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有趣
林以寧終于看到,是他把落地閱讀臺燈弄倒了,還沒有扶起來,卧室大燈暗着,想來他本來是要睡的,不知道做了什麽會把燈絆倒。
暖黃的燈光從地面透射上來,帶着一點模糊暧昧的光暈。
或許是畫面太過于和諧,她竟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異常,只是關注到他并沒有事。
看他招手,林以寧思索片刻卻搖了搖頭:“你沒事就好,我就不吵你了,晚安,早點睡。”
她沖他擺手,單純無辜地笑了下,裝作看不懂暗示。
那一瞬間生出的不是怯懦,只是無法判斷自己過去會發生什麽,對于未知總是難免帶幾分惶惑,她并不害怕發生什麽,只是還沒拿準他的心思,也就找不準分寸。
而在這麽親密的空間裏,并不适合互相試探。
陳予懷挑了下眉,那一瞬間說不上是困惑更多一點,還是失落更多一點。
林以寧轉身之前,聽到他又叫了聲:“一毛……”
她扭頭:“嗯?”
他坐在床側,眉眼隐在陰影裏,顯得越發深沉內斂,三歲的年齡差,有時候覺得約等于無,有時候又覺得的确像是隔了一層什麽。
什麽呢?說不上來……
仿佛……他是個長輩。
有一瞬間,她生出一些沖動,想撕碎這層紗,但被理智拽回來,轉瞬即逝。
陳予懷目視她,沉默幾秒鐘才開了口:“我眼睛不好,來幫我找找東西?”
他語氣帶着點兒嘆息,像是不滿自己竟然為了這種事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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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毛愣住,頓時覺得自己想多了,于是點了下頭,回身往他卧室去:“找什麽?眼鏡又不合适了?”
說着,她甚至湊過去他臉前看了他一眼,順便摘了他的眼鏡,放在自己眼前試了下。
其實看不出來什麽,盲目關心罷了。
剛上中學他眼睛就有些近視,那會兒他媽媽還說,可能是遺傳了老爸。
林以寧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遺傳的因素,但他除了喜歡長時間看書,沒有什麽太多不良習慣,眼睛視力卻在逐漸下降,他視力不太好,晚上會更差,有點夜盲的征象,進入到黑暗環境裏,他比其他人适應的都要慢。
好在他不是急性子,也穩重,并沒有帶來多少的困擾。
每次去看電影,如果影廳很暗,他都會走得很慢,甚至還會拽住身邊人做支撐。
林以寧那會兒起壞心思,經常突然把他扯進黑暗的屋子裏、角落裏,然後裝作突然想起來,關懷地拉住他的手腕,輕聲問:“還好嗎?”
他從不責備她,聲音永遠溫和緩慢,甚至安撫她:“還好,沒事。不怪你。”
以至于她每次都會生出一些愧疚來。
林以寧在一瞬間想到這個事,他房間裏很暗,那架落地閱讀臺燈倒了之後顯得更昏昧些。
她挪了半個身子的距離,在他視線外,把腳踩開關踩在腳底。
很清脆的一聲咔嚓響。
臺燈暗下來,走廊的燈沒開,整個房間一瞬間黑了,一毛能模糊看到他的位置和輪廓,但他現在應該是看不到自己的。
于是她往前撲了一下,把他砸在床上,聲音有些急切,顯得慌張語無倫次:“對不起,啊,我不知道踩到什麽了,我那個……”
陳予懷托住她的腰,悶哼一聲,然後扣在她腰上的手輕輕擡起來拍了拍安撫她:“沒事,不要緊,沒受傷吧?”
一毛搖頭,頓了片刻又改口:“磕到麻筋了,我動不了了。”
他睡袍本來就沒系好,這下幾乎快散落了,林以寧抱着他,有些羞恥,但更多還是惡趣味,甚至忍不住手扣在他胸前,故意用力:“好難受。”
小魚很好脾氣地任由她胡作非為,甚至還關心她:“嚴重嗎?”
林以寧搖頭:“緩一下就好了。”
一毛忍不住笑了下,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眼睛還好嗎?”
他沉默着,目光看向她,突然低聲問:“你希望它好,還是不好?”
四目相對,林以寧心裏咯噔了一下,疑心他看得到自己,又覺得不太可能。
因為一瞬間生出的緊張,連身體都是僵硬的,他問完,又遲遲不說話,似乎在等他回答。
林以寧吞咽了口唾沫:“嗯?”
