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翻手為雲

宴廳裏早已橫七豎八躺倒一大片人,一片痛苦悶哼聲,桌子酒席也灑的地上多處都是,到處狼藉。

如此場面,只有一個解釋。

慕容莊主的六十大壽,有人搞破壞,投毒了!

而那些中毒之人,皆面色死灰,倒在地上顫抖抽蓄,他們身上火熱,卻都在喊冷。如此又陰又陽的怪病,簡直聞所未聞。

有人已在叫道:“是中毒,有人對我們下了毒。”

江別鶴不愧為一代大俠人物,率先開口:“大家不要驚慌,我等先打坐療傷,千萬莫要輕舉萬動!”

衆人紛紛聽從,立刻打坐運氣。

慕容家的幾位姑娘本來幫父親招呼客人,沒喝酒,所以躲過一劫。

當下慕容雙聞着酒壇,立刻咤道:“有人在酒裏下了毒,必定是趁大家喝的興起下毒。”

慕容珊珊已吩咐下人,趕快去找大夫。

“爹呀!究竟是誰對你老人家下了毒,簡直是太可惡了!”江玉郎從外面跑進廳裏,撲到他爹的身前就哭了起來。

小魚兒這時也趕到,隔了老遠笑道:“你老爹還沒死,你就已經哭喪了。若你老爹死了,你豈非是要陪葬!”

衆人見着江小魚,皆是臉色一變,紛紛開口:“惡人谷十大惡人之徒,小魔星江小魚!”

小魚兒笑嘻嘻的沖他們打招呼,這一看,不得了,玉面神判父子和鬼影子幾人也在其中。

他們幾個熟人,見到江小魚,立刻叫道:“這小魔頭在這裏,這毒肯定是他下的!”

小魚兒掏掏耳朵,無語了:“我才剛來,你們就污蔑我,也太過分了吧。”

還是神錫道長朗朗開口,他雖也中了毒,但好在喝的不多,仍然能中氣十足道:“應該不是江少俠!他若是下毒之人,此刻必定不會在此。”

小魚兒沖他笑的可愛:“這麽多人當中,居然只有老道士是最聰明的,不錯不錯。”

玉面神判冷笑:“也許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呢,惡人谷的惡人,做惡事什麽時候遵循過常理!”

小魚兒依舊笑嘻嘻的模樣,卻忽然縱到玉面神判面前,笑的同時狠狠一巴掌掴在他臉上。

玉面神判人過中年,五官保持很好,這一巴掌,那白淨臉上瞬間就紅了。因中毒原因,玉面神判只能咬牙,無法動彈。

他身旁的花惜香立刻咆哮:“臭小子,你敢打我父親!”

小魚兒揉了揉手腕,一臉壞笑:“你說得對,我做事從來不安常理。但就算是惡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則。我下的毒我承認,不是我下的,我幹嘛要認?就像現在,我打的巴掌我認,我不僅認,我還要多打一個。”

說完,又拽起花惜香,左右開弓,“啪啪”亂打。

“夠了!”慕容珊珊縱身躍過,飛劍直指。

小魚兒輕松避開,後退兩步,退回一開始的位子,随便拉了一張桌子,便踩在椅子上,翹腿坐下。

衆人只見那個少年,滿頭黑發未束,只随便打了個結,臉上雖有刀疤,但刀疤卻又讓他的臉充滿魅力,他看上去又懶又頑皮,但給人的感覺又可愛又活潑,他笑的也很有吸引力。

慕容雙連忙上前一步,質問:“既然不是你下的毒,你到這裏來究竟做什麽?”

“總算說到點子上了。”小魚兒笑道:“我來自然是因為你們這裏太好玩了,尤其是下毒之人最好玩。本來你們中不中毒,關我屁事。可惜啊,這下毒之人卻跟我有點關系。他既然露了老虎尾巴,我不拽出來給大家看看,豈不是白來一趟。”

江別鶴臉色瞬間就變了,但很快又調整表情,一臉柔和道:“賢侄,這下毒之人實在可恨,他到底是誰?賢侄快說。”

小魚兒本來還想看江別鶴父子驚慌失措的表情,但這老狐貍,臨危一腳,小魚兒貿然說出,他們更不會相信。

江玉郎突然咬牙跳起道:“大家不必問他,因為,因為我也知道這下毒之人是誰!這下毒之人就是他!”

