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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輛車, 一輛吉普,一輛軍卡在小陳村亮相的時候, 引起了小陳村的轟動。大家既害怕,卻又忍不住好奇地遠遠觀望着、跟随着,倒是不敢接近。
陳家院子裏的人, 也看得分明,眼見着那兩輛車越來越近, 大家心裏的擔憂也是攀升到了極點。
等兩輛車子在距離陳家挺近的道上停下之後, 後頭的卡車上明顯跳下來幾位拿着槍的軍人,院子裏的人低聲叫着,讓蒲葦趕緊逃的聲音,又大了起來。
甚至有些心熱的都表示他們可以先在前面擋一擋, 蒲葦完全可以改變主意, 趕緊逃。
但蒲葦沒有。
在這樣看似危機的關頭,有那麽一些人這麽關心她,突然讓她的心裏湧上了久違的感動。
這滋味, 真的挺不賴的。
她推開了那些熱心的人, 走了出去。
前面的吉普車車門打開了,下來了幾個人,其中一位看着明顯像是領導的樣子。但蒲葦的目光并沒有在這位看上去有四十多的領導上多停留, 因為另外一個人,
強烈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還是那濃眉,還是那大眼,但是黑了!瘦了!
對方深邃而難解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 她的心中莫名地開始微微酸痛。
是覺得委屈了嗎?
還是,其實是有些想他了?
然後,他笑了。笑容依舊憨厚,但和以前相比,又似乎有了不同。
她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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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笑容凝在臉上,心中的酸痛,驀然開始明顯。
因為,一位小戰士給男人遞過來了拐杖,而男人也接了過去,将它夾在了自己的腋下。
她這才察覺,男人自打下了車,其實就一直在用手撐着車子。
他拄着拐杖,帶着笑,一瘸一拐地向她走過來的時候,她軟弱地竟然由着不該起來的淚花,模糊了她的雙眼。
這可真該死!
她咬牙。
該去接他的,但那腳,卻像是站在了地上似的,無法動彈。
直到,男人來到她的面前,沖她燦爛地一笑。
“我回來了了。”
略微沙啞的聲音,像是經過暴曬的沙子在風中滾動一般。
她的腦子有剎那空白。能反應之後,卻是冷下了臉,甩下了一句話:“跟我來,我們談談。”
男人偏頭往後看了一下,應該是在看他的領導。
那位領導模樣的人點了點頭。他才繼續拄着拐杖,跟在了已經冷然轉身的蒲葦身後。
蒲葦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口,等着男人。
門并沒有關。
男人走得并不快,看的出來,對于這副拐杖,他其實也并不是熟悉的。
上次他寄信回來的時候,還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可現在,卻突然成了這個樣子。
她難以接受,在他進入房間之後,猛地把門一關,冷冰冰地問:“怎麽回事?”
男人就嘿嘿一笑,試圖用笑容來軟化她。
可她根本就沒笑,盯着他,眼神冷冷的,口氣也很沖,“快說!”
男人就擡手抓了抓了自己的腦袋瓜,讨好地說:“你就讓我這麽站着說啊?”
她沒好氣,“有床有凳子,你自己挑地方坐。”
他就用一種有點小委屈的口吻,哀怨地看着她:“那你不扶我一下嗎?”
她被氣得差點要炸。
“看把你給能的!回去部隊幾個月,長進了啊!”
然後抿着唇,過來扶他。但一靠近,她卻被抱住了。
拐杖“砰”地一下落地的時候,男人那有力的胳膊,已經将她給死死摟住。
“對不起!”
他湊在她的耳邊低低地道歉。
“讓你失望了。”
她本來都已經止住的悲意,突然就洶湧,眼淚也是控制不會地往外跑。
“失望個屁!”她低低地吼,帶出了哽咽,“你直接說,你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的就好了,不許給我這個樣子。”
但他還是在那低低地說着“對不起”這三個字,好像要将這三個字給埋入她的心底,害得她被勾出了更多的眼淚,羞惱地伸出拳頭,捶了他。
他痛呼,她才住了手,而他自身,也才停止了似乎永無止境的道歉。
她吸了吸鼻子,瞪大了泛紅的眼眶。
“所以,你這身上也有傷?”
