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心之所動
馬車行駛一天,到了傍晚才駛進城裏,駛在城內最豪華的客棧前。
店家似乎早已知道他們到來,早早候在客棧門口,熱情賠笑道:“少爺小姐們,剛剛有位客官寄了五百兩銀子在櫃臺上吩咐交給幾位,還讓小人給訂好了房間和酒菜。”
江玉郎拽着他問:“那人姓什麽?叫什麽?”
店家賠笑,不管他們問什麽,都是“不知道”。
小魚兒可不管那麽多,吹着口哨道:“反正他故作神秘,咱們也是心知肚明,管他。有人替我一路買單,我謝謝他祖宗。”
鐵心蘭後面搭話:“你到底是謝謝他,還是問候他?”
小魚兒連連白眼:“鐵大姨,我發現你是越來越喜歡跟我擡杠了。”
鐵心蘭不怒反笑:“有人跟你擡杠你難道不高興嗎?臭小鬼,你現在肚子裏的花花腸子我可都一清二楚。”
小魚兒那白眼已經往上翻了,忍不住回頭沖花無缺道:“小花啊小花,我奉勸你莫要喜歡上女人,尤其是姓鐵的女人,因為她們天生自命不凡,而且纏人的本事一流,只要被纏上,就一輩子休想脫身。”
鐵心蘭這才注意到,自己今天好像一整天都沒和花無缺說上幾句話,反正一直和小魚兒聊得很開心。
花無缺內斂沉穩,小魚兒幽默風趣刁鑽古怪,這兩個性格完全相反的兩人,一向後者比較受歡迎,這也是她重生前難以割舍小魚兒的原因。
這會聽小魚兒這麽說,生怕花無缺誤會,又急又氣,跺腳指着小魚兒道:“我今天不打你,我就不姓鐵。”
說着,她那瘋狂一百零八打就使了出來,她的武功是她老爹狂獅鐵戰教的,那種不要命的拳法任誰挨了都招架不住。
小魚兒連連躲避,還沖她扮鬼臉。
夾在中間的江玉郎生生挨了兩拳,痛的揉胸道:“二位息怒,二位息怒!就算打情罵俏,也等我和大哥分開呀!”
“誰跟他打情罵俏!”鐵心蘭一巴掌掴在江玉郎臉上,這一出氣,心裏才好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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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郎委屈的捂着臉:“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啊。”
鐵心蘭已轉過身,看到花無缺,紅着臉低下頭去,連忙解釋道:“花公子,海大蝦就是我弟弟,他,唉,他實在太欠揍了,讓花公子看笑話了。”
花無缺只是微笑,緩緩開口:“鐵姑娘,不必和我解釋什麽。”
花無缺說這話只是不想讓鐵心蘭多心,但鐵心蘭似乎真覺得他誤會了,怔在那裏,心裏不是滋味。
好在店家連忙出來招呼道:“各位大人,飯菜備好了。”
飯菜擺上桌,十幾個盤子,看來都豐盛的很。
幾人難得的安靜下來,小魚兒吃完,剔了剔牙,這吃好飯了自然是要休息。
江玉郎理所當然的跟在他後面,到了晚上,自然也要和他睡一張床上。
鐵心蘭心情不好,早早回了房間。
花無缺本來也回房間休息,大概是白天已休息過,怎麽都睡不着。
壺裏沒了水,他出門正喚小二,卻聽到隔壁屋裏小魚兒在唱着歌,敲着鏈子啪啪響。
小二哥從小魚兒屋裏端着盆出來,看到花無缺,問道:“客官什麽吩咐?”
花無缺道:“勞煩,上壺茶水。”
小二哥道:“客官稍等一下了,熱水都給裏面客官洗掉了。”
看來,今晚小魚兒是沐浴了。
不過他确實應該好好洗洗,之前在峨嵋山,他身上爬滿蛇那會,恐怕就沒洗過,衣服上都是異味。
蕭咪咪宮殿裏也有沐浴的地方,不過他好像是故意不洗的,有兩次惹得蕭咪咪嫌棄,沒敢找小魚兒侍寝。
花無缺嘆了一口氣,站在二樓,俯視廳堂裏還在吃飯用餐的客人們,他既覺得身在當中,又像是置身事外。
以一顆滄桑的心,回到過去。
花無缺忍不住看向自己手掌心,冥冥中,仿佛有一雙操控命運的手,将他人生一切打翻重來,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人這一生,究竟有幾種可能?
他在這裏,十六歲的自己此刻又在何處?
“哎呀,大哥小心!”
