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亦霜走後俞理扶着額頭艱難喘息,良久,對簡音歌說:“簡同學你回去吧。”

“不行。”簡音歌果斷搖頭“你現在這個狀态不能沒人陪着,而且我已經答應過阿姨要幫她照顧你。”

俞理說不過她也沒精力和她争執,躺回床上閉上眼休息。

邱小秋推門進來,發現病房裏氣氛有些沉重不解道:“怎麽了?亦霜隊長剛才說了什麽?調查有進展了嗎?”

簡音歌朝她使了個眼色,推着她出去:“讓俞同學休息,咱們出去說。”

病房門又關上,俞理眼皮顫了顫,睜開一條縫。

燈光刺眼她的眼鏡破損了,天花板好像距離她很遠,只能看見白茫茫的一片。

如果……被執法隊盯上她就會和父親一樣。

母親的聲音像魔咒似的萦繞在她耳旁,頭很痛仿佛一千一萬根針同時紮進她的腦髓。

不想思考卻停不下來思考。

·

簡音歌和邱小秋回到病房的時候俞理已經睡着了。

她的臉上沒有血色十分蒼白在病房森冷的燈光照射下皮膚略微有些泛青。

“現在咋辦?”邱小秋問聲音壓得很低,怕把俞理吵醒。

“你先回去吧,醫院只能留一個人陪護。”簡音歌回答她,“今天晚上我來看着她。”

邱小秋表示懷疑:“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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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你行?”簡音歌白她一眼,“好歹我也是一個人住校,自理能力還是有的,何況醫院裏有醫生和護士,有什麽需要找他們不就行了?”

“那行吧。”邱小秋沒有堅持,拿起凳子上自己的包,“我先走了,你明天想吃什麽,發消息告訴我,我帶給你。”

簡音歌沒回頭:“好。”

邱小秋離開病房,輕手輕腳地合上門,走廊裏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簡音歌坐在俞理床邊,不經意瞥見時間走過九點,她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沒吃晚飯,肚子很應景地開始咕咕叫。

可病房裏沒有吃的,醫院食堂也早就關了門。

“……”簡音歌陷入沉默,她并不想餓一整晚,于是果斷給邱小秋發了消息,“回來,幫我帶包餅幹。”

·

夜漸漸深了,俞理一覺睡醒,發現病房的燈還亮着,她的手被什麽東西壓着,已經沒了知覺。

稍稍轉了轉脖子,便見到身旁趴着個人,床頭矮櫃上放着一包開了封被吃掉一多半的餅幹。

簡音歌不知怎麽的,趴在她的病床邊着了,她的手被簡音歌的腦袋枕着,動不了。

猶豫了兩秒鐘,俞理抽回手,簡音歌立即醒了。

她揉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向俞理:“你醒了?要喝水嗎?”

簡同學的表情很懵,臉上還殘留着被被褥壓出的印痕,不知道說話時有沒有過腦子。

俞理看着她霧蒙蒙的眼睛,耳邊卷翹的頭發,還有身上單薄的校服襯衫,撇開臉:“不喝,你去旁邊陪護床躺着睡。”

“哦。”簡音歌應,依言起身,像個上了發條的木偶,呆愣愣地走去陪護床躺下。

她腦袋沾着枕頭,立即就睡着了,鞋沒脫,被子也沒理開。

在外光鮮亮麗,每次出門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簡同學,在較為私人的生活習慣上意外的粗糙。

瞧見這一幕,俞理感覺頭又開始痛了。

到底是誰照顧誰?

她嘆了口氣,無奈掀開自己的被子,強忍着暈眩感,扶着床沿緩慢挪到陪護床邊,幫簡音歌脫下鞋,蓋上被子。

臨走前,還細心地壓好被沿。

正要轉身,被子裏忽然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她以為簡音歌醒了,可扭頭看去,簡音歌還閉着眼,睡得沉。

不知夢到什麽,簡音歌眉頭緊緊皺着,五官擰成一團,像要哭了似的。

“別走。”她嘴裏說着夢話,含含糊糊,吐字不清。

隐約還有啜泣聲傳出來,嗓音沙啞。

俞理站在床邊,陷入良久的沉默。

·

第二天早上,簡音歌睡醒,視野角落的時間顯示已經十點過了。

她眨着眼,神情恍惚。

先是意外周圍環境跟平時睜眼時不一樣,愣了半分鐘,反應過來她現人在在醫院。

緊接着又過了十秒,她突然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在給俞理陪護。

她迅速翻身坐起,扭頭朝旁邊的床位看去,俞理安靜躺着,睡容平靜,似乎還沒醒。

簡音歌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沒耽擱事情。

昨天她向邱小秋誇下海口,如果今天俞理比她先醒,餓着肚子等她起來,那她笑話就鬧大了。

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校服,連裙子都沒脫,無奈敲敲腦門,完全想不起來她昨晚什麽時候睡下的。

不過這不重要,她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為了不吵醒俞理,她将鞋子拎起來,赤腳走到門邊,出了病房再把鞋子穿上。

然後給邱小秋發消息,問她什麽時候帶早餐來醫院。

邱小秋很快給了她回複:我已經去過醫院啦!早上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我就随便買了點東西給你們送上樓,餐盒放在俞同學床邊的桌子上。

???!!!