男人沒法掩瞞,低低地“嗯”了一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他,重新将那拐杖給撿起,遞給了他,示意他自己拄好。這頭,正色着将他扶到床邊坐了下來。
“說吧,該我知道的,我肯定都是能知道的。”
男人寬厚地笑笑,伸過來大掌,使勁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瓜,才娓娓道來。
蒲葦的信,的确第一時間就引起了高層的注意。但同時被吸引的,還有特務。對方一直在收發室工作,隐藏得很深,還是這次蒲葦的掃雷器圖紙很淺顯,又能讓人一眼就看出重要性,才讓對方在心急之下,漏了馬腳。
對方有兩個同夥,負責在外面接應。那兩個同夥趁着他出去采買的時候,襲擊了他和他的戰友,并且綁了他,要挾他來完善圖紙。後來他找到機會,進行了反擊。雖然分別打死打傷了兩人,但自己也中了很多槍。
其它的倒是不太要緊,但小腿那一槍,沒趕上好運氣,傷到骨頭和神經了,沒辦法根治。以後,都不太能用得上力。
“……領導說給我請功,提幹申請,也能給我通過,讓我以後轉文職。可是我知道我自己,沒那麽好的筆杆子。寫寫畫畫,根本就不是擅長的。
而且,轉了文職,以後想再往上升,就更難了。我之前一直想着努努力,趕緊往上升,把你從家裏給帶出來,接到我身邊。但轉了文職,很難的。
我不能就這麽把你扔在家裏,讓你一年又一年地等着我,這是在害你。
所以,我給拒絕了。
而且,團裏優秀的戰士那麽多,都有被提幹的資格,可團裏每年也就只有兩個能提幹的名額,我一個不能再參加戰鬥的,還是不要浪費這樣珍貴的名額了,把這樣的機會,留給其它更值得的戰士好了。
我這樣做,你會不會怪我?”
蒲葦搖搖頭,代表着脆弱的淚水,早已經又爬了出了眼眶,随着她的搖頭,而淚花四濺。
“所以,是我害了你是吧?”
當時看到他突然成了這個樣子,她就有不好的預感。
現在一切果然是這樣,這讓她難受極了。
原來,自以為是地在對他好,可最後,反而卻把他給往下拽,還讓他一下掉到了谷底,是這樣的感覺!
真是該死極了!
她懊惱極了,恨不能扇自己幾巴掌。
男人的手,伸了過來,托住了她的下巴,又用那寬厚的大掌,一一擦掉她的眼淚。
“你在說什麽傻話!”他皺着眉頭責怪,“這怎麽能是你在害我呢?!你幫我,又想出這麽厲害的掃雷器,還一心想把功勞往我身上推,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怪你?
而且,能夠将深入部隊,深入人民群衆中的特務給抓住,為大家消除這個隐患,我也特別高興,特別驕傲,覺得自己這當兵,才算是沒白當。
這都是你帶給我的功勞,這怎麽能說是害呢?”
他又不是傻子,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她的意圖,後來難道還不懂?這是小媳婦急了,想幫他一把呢。
為了幫她,她甚至不惜想出那麽七拐八繞的方式,也是怪難為她的。
“但不好意思,辜負你了的好意。應該是我來問你,你會不會怪我?覺得我太沒用了?以後,當不了軍官,也沒法讓你當軍官太太了。”
蒲葦瞪他。
“你才是在說傻話呢。誰稀罕當什麽軍官太太!”
“那我要是回家務農了,你還願意跟着我嗎?”
她繼續瞪他,“幹嘛不願意?你能回來,當然是更好的啊。”
也就在他身邊,她才會覺得有些溫暖。
就像是最初,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是他沖她伸出了手,也是他,不怕冷的,脫了自己的大衣給她穿,又頂着寒風将她給一路背了回來,然後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默默地給她準備那麽多吃的。
那種溫暖,早在一開始,就鑽入了她的心裏,才支撐着她,一路走到今天,更是在這個家,呆到了今天。
他要回來,她不能否認那份歡喜。
因為一個人在這陌生的世界,齲齲獨行,有時真的會讓她覺得頹喪和冰冷,但如果有一個那麽溫暖的他,可以陪着她,她想,她能走得更好,也能走得更遠。
他的确是一個很溫暖的人吶。
明明有機會往上升,卻偏要為了她,為了他認為的同樣優秀的戰友,而舍棄機會。
她想起了那在篝火映照下,那個漆黑的夜晚,他就是那樣對獨自一人坐在門檻上,一一地給認識、不認識的小孩分着烤小鳥。
整個天地,在當時的她的眼中,都是暗的,但那一人,卻生生撐起了一片亮光。猶如大號的小桔燈,讓她當時忍不住就選擇了靠近,選擇了跟從。
在末世,其實每個人,都在渴望溫暖。
而有那樣溫暖的人,真的是很少很少了。
她想了想,抓住了他的大掌,捏了捏,再次重申。
“我不稀罕當什麽軍官太太,那沒什麽意思。我只是以為你更喜歡呆在部隊,所以想幫你。你現在應該還有機會的吧,提幹的事,應該沒有最終确認吧?你不用想着我在家裏,會如何如何,你想要,我會一直等着你的。”
一直一直地等下去。
但是,男人搖頭了,袒露了心跡。
“我喜歡呆在部隊,但我也喜歡你。現在,是老天爺在指引我,讓我盡早回到你的身邊。我想好了,以後就陪着你,然後,生一堆的小娃娃。”
她“噗嗤”一聲,破涕為笑。
“還生一堆小娃娃,美得你呢。”她嬌媚地橫了他一眼,取笑,“正經的洞房都沒圓過呢,你就開始想那麽遠了?”
