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九妹複仇
黎明短暫,等到雄雞第三次叫的時候,太陽已露了臉,驅散寒霧。
荷露一早進了屋,見花無缺已有醒的征兆,連忙喊蜻蜓收拾用物,燒了熱水,備好毛巾。
移花宮的人一向手快眼快,吃穿用物無需別人提醒。
荷露支了一片屏風,伺候花無缺換了一身新的白衫,捧上水和毛巾。
這一番動作,自然吵了一旁還在呼呼大睡的小魚兒,等小魚兒伸着懶腰,連連哈欠的坐起來,花無缺也收拾好了。
“抱歉,吵你休息了。”
屏風已撤,那個一身貴氣的移花宮公子正整理自己的領子,他說話總那麽謙恭客氣,笑容也平和親切。
因為背着光,小魚兒看不清他的臉,只是聽他說話就覺得難受,就好像自己這麽一個卑鄙低下的小混混,欺負了人,還得到別人的厚待,讓他渾身不自在。
所以小魚兒跳了起來,撇撇嘴道:“你雖然救了我,但是我并沒有叫你救我,所以我也不必感謝你。”
花無缺笑道:“不必。”
小魚兒又道:“所以我要走,你也不必攔着我。”
花無缺繼續含笑:“用了膳再走,休息一夜吃些東西補充元氣。”
蜻蜓正端着一些胡餅進來,聽到公子挽留小魚兒,差點沒将胡餅抖掉。
小魚兒也五官扭曲,雙眼一瞪,哼道:“誰要和你一起吃飯!”
“他不吃,咱們吃。”
這時,鐵心蘭也從外面走進來,大大方方的從蜻蜓手裏拿了一張胡餅,咬了一口道:“有人就愛逞能,餓死了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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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缺看到鐵心蘭,忍不住笑了。
小魚兒先是看了花無缺一眼,那別扭的勝負欲又湧上心頭,他跑過去,也從桌子上抓起一張胡餅,胡亂咬了一口叫道:“吃就吃,誰不吃誰小狗。”
鐵心蘭暗暗偷笑,這臭小魚不知好歹,就要這麽激他。她想給他們多一點相處時間,也許相處久了,兩人就會知道彼此的好,從而不想殺害對方。
荷露和蜻蜓兩人早已吃過了,等花無缺在桌前坐下,二女立刻站到他身後,不過那兩雙眼睛卻兇巴巴的瞪着他們對面的小魚兒。很明顯,她們确實非常不喜歡小魚兒。
小魚兒才不管那麽多,他向來我行我素,自由懶散慣了,吃東西也是沒個坐相,與對面正襟危坐的花無缺形成鮮明對比。
花無缺吃飯斯文,雖将碗湊到唇邊,抿了一口粥,別人卻未見他怎麽張口,只看他神态淡然,一舉一動極為端正。
鐵心蘭這會卻也變得扭扭捏捏,小女人姿态,剛剛那大大方方像是假的。她臉上微微染了紅暈,那眼似乎也在偷偷瞧着花無缺。
現場五個人,三人吃着,兩人看着,各個心思不同。
小魚兒可受不了了,他這人不喜靜,他不僅自己要熱鬧,連帶着,也要別人跟着他雞飛狗跳。
“喂。”小魚兒拿指尖敲着碗,突然開口道:“你好像,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那表情,透着一絲壞笑,就直勾勾盯着花無缺。
鐵心蘭一聽這話,臉上表情瞬間就繃住了,忍不住心裏暗罵:臭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時候說這個幹什麽,嫌命長了?
卻是花無缺慢條斯理的喝下最後一口粥,将筷子擱置在碗上,接了一旁荷露遞過來的帕子擦嘴,才緩緩擡頭,看着小魚兒,淡淡道:“閣下若要告知,在下洗耳恭聽。若不想說,在下也不勉強。”
“你倒真是體貼人。”小魚兒拍着巴掌哈哈笑道:“移花宮的人果然有家教。你也救過我兩回,我要是不告訴你,倒顯得我小氣。我叫……”
花無缺靜靜看着他,那眼底有了一絲不易覺察的隐忍。
小魚兒故意拖長了音,就是沒說出自己的名字來,反而看着兩人的表情。倒是鐵心蘭徹底慌了,急得額頭冒汗,忍不住掐住自己的手。
荷露蜻蜓兩人的雙眼都瞥向別處,一臉不屑,誰要知道這小混混的名字。
鐵心蘭忽然站了起來,将自己那碗粥,趕到小魚兒面前,叫道:“我看你是沒吃飽,沒事找事。”
花無缺又将視線轉到鐵心蘭身上,笑道:“鐵姑娘,你吃好了?”
