得,你和顧醫生結婚,大概有四五年了吧?”護士長倒了杯水給郁辛,“最近和顧醫生怎麽樣?我怎麽聽說你這幾天都住在科室值班房,鬧矛盾了?”
她似是平常般的提起這件事情,語氣親和,但郁辛已經不是剛進社會的小年輕了,已經懂得領導都是笑面虎的道理。
笑得越真,手段越狠。
“護士長。”郁辛有些緊張的捏了捏水杯,他垂着眸子,盯着桌上的某處,“我會盡快從值班房搬出去的。”
郁辛心裏清楚護士長的意思,對方扯得閑話家常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這段時間都住在值班房。
護士長這是在旁敲側擊他,要懂事些,該從值班房搬出去了。
“這就對了嘛。”護士長聽着這話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兩口子床頭吵架床尾和,別因為一點小事鬧脾氣,你這樣從家裏搬出來住,多傷感情啊。”
“人家顧醫生條件那麽好,性格好,長相好,工作也算得上是未來可期,小郁,你條件一般,能找到這樣的丈夫,可要好好把握啊。”
“……”
從辦公室出來,護士長的那些話還在郁辛的耳邊繞來繞去。
他心情有些沉重,各方面的壓力壓迫得他快要喘不上氣。
或許他該反抗,該說些什麽,但他該天生是個啞巴才對,要不然怎麽長了嘴,卻總說不出心裏話。
郁辛心裏埋怨着自己。
“郁先生,你看這間房滿意嗎?”中介帶着試探的口氣詢問。
郁辛聽着聲音,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環顧了房子一圈,他剛才沉浸在情緒裏,根本沒認真聽中介說了什麽。
這樣的情緒狀态顯然已經影響到郁辛了,于是他說:“我能先去趟洗手間嗎?”
“啊,可以的,洗手間在那邊。”中介指着洗手間的位置告訴郁辛。
此時已經是傍晚,洗手間暖黃色的等照在郁辛的身上,他打開水龍頭,俯身潑了幾捧水在臉上,擡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水珠自臉上緩緩滑自脖頸,郁辛靜靜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
就像護士長說的那樣,他很普通。
郁辛的皮膚很白,笑起來的時候,左邊嘴角有個很淺的梨渦,他的五官柔和,算不上出衆,談不起精致,長相只能說是很幹淨。
但這樣幹淨的長相,因為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再加上一身安靜的氣質,便顯得不起眼起來。
水珠在下巴彙聚到一起,郁辛擡手将它抹去,不再看鏡子裏的自己。
很多時候,郁辛覺得,他已經接受了這個平凡且普通的自己。
但比起他自己的接受,周邊人似乎更不能接受他的平凡,他們總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着郁辛,你已經那麽不起眼的,目前所得到的已經很好,不要貪心,要學會滿足。
但他,是真的很貪心嗎?
郁辛有些茫然。
冷靜了一番,郁辛轉身準備離開洗手間的時候,手機鈴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但出于工作原因,郁辛還是接了起來。
“喂,是郁辛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很陌生,但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語氣也很禮貌,郁辛便沒有挂斷,“嗯,請問你是?”
“我是石泉啊。”對方回答道。
石泉。
郁辛聽着這個名字,愣住了。
石泉見郁辛久久沒回應,便解釋道:“忘記了是嗎?我是你高中時候的班長。”
“有什麽事嗎?”郁辛當然沒忘記,他和石泉有過一段不太愉快的淵源。
但那段淵源也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自高中畢業後就和班裏同學沒什麽聯系了,如今石泉忽然聯系,他實在想不出會有什麽事情。
“哦,是這樣的,這不是畢業這麽多年,大家都是老同學,許久沒見了,就想組織場同學聚會,敘敘舊。”石泉說,“時間在明天晚上,郁辛,你應該會來吧?”
郁辛想拒絕,他不太想去參加,但他一向是不擅長拒絕的,更何況猶豫的半秒內,又聽石泉繼而說:“搞到大家的聯系方式挺不容易的,大家都是老同學,我相信你應該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的,對吧?”