男人頓時面上一紅,說不出話來,倒是一雙大掌,反倒是将蒲葦的小手給抓得緊緊的,一副抓住了,就是一輩子,就不會放開的模樣。
蒲葦看着,也沒抽出手來,但是眼裏,卻滿是笑意。
“對了!”
她突然想起那掃雷器設計圖紙的事來。
雖說,這件事的結果,完全出乎她的預料,也有些讓人傷心,但是既然之前廢了那麽大的勁,那總不能半途而廢的,該是把最後一腳給補上的。
她也不掩飾,仔細地和男人溝通了起來,讓男人把這最後一腳給踢好。
溝通的時候,外面又響起了很大動靜,看上去是真正來抓蒲葦的公安來了。
蒲葦擔心那些公安會沖撞到不該沖撞的人,趕緊扶着自家男人出來了。但一出來,她發現自己是過慮了。
來的公安一共有兩位,但其中一位,可是沖着男人的領導畢恭畢敬的,一口一個“首長”的。
原來,這人也是個退伍兵。首長不認識他,但是他認識老首長。
那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
蒲葦心裏大為放心,原原本本地将事情給交待了。
公安就表示,正常辦案是要聽雙方的說辭的,所以,他需要聽一聽受害人怎麽說。
但是他沒有走,而是示意受害人親自過來,一副要在蒲葦這裏把案子給辦了的樣子,無形中,已經說明了他更親近蒲葦的态度。
陳大隊長面上有些不好看,覺得事情要糟。但公安是他找來的,想趕人家走,可就不歸他說了算了。
哦,你說受害人大概腿腳不便,那就讓家屬扶着過來嘛。昨天他們能從這出去,今天自然還有能力回來。
蒲葦照舊吩咐家裏的孩子,趕緊把楊老大夫給請過來,幫忙作證。
陳武等人是先來的,但是當着那麽多拿着槍的同志的面,他們哪裏還敢耍滑,自然也老實把事情給交代了。
“所以,的确是你們先沖女同志動的手?”
陳武等人面面相觑,點了點頭。但陳武還有話說,“蒲葦搶走了我的媳婦,還打我了的老娘。”
“一碼歸一碼,我們先查明白在這個院子裏發生的事。”
那都說了是男人們先動的手,蒲葦是無奈之下的正當防衛,自然就沒錯。這些人被打了,那也只能是咎由自取。
陳武好氣,又提起了他媳婦和她老娘的事。
蒲葦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打人了。這種事,根本就沒人看見,更沒有監控,她是傻了,自己去認罪。那種惡心的老太婆,她只打她兩巴掌,那還是輕的。
公安說道:“蒲葦說自己沒打,但你說打了。你能找出證人不?”
陳武傻眼。
公安就道:“沒有證人,那就不能判。而且,你老娘現在似乎是好好的。”
“怎麽會是好好的,我老娘被打的牙都掉了!”陳武着急辯解。
蒲葦就怒哼,“誰知道你老娘是怎麽掉的牙。你可不許誣陷我啊。”
陳武暴怒,“你撒謊!你這臭婆娘,看我不打死你!”
“嗯哼!”公安立刻清了一下喉嚨,“陳武,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麽能罵人呢?怎麽能當着公安的面,說打人的話呢?”