這反轉來的太突然,衆人不及。

江玉郎又指着他,控訴道:“我親眼看着他将毒藥下在第二輪的酒中。當初宜昌幾大高手圍攻他,他一直懷恨在心,伺機報複!下毒這事,他雖然做的天衣無縫,但我還是看見了。”

江南大俠的兒子親自指認,衆人紛紛瞪向江小魚,惡人谷小魔星這個名頭,足夠他死千次了,人們的偏見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而改變。

小魚兒冷冷一笑:“你倒真能順竿直上啊。那我問你,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毒?”

江玉郎臉色鐵青道:“你自己下的毒,我怎麽知道?”

小魚兒又轉而望向江別鶴,笑道:“但江大叔還是知道的,對不對?”

江別鶴臉色青紅交加,捏緊拳頭,慢慢笑道:“不錯,這毒我确實知道。”

衆人大驚:“江大俠怎麽會知道這毒?”

“莫非江別鶴和惡人谷小魔星一夥的?”

小魚兒拍開一只酒壇,湊鼻尖聞了聞,繼續笑道:“因為這毒,就被江大叔藏在他的密室裏。此毒大寒大熱,正是上兩個月被他繳了的那個丁家莊投毒案,從那個外域人手裏拿到的!”

這麽一說,有人想起來了:“是的是的,丁家莊一莊老少男女死絕,都是死在這種毒藥上。世上除了他那裏,再也沒有別處有這種毒藥!”

“江別鶴,好你個仁義大俠,你居然對我們下毒。”

事已至此,面對衆人指責,江別鶴居然還能臨危不亂,從容開口:“毒是老夫的,不錯!但下毒之人,不是老夫!這毒本來是老夫準備銷毀,還沒來得及,就被人偷了。”

江別鶴此話一出,情況巨變,突然矛頭又全部指向小魚兒。

很明顯,偷毒藥之人,必然是小魔星江小魚!

江玉郎立刻附和道:“那幾日我家糟了賊,牆上還留有腳印,詢問當地巡捕都能問得到。”

小魚兒那晚是偷偷進了江別鶴那花房密室,但腳印卻是鐵心蘭跟蹤花無缺留下的,如今二者結合為一,人證有了,物證也有了。

江別鶴面上立刻慘變,瞪着小魚兒,厲聲道:“我父子待你不薄……你為何要來害我們……難怪那日你走的匆忙……難怪你自己沒有來參加這壽宴,原來你竟在酒裏下了毒!”

這情況實在變得太快,也實在變得太厲害,現在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恨不得殺了小魚兒,江小魚已是百口莫辯。

小魚兒怔了怔,立刻恍然,不禁罵道:“好個小賊,好陰損的招式。”

江家父子乖的時候如同一只溫馴無害的羊羔,狠起來卻又如同張着血盆巨口的惡狼,比惡狼還兇猛。

慕容雙幾姐妹上前大聲質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等等!”小魚兒站起,眼珠子一轉,又道:“我知道你們蠢笨,聽信惡人之言,我也無可奈何。但,如果我給你們寫下這雪魄精的解藥,你們總該知道,我江小魚從來不亂害別人性命!”

江玉郎跳起罵道:“你事先毒害他們,如今又要醫治他們,你不是大壞蛋大惡魔誰是!你如今為了洗脫罪行,自然要寫出解藥。但你所作所為,咱們大家是不會放過你的!”

四下頓時想起無數聲音。“對,小魔星江小魚罪該伏誅!”

“擒住江小魚!殺了他!”

“殺了他!為民除害!”