聽着這話,郁辛徹底沒辦法說出拒絕了,只能沉默片刻後,輕輕點點頭,回答:“嗯。”
挂斷電話已經,郁辛垂眸盯着手機看了許久。
他感覺最近似乎所有的糟心事都湊到了一起。
失敗的婚姻,租不到的房子,還有不想參加的同學聚會。
人的運氣似乎就是這樣,不好的事情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旦觸發,就會不斷疊加,誰也不知道終點在什麽地方。
和中介後來又走了幾處房子,但都沒有看到郁辛滿意的。
臨到末了,中介的臉色顯然已經有些不太好看,郁辛看着,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便買了瓶水給中介。
“抱歉,讓你帶我走了這麽多地方。”郁辛帶着歉意的說。
中介接過水,到底臉色好看了點,沒再說什麽。
郁辛見此,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房子的事情一時又陷入瓶頸,一直到第二天也還沒得到徹底解決。
郁辛是在看完房後直接趕去同學聚會的,他想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他,所以也沒有精心做過打扮。
但卻不曾料想,他去得太遲,班裏人這個時候大多數都已經到了,這就導致當郁辛推開KTV包廂大門時,引來了幾乎所有人的矚目。
“這是誰啊?”郁辛聽到有人小聲的問。
但郁辛沒辦法做出回答,面對這些一瞬間朝他投射而來的目光,郁辛渾身都覺得不自在,有些被壓得喘不過氣。
他下意識的想回避,腳步朝後退了兩步,卻撞上了一堵堅實而溫熱的硬牆。
郁辛腳步一頓,條件反射性地又往前躲,誰知一時腳下不穩,險些沒直接當着衆人的面摔倒。
好在,身後的人适時輕扶了他的胳膊一把,才讓他沒出洋相。
郁辛想說謝謝,可話未出口,就被打斷。
“傅恒郢,你來了,我們等你好久了。”有人興奮的朝郁辛身後人說。
郁辛聽着這名字一愣。
傅恒郢。
郁辛的回憶一瞬間被拉回到高中時候,如果說,要郁辛選一個少年時代最忘不了的人,那便是傅恒郢了。
倒不是說兩人有什麽特別的淵源,而是因為,傅恒郢和郁辛,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如果說,郁辛是雲,那麽傅恒郢,就一定是太陽。
那顆絕無僅有的太陽。
他是成績榜上永遠的第一,光榮榜上的固定嘉賓,各類競賽的佼佼者。
身為頂級Alpha的傅恒郢,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是只站在人群中,一出場,就将其他人都變成陪襯的矚目焦點。
無可指摘的閃耀,萬人矚目的優秀。
這樣的一個人,是該哪怕分別數年,也被一眼認出。
郁辛扭頭看去,一眼就對上了傅恒郢那雙深邃的眸子。
包廂內閃着五光十色的燈,光影交錯間,燈光将傅恒郢的臉投射得更為立體。
郁辛将胳膊從傅恒郢的手中抽出,他抿了抿唇,垂下眸子不再與傅恒郢對視,低聲說:“謝謝。”
見郁辛的動作,傅恒郢也收回了手,他面色平靜的微微颔首,似是回應那句謝謝,而後擡步走進包廂。
比起傅恒郢的淡定自若,郁辛則是比較躊躇,他沒忘記剛才同學間相互詢問他是誰的聲音。
而就在這時,走了幾步的傅恒郢忽然又停了下來,他看向郁辛,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郁辛,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第3求婚
傅恒郢以一種如春風細雨般柔和的方式化解了郁辛的尴尬。
郁辛擡頭看去,嘴角露出點不太明顯的笑意,低聲答:“好久不見。”
傅恒郢似是不太在意,點點頭後,便收回視線。
于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卻救郁辛水火之中。
不過傅恒郢這樣的态度倒是讓郁辛松了口氣,畢竟他一向不善言辭,除卻那句順勢而答的“好久不見”,就再也不知道接着該說什麽了。
因為傅恒郢的這聲招呼,同學們紛紛記起了郁辛。
他們笑着和郁辛打招呼,郁辛一一應答後,找了個角落不太顯眼的位置坐下。
郁辛一向喜靜,如非必要,很少出入KTV這類場所,比起數人的狂歡,他更願意一個人在家,放着音樂,翻看喜歡的書籍。