陳武愣了一下,有些慌,“我不是,我……”
蒲葦趕緊插話,“公安同志,你看到了,陳武就是這麽一個易爆易怒,一言不合就會打人的人。他老娘不知怎麽掉了牙的事,算什麽事!你們該看看,他的媳婦是怎麽被他給打的,那全身都是沒一塊好肉啊。那陳武老娘,又是怎麽幫她的兒子,把兒媳婦給當畜生一樣地拴着,由着她兒子一直對人施暴的。”
說完,蒲葦就把公安往屋裏引。
這會兒,林小雙被她給安置在了更溫暖的工作室裏,好能讓她的傷勢盡快恢複。
如今不過就一天,林小雙身上那被打的一處處,依舊非常明顯,實在是讓人看着觸目驚心。林小雙看到公安來了,不說話,但就是哭。那個眼淚掉的呀,可憐極了,就像是待宰的牲畜,終于盼來了可以讓自身合法逃脫的那人。
“這還只是外傷!”
蒲葦将林小雙的褲腿給重新放了下來。
“內傷部分,一會兒請昨天給她看病的大夫來給你們作證吧。”
也是巧,說曹操,曹操就到。
楊老大夫來了,其他人倒是沒怎麽樣,那位被公安同志叫做“首長”的領導卻激動了,沖着楊老大夫,就喊了一聲——
“楊老!”
然後走過去,就一把拽住了人家的手。
“沒想到您竟然來了這裏。您來這兒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啊,我……我也可以過來看看您,給您帶點東西啊。”
楊老大夫也是詫異,神色間也透出一些激動。但是他只是拍了拍那位領導的手,又沖他搖了搖頭,示意有話一會兒再說後,就來到了兩位公安的面前。
“同志,你們好,我是昨天負責給這位女同志看病的。”
兩位公安一看首長對這位老大夫這麽恭敬,自然明白這是位大人物,不敢怠慢分毫,客客氣氣地詢問起了楊老大夫昨天診治的結果。
等聽說女同志的确是受了內傷,接下來一段時間,必須要好好休養,切忌不能再幹半點重活,兩位公安就心中有數了,表示要帶陳武回去好好審訊。
陳武慌了,跪下就開始求饒,辯稱是自己喝醉了,控制不住自己,才打的人。後來把人給綁起來,也是怕別人發現了他打老婆。
“……但我真沒有虐待她啊,她是我老婆,我怎麽可能會虐待她呢。就是打人,也是喝了酒,腦子糊塗了,不小心就出手重了。我不是故意的啊,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但他還是被公安給拽了出去。
故意不要故意的,人都被你給打成了這個樣子,那總得吃點教訓的吧。
但留下來的那位退伍兵公安,看到林小雙在屋裏躺着,領導又是一開始就在這裏的,猜測這屋的主人肯定和領導關系匪淺,就和老領導透了底。那就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兒啊,他們頂多把陳武給抓起來關幾天,讓他好好反省反省。其它的,就沒招了。
領導明白,點點頭,示意按下這事,不用再說。
因為都可以稱得上是“老朋友”再相會,所以那公安特想請老領導吃飯,而老領導也很想請楊老大夫吃飯。
陳道南提議,幹脆大家都別走,中午就在他們家吃好了。
蒲葦立刻表示,家裏有臘好的野雞野兔,正好适合拿出來招待客人。
老領導立刻笑,呵呵表示,那敢情好,他可就不客氣了。
事實上,蒲葦送給自家男人的臘雞臘兔,哪怕因為男人突然出了被襲擊的岔子,但最終依舊進了部隊大食堂,然後吃得那些士兵們,個個嗷嗷叫,就沒有一個不誇這肉香的。
老領導也吃到了幾塊肉,特随和地表示,自己還真就饞這一口。
不見外,就是最好的相處之道了。
那就吃喝走起吧。
不過,老領導和公安同志個人作風都挺硬,飯還沒吃呢,就先把飯錢給交了。
“哝,吃多吃少,就這個數了,你們別嫌棄,也別見外。”
陳家人自然是要推的,但又哪裏推得開,最終,還是給收下了。
楊老大夫沒交飯錢,可人家很坦然,指着蒲葦,就嘿嘿一笑,透着點小得意。
“這丫頭老找我讨藥,這飯錢吶,沒幾天,就能從那藥費裏給抵回來。”
那口吻裏,也是透着不掩飾的熱乎勁。
畢竟,楊老吃上嘴的肉,可以說,幾乎都是蒲葦給孝敬的。作為大吃貨國的子民,這吃,可不就是最容易處出感情的?!
