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占有欲

這個周末下了一場雨，天就突然就冷下來了，烏雲遮天蔽日，冷雨敲窗，林以寧隔着車窗玻璃看外面，到處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她在電話裏跟梁邺說：“下這麽大雨還要出來，你還真是有興致。”

她本來約好和梁邺周末一塊兒去吃飯，但下了雨，就打算推掉。

梁邺卻問她：“你今天有事嗎？”

倒也沒什麽事，他便說：“那我去接你。”

“是有事要跟我說嗎？”

梁邺輕笑：“也沒有，剛來這邊，認識的人不多，太孤單了，恰巧又下雨，真是可憐見的，你有認識的朋友，也可以多帶幾個人一起，我定了茂雲軒的位置。”

上學時候，梁邺确實呼朋喚友左擁右簇的，可能大約是真的人生地不熟太無聊了。

梁爽還在微信裏吐槽：“有沒有眼色啊，這麽執着叫人家有夫之婦出去玩，也不怕挨揍。”

林以寧說：“我家魚總，情緒穩定的機器怪物，我就沒見過他失态，別說我去跟朋友吃頓飯，我覺得有一天他看到我從別的男人床上爬起來，他都會先找件衣服給我穿，然後詢問我是選擇解釋還是選擇分手。”

梁爽驚掉下巴：“這不可能，這不是人。”

林以寧“嗯哼”一句，長這麽大，似乎真的沒有看到過他失态，即便很小的時候，他在她眼裏都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大哥哥了。

就像今天，她原本邀請了他一起去，但他一早就去總部見爸爸去了，她剛剛還在電話裏跟他說，梁邺來接她一起去吃飯。

他聽完也只是回了句：“好。”

秦叔叔臨時召開會議，他明天一早要出差去柏林，所以只能組織周末，所有分公司的高層都會去，小魚也不例外。

林以寧小時候倒跟着秦叔叔去過公司玩，但長大後就沒去過了，她本來也想去看看，小魚走的時候卻親了下她額頭，低聲笑說：“家屬去就夠了，你接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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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她還羞澀來着，回籠覺睡到一半，豁然驚醒，淩靜也是高層吧，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見面。

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子。

她下周才去辰星報到，明天就能看到了，可林以寧突然覺得不安，她從床上爬起來，焦躁地在家裏走來走去。

她蹲在沙發上漫無目的翻着梁哲的朋友圈，翻到很久很久之前他還沒到辰星時候的照片，那時候梁哲還留過長發，穿一身皮衣，一身搖滾範兒，和現在判若兩人。

她忍不住嘲笑了聲，然後才突然發覺自己已經看到這麽久之前的動态了，而自己只是試圖從他的朋友圈裏翻到一丁點淩靜的信息。

顯然什麽也沒有。

林以寧郁悶地把臉埋進抱枕裏，自我勸解：誰也沒說過倆人有關系，梁哲也說沒有，就算有也是以前了，小魚是個極有原則的人，和自己在一起了，就不會再去考慮任何人。林以寧，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可顯然這種勸解并沒有什麽用。

“我覺得談戀愛确實影響智商，影響心态。”林以寧郁郁地說。

梁爽：“正常，剛談戀愛嘛，就是情緒不斷撕扯，他到底愛不愛我，有多愛，愛多久，然後懷疑，試探，驗證，再懷疑……”

“傷心了，憑什麽他那麽淡定。”

“人跟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不能強求啦。不過你氣不過倒是可以狠狠親他，爆炒他，把他折騰得死去活來，逼他說一百遍愛你，你不說他情緒穩定怪物嗎，看他還穩不穩定，占有欲作祟罷了，這麽一鬧，或許你就不吃醋了。”

“我沒有吃醋……”

“喲，那醋味兒我在淮城都聞到了。”

吃醋嗎？

原來這就是吃醋。

林以寧拒絕了梁邺來接他的請求，自己開車去了茂雲軒。

那是一家粵菜館，口味偏清淡，林以寧并不大愛吃，推門脫掉外套，林以寧看向已經到了的梁邺：“這麽大雨，約不出來人，你只能湊合和我吃一頓了。”

梁邺起身迎她：“你肯賞臉，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冷雨敲窗，外面灰蒙蒙的，林以寧和梁邺挺熟的，但也不算了解，也談不上交情，如果不是梁爽，她估計都不會坐在這裏，兩個人尴尬對坐，半晌才開一次口。