所以如今身處噪雜的包廂裏,數年未見的同學,震耳欲聾的音樂,都讓他想要盡快逃離現場。
但礙于之前答應石泉要來,郁辛也不好在對方來到之前先離開,未免産生誤會,郁辛決定等石泉到了,便找機會離開。
石泉是在班裏人幾乎都到齊後才姍姍來遲,分明是聚會的組織者,卻是來得最遲的一個。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各位,公司實在太忙了,被拖住了腳,現在才到。”他挺着個大肚腩,腋下夾着只公文包,沒帶多少歉意的道着歉,而後大手一揮,說:“為表歉意,今晚消費我買單。”
石泉這些年事業小有成就,作為一名Beta,算是比較成功的,他這般行事,其實不過就是為顯闊綽,面上有光。
對此大家都是人精,同學間心知肚明,但也無人挑明,畢竟有人買單這種事,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
石泉的視線在同學間繞了一圈,最終落在角落的郁辛身上。
郁辛感受到目光,心裏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石泉朝他走了過來。
郁辛周邊沒坐什麽人,還有空位,石泉順勢就坐在了他身邊。
包廂內音樂在石泉落座後,便又再次響了起來。
但郁辛能感覺到有人正看着他們,視線與石泉的靠近都讓郁辛緊張起來,他的肌肉僵硬,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說着抗拒。
“好久不見。”石泉從桌上拿了杯酒,說道。
他的語氣仿若只是寒暄,但郁辛卻不敢放松,他無法忘記石泉曾對他造成的傷害。
郁辛抿着唇沒有回答。
石泉似乎也不太在意,喝了口酒後說:“我前段時間去看了劉老師,她老了很多。”
劉老師是郁辛高中時候的班主任,郁辛聽着石泉提到她,垂在膝蓋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縮,他渾身繃得更緊了。
“年輕時候那麽風情萬種的一個Omega,其實老了以後去看,也不過如此。”石泉看向郁辛,“郁辛,我覺得你可以抽空去看看。”
郁辛眉頭微擰,他看向石泉,唇瓣抿成了一條線,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收回了視線,沒有将話說出口。
郁辛有些坐立不安,他想要逃離,卻找不到理由和借口。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郁辛的錯覺,他總覺得傅恒郢的視線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們這邊。
那種視線太過強烈,哪怕郁辛沒有擡首去确認,也能隐約感知。
“你好像對這件事不太感興趣。”
或許是看出來郁辛的抗拒,石泉選擇了換一個話題。
“郁辛。”石泉臉上露出了惡劣的笑,“我聽說,你和顧淮離婚了。”
很不巧,音樂在石泉說出這話時,恰好停了。
本嘈雜的包廂一瞬間靜了下來,再加上石泉說這話的聲音并不小,郁辛離婚的事情,就這樣正正好落入了幾乎每個人的耳朵。
周遭人的視線一瞬間全數落在郁辛的身上。
郁辛看向石泉,他想問石泉為什麽知道,畢竟他和顧淮離婚的消息,他至今未曾和任何人提起過。
“我和顧淮認識,就在前幾年校慶的時候。”石泉看出了郁辛的疑惑,解答道:“他告訴我的,你們離婚了。”
郁辛不能理解顧淮為什麽要将他們離婚的消息告訴石泉,但轉念一想,又似乎懂了。
他和石泉的關系,顧淮是知道的,聯想顧淮與他離婚時,已将他厭惡到了骨子裏,那麽在離婚前,他必然已經需要一個與他同樣的人給予認同感。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當你有同樣一個讨厭的人時,你們之間的友誼就完成一半。
顧淮和石泉,大抵如此。
郁辛心裏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難過。
“不是我說,郁辛,你真該改改自己的性子,你太死氣沉沉了,也難怪顧淮會覺得無趣,選擇和你離婚。”石泉仍舊在說着,他态度高傲,以一個教育者的姿态對郁辛進行指導。
音樂這時候已經再次響起了,但郁辛知道,在場大多數人的耳朵,注意力都已經不在音樂上了。