老領導聽了這話,精光一閃,倒是又認認真真地把蒲葦給看了一遍。
等一桌子人吃完喝完,老領導就和公安、楊老大夫分別談話去了。早就等着急了的陳媽媽,趕緊把自家兒子給叫到了屋裏。
她先是問起了兒子的傷勢,等聽說兒子打算要退伍了,她那個慌的啊、哭的啊。更覺得明明有提幹機會,卻偏偏要把機會給往外推的兒子,就是個大傻子。
“……你知不知道你媳婦有多能幹。你就那樣退伍回來了,當個農民,你以後可怎麽拴得住你媳婦哦。”
怕兒子不信,她一股腦地将他離開之後,蒲葦所作的事都給倒了出來。
“……現在,你媳婦就是這個!”
她豎起了大拇指,又沖着小兒,勾了勾小拇指。
“而你,則是這個。這個樣子,你哪裏還能配得上她呦。”
陳媽媽可要愁死了。
陳道南這心裏也是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他倒是真的沒想到,這小媳婦竟然這麽能幹,非但已經早早做好了掃雷器,把那狼霧山給闖了一遍又一遍,賺了那麽老多錢,還成了能溝通鬼神的神婆。
他一時愣了。
心念急轉間,有苦有甜,有焦有慮,但想想媳婦兒之前抱着他哭的模樣,以及對當軍官太太的不屑,還有确定他真的要回來的時候,那小鹿一般的雙眼泛起的清澈的亮光,他這心,就又穩了下來。
“配不配得上的,她都已經是我媳婦了。我也認定她了。無論未來會如何變化,這輩子,我只會努力好好對她。我想,她會看到我的好的。”
陳媽媽不是很贊同。這世道變化那麽快,潑天富貴都能轉瞬成灰,她是經歷過的,哪能不往最壞處想。可小兒現在都這樣了,她當然不能否定小兒,說一些打擊他的話。
“那你好好努力吧。”她只能這麽說。
陳道南嘴角一翹,漆黑的雙眼,倒是射出獵鷹一般不逮到獵物就誓不罷休的光芒來。
“媽,你別擔心了。其實你不覺得,我回來了,反而才能更好地把她給拴住嘛。對你的兒子,你要有信心一點。”
陳媽媽立刻拍了一下自個兒的大腿,臉上重新透出些喜色來。
可不就是!
這人就在跟前,天天處着,可比不隔着千山萬水,一年見不上一次面的強!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老話,可不也是這個意思?!
陳媽媽這麽一想,這心裏倒也是不太傷心了。而且,兒子又不是那條腿徹底廢了,而是不太能使得上力氣,等回頭,讓那楊老大夫好好看看,興許還能養回來。
部隊醫院動手術,那是西醫的一套。西醫治不好的,也多的是靠中醫的。而且,瞧那領導的态度,就知道楊老大夫厲害的很,估計能幫上小兒。就算楊老大夫不太行,但這不是還有小兒媳嗎?興許,小兒媳求求神官,神官大手一揮,小兒的腿就完好了呢?
想到這美事,陳媽媽那臉上,都帶出笑來。
也是之前賣野物,讓她掙了不少,她現在心裏也有底氣了。原本,兒子在部隊,一個月十塊的工資瞅着很多,是全家的盼頭。可之前不到一個月,就連小女兒陳紅竹都能輕輕松松到手六十多塊。感覺小兒要是回來了,反倒是能掙得更多,還能更好地拴住小兒媳這尊大財神。
這不是挺好的嘛。
陳媽媽越想,越是美,就又覺得這一切應該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
等公安和楊老大夫都走了,自然就該回到正事——掃雷器上面了。
他們這一趟回來,自然是沖這個東西來的。
蒲葦示意領導稍安勿躁,這一路奔波勞碌的,可以先去休息。等她和她家男人再商量商量、琢磨琢磨,保證明天就把完好的成品交給領導。
好!