簡音歌震驚,慌忙翻開自己的通信記錄,果然見到一串未接來電的紅點,時間顯示不到七點,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了。

昨晚她把終端來電提醒的聲音關了,完全錯過了邱小秋的通話請求!

簡音歌:你來了怎麽不叫我?

邱小秋:俞同學說你昨夜陪護很辛苦,讓我不要吵醒你。

?!簡音歌渾身一震。

俞理已經醒了!而且醒很久了!

簡音歌捂臉扶牆,內心十分絕望,她不知道待會兒回病房該怎麽面對俞理了。

眼睛透過指縫,再看了眼邱小秋發給她的消息。

俞同學說她陪護很辛苦。

雖然俞理當面總是下她的臉,但背着她卻會說她好話,這讓簡音歌心裏無端升起一種微妙的得意。

連之前俞理态度強硬與她劃清界限時說的那些話,也自動被她理解成別的意思。

如果真的不想和她做朋友,又怎麽會向長輩承認她們之間的友誼呢?

所以,俞同學大抵只是腼腆內向,不擅長與人溝通罷了。

簡音歌關閉終端,偷偷摸摸回到病房,從門口小窗戶望進去,小心觀察。

俞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應該還在睡覺。

病房門輕輕拉開一條縫隙,簡音歌悄無聲息地鑽進去,再看一眼床頭,那矮桌上果然放着兩個餐盒,其中一個盒子被拆開了,看來俞理已經吃過早飯。

只有她還餓着肚子,她昨晚只吃了半包餅幹,這樣一想,感覺好像更加餓了。

她做賊似的偷偷走到床邊,打算将沒拆的飯盒取走,拿到病房外去吃。

可她手還沒碰到餐盒,身旁忽然響起俞理的聲音:“簡同學。”

簡音歌吓得一個激靈,手閃電般縮了回去,回頭驚訝地看向不知什麽時候已睜開眼睛的俞理:“俞同學,你醒了?!”

俞理:“……”她應該不出聲,不打招呼更好嗎?

“嗯。”她撐着胳膊坐起來,指着房間角落的食品加熱器,“飯菜已經涼了,加熱再吃對腸胃比較好。”

沒想到俞理會這麽說,簡音歌愣了兩秒,下意識聽從建議:“好。”

然後她拿起餐盒,送進加熱器,設定好時間,再扭頭鑽進盥洗室洗臉刷牙。

清涼的水流淌過她的臉頰,再擡頭,鏡子裏出現一張濕漉漉的臉龐,腮幫子有些紅,不知是洗得太用力搓出紅印,還是出于別的原因。

鏡子裏的女孩兒有一雙清亮透徹的眼睛。

簡音歌拂去臉上水跡,從盥洗室出來,正好聽見加熱器叮一聲響,她熱的飯好了。

把冒着熱氣的餐盒捧出來放回桌上,身旁适時遞來一雙筷子,簡音歌接過,笑着朝俞理道謝。

俞理轉開臉,極冷淡地回了句“不客氣”。

心裏有了個既定的印象,簡音歌看她現在這個态度,絲毫感覺不到疏離,反倒能從許多不起眼的小地方發現俞理性格別扭。

讓她覺得好笑,同時還有一點點可愛。

飯吃到一半,病房外忽然有人敲門,簡音歌說了聲請進,房門推開,進來一個物流機器人,讓簡音歌簽收包裹。

簡音歌這才想起來,她昨晚睡前就是在忙活這件事,由于太累了,不知什麽時候就睡着了。

于是她迅速放下餐盒,在機器人遞給她的面板上寫下自己的姓名。

簽收包裹之後,她轉手就把東西遞給俞理。

俞理原本正倚着床頭休息,視線落在窗戶外,感受陽光照耀園林滋養的勃勃生機。

聽見簡音歌叫她,回頭就看見面前多了一個包裹,她十分意外,向簡音歌确認:“給我的?”

“對!”簡音歌面帶笑意,催促她,“快拆開看看。”

俞理将信将疑拆開包裹,從裏面取出一個小盒子,是一副眼鏡。

跟她原來那副眼鏡差不多的款型,只是邊緣比較細,看上去更文靜一些。

面對俞理疑惑的眼神,簡音歌語速飛快地向她解釋:“我昨天在實驗室外面撿到你的眼鏡,已經壞了,所以聯系眼鏡店幫你重新配了一副。”

“度數是一樣,你試試看能不能戴。”語氣難掩得意。

俞理低頭看着手裏嶄新的眼鏡,不說話。

簡音歌以為她不喜歡,內心求表揚的小雀躍降下一多半,猶豫道:“是不是鏡框不好看?可以換的,我把店鋪裏其他款式發給你選……”

她話沒說完,俞理掰開鏡腿将眼鏡戴上,擡頭與簡音歌對視,問她:“簡同學,你覺得我戴這副眼鏡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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