林以寧甚至能抽空走個神，低頭看一眼手機，揣測小魚在幹嘛。

開會總是無聊的，這次會議跟辰星關系也不大，他其實參與不參與都沒太大關系，但他作為董事長的兒子，秦叔叔很希望他能盡可能多地參與公司的事務，以備将來接手整個公司。

梁邺正好說起：“我聽說你和辰星的老板是男女朋友？”

這恐怕是聽梁爽說的。

林以寧點頭，笑問：“怎麽，不像？”

梁邺搖頭：“沒，很般配，只是沒想到你會喜歡這種類型。我一直以為你會更喜歡運動陽光一點的男生。”

“喜歡什麽人，有時候是不受自己控制的。”生活中，她其實是不大喜歡這種性格的人的，如果是交朋友，她連考慮都不會考慮，可他這是小魚，她就覺得每一處都合她心意。

梁邺若有所思點點頭：“确實，喜歡誰，有時候的确不受自己控制。”

他說完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有心事，低着頭，只是默默夾菜。林以寧有些尴尬，猶豫好一會兒也沒開口去問，總覺得不合适。

或許來這兒本身就不太合适。

她忍不住低頭，在微信裏對着聊天框敲：誰來救救我，跟你堂哥單獨吃飯，我真的好尴尬。

梁爽回他：他不會明知道你有男朋友還對你表白了吧？我等着，替你打爆他的頭。

會議冗長無聊，也或許是他心不在焉。

陳予懷很小的時候就被父親帶着參加各種會議，小小的他也會穿着板正的西裝，安靜地坐在父親身邊，周圍說的什麽，大多數時候聽不懂，但也會努力聽着，試圖消化。

慢慢的，他好像能聽懂一些了。

再後來，他甚至學會了思考和權衡，并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十幾歲的時候，父親已經不把他當小孩了，周圍的叔叔伯伯也會稱贊他：“後生可畏啊！”

他端坐在花團錦簇的名利場，目光掠過浮華，卻什麽也沒看進眼裏，仿佛天生就冷情冷性。

但他和父親不同，父親的冷是平和的，他內心卻有極大的不滿足，他渴望暴烈的情感，渴望将自己撕碎去填補靈魂的空缺，他渴望有一個人能攥取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個人自始至終都存在。

現在他得到了，于是他平靜的外表，快要被撕碎了。

一毛……

林以寧。

她在做什麽？和別人在吃飯，茂雲軒的菜一般，她也并不太喜歡粵菜，她一定只是稍稍動一動筷子，然後吃一點甜品。

她喜歡聊天，什麽都講，但不喜歡找話題。

梁邺看起來就不太會聊天。

她或許處在水深火熱裏。

但也有可能相談甚歡。

她極重情義，好朋友的堂哥，她一定會盡心照顧的。但梁邺看她的目光，無論如何都談不上坦蕩。

陳予懷扯了下領帶，只覺得會議室憋悶異常。

梁哲也來了，坐在他旁邊，這會兒偏頭低聲耳語：“你現在的表情，感覺梁邺站在你面前，你能把他揍一頓。”

陳予懷垂眸，表情欠缺：“有嗎？”

“真想給你個鏡子照照。”梁哲覺得這可太稀奇了，“這麽不放心，你不如關心一下。”

陳予懷抿唇，并不理會他。

梁哲倒是掏出手機，對着陳予懷咔嚓一張，發朋友圈僅一人可見：這個人快瘋了。

林以寧看到照片的時候，心髒都停半拍，從別人的朋友圈看到熟悉的他，會有種恍惚的感覺，像是站在旁觀的位置窺探他。

她忍不住點開放大了看，他領帶扯開了一些，大約會議太久，他眉毛微微擰着，眼鏡滑落下來一些，帶了幾分頹态。表情雖然欠缺，但仍然看得出來他情緒壓着，似乎有些不悅。

……快瘋了？

為什麽？

她倏忽看到照片的一角有個側顏，和小魚隔了個位置坐着，那是個極漂亮的女人，垂着頭，只露出半張側臉，仍然美得奪目。

兩個人的同框，像是精心設計出來的一樣。

林以寧嘴角瞬間耷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