領導要的就是這個準話,也是痛快,答應給兩人私人空間。這頭留下兩個小兵,說是負責保護兩人的人身安全,那頭,他就帶着人走了,去鎮上了。
畢竟這麽多人,吃住可是個大事。這小小的村子,可安頓不下他們。
等領導一走,兩個小兵行動有素,迅速地一前一後在陳家前後院站起了崗。
蒲葦和陳道南回了自己的屋,就之前被打斷的掃雷器的談話,繼續談了下去。然後,蒲葦也從上鎖的櫃子裏,掏出了相應的零部件。
這本來就是為了他們的到來而準備的,只需要簡單地組裝一下,一個掃雷器,就成型了。
但為了表示他們真的在很用心地探讨關于掃雷器的制作,蒲葦還是把男人給按在了床上,示意他先躺下睡一會兒。等過了一個多小時,她再叫他起來。
但嬌妻在側,陳道南哪舍得去睡。就睜着一雙漆黑的眼,不錯眼地看着她。
看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
“喂,還不趕緊睡!”
他呵呵一笑,笑聲低沉,透出一股成熟的性感。
“那你上來陪我睡。”
“呸!”她直接一甩頭,不客氣地吐槽,“想得美。”
然後,用手指戳他,“我發現,你有點不老實了哎。說,老實交代,是不是回了部隊之後,學壞了?”
他逗她,“你都給我戴了不老實的帽子了,你還讓我怎麽老實交待啊。”
“好啊。”她就更用力地戳他,“聽聽,果然是不老實了吧。”
但卻有很小心地避開了他先前指出的自己受過傷的部位。
他縱容地被她給戳了一陣之後,兩只大掌一伸,就将那小手給抱住了。
“我想你了,離開你的時候就在想,在部隊裏,也一直在想。”
灼熱的眼神,讓他漆黑的眸子,亮得過分,恍若一下被施展了魔法的黑寶石,亮得似乎都能透出星光。
也亮得讓她嘴角一翹,沒繃住那份笑。
她趕緊掩飾般地低下了頭,不回話,也不再吱聲了。
但是,那安靜垂首的樣子,透露出的歲月靜好的意味,卻已經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也已經是可以讓他感受到甜了。
一個多小時後,蒲葦招呼了兩位戰士,又拿上了掃雷器和一些工具,示意去狼霧山,做一下實地測試。
兩位戰士也知道自己這一趟來的任務是什麽,一看陳道南和她媳婦搗鼓了一陣,這麽快就要去試驗了,就很高興,立刻一個過來扶陳道南,一個過來搶着幫蒲葦拿工具,由蒲葦領路,朝狼霧山走去了。
後頭,陳家的小孩特興奮地跟了上來。
今日特殊,陳媽媽也沒管,由着孩子們跟上了,但是,她讓陳道西也跟上了。到時候有什麽事,也能照應的上。
村裏人不清楚情況,但不妨礙他們一看大批的軍人都撤走了,現在也只剩下了兩個之後,也趕緊過來湊熱鬧。他們倒是沒敢問陳道南他們要去幹什麽,就學陳家的孩子一樣,在後頭跟着。
等到了山腳,蒲葦和陳道南一起,就開始像模像樣地開始探測了。
“滴滴滴”,示意探測到了金屬物的聲音,很快響起。
但兩位戰士犯了難。目标物似乎找到了,但如何确定,那就是地雷呢?他們又不是專業排雷的,搞不來這事啊。
就見蒲葦伸手管他們要起了工具,看上去要排雷的樣子。
這可使不得!
兩人很慌,趕緊攔。非專業人士排雷,這要是被炸死了,他們肯定得要擔責的啊。
蒲葦卻笑笑。
“呵呵,實不相瞞,我之前排過幾個雷了。否則,我怎麽和南哥不斷進步,最後弄出這個成品啊。畢竟,東西好不好用,只有試了才知道啊。”
兩位戰士還是擔心,還是陳道南成功将兩人說服的。
因為自家老娘的話,陳道南知道,自家媳婦兒是能排雷的。只是,他支持她,也願意相信她,真的看到她去做,他卻是高高地提起了一顆心。
最後,看到她用她那一雙柔軟的小手,成功地搞定一顆地雷之後,他在不知不覺中,已是緊張得滿頭大汗。
蒲葦看他那緊張的樣子,心裏就發暖,但才不會讓他知道呢,所以故作得意地取笑他。
“看把你給吓的!”
他籲了一口氣,好脾氣地由着她笑。
她就沖他挑了挑眉,“看清楚了沒,看清楚了,下次你來試試?”
男人是不能激的。
而且,對于危險,反而更能激起男人的挑戰欲。
“好啊。”他應了。
但是蒲葦還是特意把他招呼過來,湊到自己的近前,仔細地看了一遍她是如何排雷的過程,才讓男人去排第三個雷。
而這一次,換她跟在他身邊,貼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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