陳予懷沒有繼續問,只是抓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敲了下:“輕點,肋骨要斷了。”
林以寧裝不下去,迅速爬了起來,手腕還被他攥着,剛爬起來,又被他扯回去,他半側身,兩個人側躺着面對面,中間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
“你今天是不是不高興?”他問。
林以寧也說不上來,但覺得這時候說沒有,反而加劇矛盾,于是她說了句:“談不上,就是覺得你跟別人出去玩很失落,所以不開心,又覺得你出去跟別人玩是正常的,我的不開心反而是不正常,所以就更郁悶了。”
陳予懷沒有笑話她,也沒有承諾會多陪她,他只是擡手扣在她頸間,往前稍微送了點,歪着頭咬上她唇瓣,然後接吻、一遍一遍。
林以寧換了幾次氣,慢慢呼吸都控制不住,她覺得如果開着燈,他大概能看到她燒紅的眼睛和耳朵。
可即便燈暗着,他也能觸摸到,她想擡手撥開他的手,卻突然被她摟抱着翻了下身。
林以寧驚呼一聲,然後被他穩穩托住,繼續。
唇齒厮磨,身體也是熱的,兩個火爐像在彼此燃燒,汗意湧上來,後背都是潮濕的。
陳予懷有一瞬間感激她的小動作,在另一瞬間又疑心自己做得太過火。
只是觸碰仿佛是一種本能的渴求,愛意無處消解,只能融化在吻裏、擁抱裏,甚至……他還沒法更進一步的行為裏。
起風了,或許是,窗外沙沙作響,像是樹葉的聲音。
一毛出神的時候在想秋天,遍地金黃的落葉,被風吹着,在半空中打着旋飄落,甚至時不時被風再送到上空,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是一片落葉,懸浮在半空,被風吹得飄來蕩去。
溫暖的懷抱,柔軟的床鋪,他睡袍是絲質的,他的被子柔軟而清涼,他的皮膚是熱的,偶爾是涼的……
他的呼吸是平穩的,然後也是亂的,他有事睜着眼看她,有時閉着眼,睫毛鴉羽覆蓋下來,顯得表情虔誠而認真。
他的手掌寬大,指骨分明,她看不見,但能感受到一直在她頸側和腰側,有時候用力,有時候又輕淺,他掌心和女孩子的手很不一樣,并不算粗糙,但也絕談不上柔軟。
突然打了雷,夏日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閃電刺破夜空,那一瞬夜空如白日,光透過來一些,足以讓彼此看到對方。
林以寧睜開眼,被雷驚到的片刻眼神裏更多是受驚,他卻似乎根本沒聽見,垂眸看她的目光熾熱濃烈。
她下意識抓住他,脫口叫他名字:“小魚……”
他緩慢轉了下眼珠,仿佛剛從某種迷思中醒過神來:“別怕。”
也不知道是說別怕雷,還是別怕他。
事情有些在狀況之外,林以寧原來是在逗他,到最後卻是自己暈頭轉向。
兩個人沉默了會兒,任由尴尬蔓延着,她終于起了身,說:“我回去睡了。”
陳予懷“嗯”了聲,沒起身,大概是不想她尴尬。
她鞋子都掉了,這會兒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于是更尴尬了,走的時候幾乎是奪門而出,閃身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忽然想起來,自己是進去幫他找東西的。
她不想再回去,可又忍不住擔心會不會是很重要的東西,于是找到手機發了條信息給他:東西找到了嗎,要不要我過去幫你找?
他回:不用了,騙你的。
她給他發了串省略號:小魚你變壞了。
陳予懷很久沒吭聲,她去洗了把臉,都在留心消息提示音,可是遲遲沒等到,躺到床上的時候盯着空蕩蕩的聊天框,忍不住有些忐忑,他不會當她真的在生氣他騙人吧?
她翻來覆去,一顆心一直是亂的,又不好直接問,顯得自己很容易多想,于是只發了個可愛賣萌的表情包。
他終于回了:剛剛在洗澡。
林以寧松了口氣,知道自己多想了,脫口而出:不是剛剛才洗過?
說完才又覺得自己問了句帶暗示的話,忙又說了句:我本來很困,這會兒又睡不着了。
她繼續刷:周末回你家,我要不要準備禮物啊?
說完覺得還不夠:渺渺姐會回去嗎?
她幹脆開啓話痨模式:小魚,我有點緊張。
……
她一連發了十幾條,企圖把最上面一條蓋過去,可他一直等着不回複,等她發完了,才不緊不慢一條一條回。
他說:洗個澡冷靜一下。
一林以寧已經不在乎他後面說了什麽了,只是盯着這句扶額。
總覺得自己一晚上都在經歷尴尬。
她忍不住想起來她問他眼睛還好嗎,他沉默片刻才說:“你希望它好,還是不希望它好?”
所以其實他看穿了她的小把戲?還是他眼睛如今沒那麽不好了?
不管哪種情況,她都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話說完了,聊天框安靜下來,她沒話說了,于是留了句:晚安。
他回她:晚安,下次可以直接點,不用特意把燈踩掉,你想要什麽,我都會配合。
林以寧石化在原地。
他怎麽看見的……
像是有一把火,從腳底一直燒到頭頂,林以寧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冒着熱氣。
但她還是故作鎮定回了句:我覺得這樣有趣點。
他直接回了條語音:哦,那我知道了。
聲音帶着笑意,林以寧恨不得把自己煮了吃了的同時,忍不住點開又聽了一遍。
聲音壓的很低,帶着一點氣聲,仿佛他在耳邊說話,嗓音有點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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