“吃好了,吃好了。花公子,這峨嵋山風景不錯,我們一會周圍走走如何?”鐵心蘭巴不得現在就拉着花無缺開溜,省得聽小魚兒亂說話。
花無缺還未回答,小魚兒卻黑着一張臉道:“你們不想聽,我還非要說。”
鐵心蘭瞪着他。
在兩人的目光注視下,小魚兒突然露出一個壞笑,一字一句清楚說出:“我叫海大蝦。”
聽到是這麽一個名字,花無缺緩緩笑道:“真是好名字。”
江小魚!江裏的小魚。
海大蝦!海裏的大蝦。
也就小魚兒能取出這樣的名字,富有深義,咋一聽平常俗氣,可誰又能将這名字與小魚兒聯系在一塊。
鐵心蘭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鐵心蘭指着小魚兒道:“早跟你說過,你這名字也不好聽,沒必要告訴別人。”
小魚兒也跳腳,“怎麽不好聽了,傻子才聽不出來,我這名字是多麽偉大。”
說笑間,兩人又開始打打鬧鬧,花無缺就平靜的看着他們,忍不住嘴角上揚。
心裏想着:如果能一直這樣,也挺好。
竹屋在山頂,門外晨霧還未散去,前後山花爛漫,山花夾列的小徑,再往上走,便是一處懸崖。
花無缺負手嘆息,那處是他當初逼迫小魚兒,害他掉落懸崖的地方。
已經不一樣了,這一次,他不會掉下去,因為自己不會再逼迫他了。
荷露已收拾好一切,從屋裏走出來道:“公子,一切準備妥當。”
花無缺點頭。
鐵心蘭這時也走出來,問道:“花公子,你們這就走了嗎?”
小魚兒跟在她身後,嘴裏不知從哪裏叼了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走就走呗,你還想讓他們多請我們幾頓飯啊。”
早早離開,也省得後續麻煩。“二位多保重,後會有期!”
花無缺含笑一輯,轉身走了出去,荷露蜻蜓緊跟其後。
鐵心蘭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們下山,薄薄濃霧,她快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那身白衫也漸漸消失在濃霧中。小魚兒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回魂!回魂了!真搞不懂,那小子有什麽好的,娘裏娘氣,哪像個爺們。”
“唉,看來下一次只能在江南那邊見到他了。”鐵心蘭的目光始終不舍得放下。
小魚兒冷冷哼道:“江南大俠江別鶴?哼哼,你說過那老頭就不是個好人。這傻小子要去找那家夥,被人賣了都要幫人數錢。哼哼,哼哼。”
鐵心蘭回頭白他一眼:“我決定了,下次再也不和你說這些,就要你吃個幾次虧,你才知道好歹。”
“哼哼。”小魚兒又是冷笑,“你就算不說,憑我這天下第一聰明人的才智,傻子才容易吃虧上當。”
鐵心蘭這會又嘆氣道:“也不知道無缺接下來會去哪?唉。”
小魚兒道:“你不是說他會去江南找江別鶴?”
鐵心蘭皺眉道:“應該是這樣,可以前是以前,以前他在這裏害的你掉崖,現在卻沒有,都不一樣了。”
小魚兒吐了嘴裏的狗尾巴草道:“反正啊,他出谷的目的就是殺我,他在這裏找不到我,肯定就去別處找了。”
只聽一人悠悠道:“殺我?誰殺我?我又殺了誰?”
乳白色的濃霧中,緩緩走來一個人,像個幽靈,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幽靈,正是慕容九妹。
她的面容蒼白,那雙靈活的大眼,已失了往日光彩,癡癡傻傻的模樣,竟像是真的瘋了。
鐵心蘭吃驚道:“慕容九妹,你,你不是已經被蜻蜓送下山了嗎?”
“九妹是誰?蜻蜓是誰?你是誰?我又是誰?”慕容九妹一副瘋瘋癫癫的模樣,指着天,指着地,又指着自己,走起路來,也是颠三倒四,幾乎要摔倒。
小魚兒只覺好笑:“看來是真的瘋了。”
鐵心蘭道:“還是趕緊送她下山吧。”
慕容九妹渾渾噩噩的眸子,在看到小魚兒後,卻又亮了起來,指着小魚兒,突然咯咯笑道:“我認識你,你是小魚兒,你是江小魚,哈哈哈哈,你是小魚兒……”
那笑聲聽的他們心裏發毛,鐵心蘭想上前抓住她,慕容九妹雖然人瘋了,功夫卻還在,鐵心蘭抓她兩次都沒抓到。
倒是慕容九妹三兩下,就縱到小魚兒面前,歪着腦袋,疑惑道:“你不是死了麽?在慕容山莊,是我親手殺死你的。一個死人,怎麽又活了。一個死人,要乖乖的埋在地裏,你說是不是?”
說完,她又笑了出來,她的長發在風中飛舞,笑的實在瘋狂。
小魚兒想縱身過去,慕容九妹身子飄飄閃動,攔住他的去路,讓他向左不行,向右不行,只能一步一步往後退去。
“看來。”小魚兒苦笑:“小命要交代在這了,唉,牡丹花下死,也好過死在那娘娘腔手裏。”
鐵心蘭飛身過來,厲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呱—呱—”
林裏忽然飛出無數只烏鴉。
花無缺身子頓住,擡頭向天上看去。
山下這時過來兩個人,兩個峨嵋派弟子,他們認出三人,匆忙跑過來叫道:“不好了,不好了。花公子,你們交給我們的那位慕容姑娘,今早上突然跑了,往山上跑了。”
四山突然響起驚呼聲,尖銳而短促,響聲在山谷回音,一遍遍的延長。
那是小魚兒的驚呼聲!
花無缺瞬間失了神,顧不上荷露蜻蜓,施展輕功,轉身便往山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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