郁辛低下頭,手下意識的蜷了蜷,感受着空空如也的無名指。
他或許不該來的,郁辛心想。
包廂內五光十色的燈光閃爍,有人拿着麥克風唱着流行的情歌,啤酒飲料,游戲玩鬧,還有似真似假探不出虛實的話語,這些都不屬于他,他也不屬于這樣的世界。
唇瓣被抿成了一條線,郁辛的手心都浸出汗,他的腿動了動。
正在他要起身時,他聽見一道低沉的嗓音叫道他的名字。
“郁辛。”
郁辛聞聲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傅恒郢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前。
高大的身影遮掩住郁辛,郁辛仰頭看向傅恒郢,那張刀削斧鑿般英挺剛硬的臉,在光影下更為輪廓分明,是看一眼便驚豔一遍的存在。
傅恒郢一雙眸子正注視着郁辛。
郁辛有些緊張,喉結微微滾動,垂下眸子,輕聲應道:“嗯。”
他想不到傅恒郢找他會有什麽事,畢竟他們的關系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算不上親密。
甚至可以說是,毫無聯系。
“要不要去趟洗手間?”只聽傅恒郢問他。
郁辛愣了,随即很快反應了過來,他意識到傅恒郢這是在為他解圍。
雖然他并不明白傅恒郢為什麽要幫他,但他現在的确需要這樣一個借口。
“要。”郁辛有些激動的站起身來,帶着感謝的看着傅恒郢。
但或許是動作太突然,緊張的郁辛渾身肌肉本就繃緊,如此忽然起身,腳下不穩,一瞬間的踉跄讓他直接撞進了傅恒郢的懷中。
而傅恒郢則是下意識的摟住了他的腰,幫助他站穩腳跟。
這是他們今天第二次親密接觸。
Alpha的手很大,而他們的體溫一向高,所以隔着衣物郁辛都能感受到傅恒郢的手有多暖。
這樣的一雙手,是能給足伴侶安穩的。
郁辛胡思亂想着,他擡頭望去,便見傅恒郢眉頭微蹙,一雙眼睛正直勾勾看着他。
面對這視線,郁辛瞬間羞紅了臉,松開撐在傅恒郢身上的手,站直了身子。
“謝謝。”郁辛對傅恒郢說道。
傅恒郢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雙手收了回去,別開臉,答:“不用。”
随後,兩人在視線的注目中,一前一後的離開了包廂。
遠離了包廂的嘈雜,耳邊瞬間清靜下來。
郁辛和傅恒郢去了廁所,但傅恒郢只在廁所門口沒進去。
“你不用上廁所嗎?”郁辛問道。
郁辛說話的音調很輕,語氣也很溫柔,不是那種故作姿态刻意的溫柔,還是由內而外,自骨子裏散發出的溫柔。
他似乎很緊張,指尖捏在一起,紅潤的甲面因為用力而泛白。
傅恒郢垂眸看着郁辛,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片刻後才答:“嗯。”
郁辛便獨自進了洗手間。
從到KTV以後,郁辛就沒喝一口水,其實他并不想上廁所,只是臉太燙了。
方才因為與傅恒郢接觸的那股燥熱,至今都沒有散下去,他需要冷靜一下。
郁辛捧着水往臉上潑,直到幾次過後,躁動的心才終于平靜下來。
天生優秀的Alpha,無論對Beta還是Omega,都擁有着足夠讓人心動的魅力。
這是刻在基因裏的生理現象,而非感情使然。
郁辛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半響後擡手将臉上的水跡擦幹,才緩緩走出洗手間。
傅恒郢會在洗手間外等他,是郁辛未曾預料到的。
當他走出洗手間,看見還在的傅恒郢時,腳步不由的頓了頓。
傅恒郢的手中多了兩瓶水,他擡眸看了郁辛一眼,将水遞給了郁辛,“喝點水吧。”
看着傅恒郢手中的礦泉水,郁辛猶豫了一會兒,才接過,低聲道:“謝謝。”
傅恒郢還是那句話,“不用。”
“還想回包廂嗎?”傅恒郢問郁辛。
郁辛搖搖頭。
“那陪我去吹會風吧。”傅恒郢說。
又是出乎預料的邀請,郁辛看向傅恒郢,今晚他與傅恒郢的接觸,簡直比高中三年還多。
但郁辛還是點了點頭,他沒有理由拒絕,更何況傅恒郢剛幫過自己。
傅恒郢将郁辛帶去了安全通道,那兒很安靜。
“介意我抽支煙嗎?”傅恒郢問郁辛。
郁辛其實不太喜歡煙味,但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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