思考中,卻忽然聽到門裏江玉郎的呼喊,花無缺回頭,門突然被撞開了,門裏跌出一個人來。
花無缺轉身伸手将對方扶住,對方那腦袋卻撞進他懷裏,一頭潮濕的發全打在他身上。
花無缺被對方身上的水滴濺到眼睛裏,一時不适,聽到對方那笑嘻嘻的戲谑聲。
“呀,還好有你接住我,謝謝哈。”
小魚兒擡起頭,眼睛眨了眨,見花無缺臉上被自己濺了水,伸手去擦了擦,邊擦邊道歉。
“抱歉抱歉,弄你一身水了。”
只是他臉上的水,好像越擦越多了。
對方那手指觸及到他的臉頰,他的嘴唇,讓花無缺不太自在,所以他一把抓住小魚兒的手腕,淡淡道了一句:“無妨。”
小魚兒站好身子,展顏笑道:“剛剛不知怎麽搞的,下來的時候跌了一跤。”
小魚兒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條毛巾,頭發還滴着水,光着腳踩在地上,一副落魄模樣,卻還樂觀開朗。
“大哥,我剛想提醒你那邊有凳子。”江玉郎在一旁辯解道。
他模樣委屈,又像個貼心的兄弟,手裏還拿着另一條毛巾。
看來又是江玉郎背後搞小動作,花無缺的雙眼已瞪着江玉郎。
他雖沒有說一句話,但江玉郎卻怕的厲害,他不知自己何時惹了這位移花宮的公子,明明這位花公子對誰都謙遜有禮。
花無缺将手伸過去,只冷冷說了一句:“毛巾。”
江玉郎立刻乖乖遞過去,陪着臉笑道:“大哥千萬別受了風寒。”
“還是江老弟關心我。”
小魚兒一面笑着,正要去接花無缺手裏毛巾,卻眼前一黑,毛巾已被花無缺罩到他的頭上。
對方那手握着毛巾,輕輕給小魚兒擦了起來。
小魚兒呆了呆。
花無缺卻并沒覺得不妥,他擦的很仔細,也很溫柔,目光認真的看着自己的動作。
自小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小魚兒,這會只感覺心髒不自覺的跳快,一股暖流流淌到全身。
花無缺那雙握扇的手,骨節分明,指尖白透,十指指縫揉進小魚兒的發隙裏,力道不輕不重。
他過去照顧心蘭兩年,這類工作倒是信手拈來。
小魚兒聞到他衣服上的陽光味,那是一種很好聞,很溫馨的香味,像曬了好幾個白天的被褥,被母親鋪在孩子的身上。
花無缺的呼吸也很輕,輕的幾乎感覺不到。
移花宮與自己有仇,他是移花宮弟子,自己本該也是恨他的。可不知為什麽,一路走來,小魚兒卻感覺,他們不該是仇人,他對他有很強烈的好感,他們本該是世間最親密的朋友。
這時,小二哥拎着一壺熱水,上樓道:“客官,茶水給您燒好了。”
花無缺眼眸微微擡過去,小魚兒忽然如夢初醒,往後退了兩步,笑道:“花公子,我自己來吧。”
花無缺不疑有他,只是點頭:“早些休息,晚安。”
接過小二哥遞來的熱水,微笑颌了颌首,已回自己房間。
江玉郎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嘆道:“花公子可真是溫文儒雅,氣度不凡。”
小魚兒卻已心裏亂成一團,胡亂擦了一把自己,哼道:“他就是一個大傻瓜,哼。回房睡覺!”
小魚兒走的太快,江玉郎被直接拖回房間裏,連忙叫道:“嗳,嗳,大哥慢些。”
到了第二日,客棧裏自然也給他們安排了豐盛的早餐。
招呼他們的,還是那個一問三不知的店家。
小魚兒他們起床的稍微晚點,等他們下樓,花無缺已吃的差不多。
坐他身邊的鐵心蘭原本還在偷偷瞧着花無缺,這會看到小魚兒下樓,連忙搖手招呼:“這邊這邊。”
小魚兒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走過去,江玉郎跟在他身後,也是無精打采的模樣。
鐵心蘭疑惑的瞧着他們道:“你們昨晚幹嘛去了?”
“看了一會書。”小魚兒答了一句,抓起一個餅子,就着豆花咬了起來。他像是餓壞了,吃的嘴邊都是殘渣。
江玉郎咳嗽一聲,補充道:“一本挺無聊的書,看了一會兒就睡了。”
鐵心蘭忽然笑道:“你這個淘氣的小壞蛋居然能安靜下來看書?逗我玩呢。”
小魚兒牙關一咬,兇巴巴道:“你不了解我的事多了,哼。”
鐵心蘭又笑:“是是是,我唯一了解你的就是,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
花無缺已放下碗筷,展扇微笑,靜靜的看着他們日常鬥嘴。
心蘭和小魚兒确實很有默契!過去要不是自己追殺小魚兒,從而拆散了他們,想必他們也不會感情受挫,導致小魚兒最後和那位蘇姑娘在一起。
好在這次不一樣了,心蘭不知道自己愛她,這一次她可以再選擇一次,不會再受到影響。
小魚兒忽然沖他努了努嘴,視線停在他桌前的包子上。
鐵心蘭注意到了,“你嘴抽筋了?”
小魚兒白她一眼:“眼睛白長了。”
花無缺伸出手,指尖按在盤子上,推到小魚兒面前。
鐵心蘭看着他們之間輕微的互動,忽然感動起來,這可都是她的功勞啊。
“你們關系什麽時候變這麽好了?”她一顆老母親的心,容易嘛。
小魚兒直接潑她冷水:“你對【好】的定義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鐵心蘭嘆氣道:“那倒是,花公子待人溫和,對誰都好。”
不對!并非對誰都好!
只有他在乎的,他才會心甘情願的付出。他對誰都有禮,只是基于他的家教禮貌。
花無缺心中苦笑:心蘭,你終究是不懂我。
江玉郎默默吃着,桌子上的四個人,只有他們三,更像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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