他們寧願相信一個名聲大燥的一代大俠,而不願意相信十大惡人的壞徒兒。所以小魚兒如何解釋也是無用的,幹脆不說了。

小魚兒忍了,他如今才知道,生氣對一個人來說,危害多大。想想自己還挺對不起花無缺的,之前把他氣的那麽慘。

扯下一張桌子上的粗布,從爐子裏揀了一塊燒紅的黑炭,放雞湯裏一泡,便刷刷在粗布上面寫了一些藥材的名字。

“不管你們信不信?這事全與我無關,這張方子就是雪魄精的解藥。”小魚兒将粗布抛給慕容家的姑娘,又對在場所有門派豪傑們開口:“我還有一件事,告訴大家。你們當初私下跟江別鶴手裏買來的那些藏寶圖,可都是他拿牆灰一點點辛苦刮出來的,哈哈哈哈,你們各家秘密他也……”

江別鶴氣的哇出一大口血,失算了!失算了!

早知這江小魚不是好糊弄的,他本意假意有人投毒,他正好及時解救大家,這樣這次三湘盟主之選,大家一定會投他出來。

他為了“三湘盟主”之位,殚精竭慮,連兒子失蹤都沒顧上,忙前忙後整整兩年,本以這次中毒事件收官,誰料半路殺出江小魚,破壞他一個又一個計劃。

他稱霸武林的夢想,終是落空。

小魚兒話未說完,外面已沖進無數門派親信弟子,誓要殺了江小魚。

院落屋檐都已站滿幾十個勁裝大漢,他們已裏外三層圍住整座宴客廳。

能進屋喝酒之人都是掌門巨俠一類,他們這些手下人自然沒資格坐在裏面,自然也喝不到毒酒。

小魚兒眨眨眼,苦笑:“這是拿斷子絕孫網,來捕我這條小魚了。”

神錫道長立刻喝退門下弟子,又對其他人說道:“事态混亂,我們不可聽信一面之詞。還是先等毒解了,拿下他們,慢慢審問。”這個他們,除了江小魚,自然也有江別鶴。

以江別鶴為首是瞻的幾大門派道:“神錫道長老眼昏花,不辨是非了!居然還要聽信小魔星之言!就憑他是十大惡人之徒,哪怕今日之事與他無關,他也死的不怨。”

又知道毒,又知道解藥,在他們心中,已敲定,江小魚就是兇手!

這些圍攻的弟子門人,雖然武功都不及他們師傅,但這麽多人,對付江小魚是夠了。小魚兒如今就算裝了翅膀,也休想逃離這裏。

小魚兒苦笑一番:“不知今日還能不能有好運了。”

出惡人谷以來,雖然大部分問題都靠他的聰明才智化解了,但偶爾也有這種要命的。不過他運氣一向不錯,每每險境,都能得救,逢兇化吉。

在場人數實在太多,還潮水般的向小魚兒湧來。

“詭秘見長的江小魚,如今居然要正面硬杠江湖人,可笑可笑。”小魚兒自嘲笑道。

《五絕神功》取各門各派的精華所長,融會貫通後無論哪一派武學使出來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只是可惜他學成太短,雖應付了那些名門弟子,自己卻也傷了幾次,受了內傷。

這一次,他使出的是昆侖派的鎮山絕技“飛龍十八式”,此招由下而上攻敵不備。

昆侖派三名弟子見他使出自家絕技,紛紛大驚,提劍禦敵,但見四面八方都是江小魚的掌風,回神之際,那三人已向後跌飛出去。

“幹的漂亮!”小仙女張菁也中毒其中,但剛剛他們的對話她都聽到了,嫉惡如仇的小仙女當下也聽出不對,又見江小魚身手了得,忍不住拍手稱快。

就在這時,昆侖派弟子落下之際,忽見寒光一點,江玉郎的青劍含着鋒芒,直直刺向江小魚。

衆人見那江小魚反手一拍,已扣住江玉郎手腕,冷笑一番:“就憑你,也敢來刺我!”

江玉郎掌中劍落,一陣吃痛,連連求饒:“大,大哥,不是我!不是我!我其實是想幫大哥……”

江小魚冷哼:“幫大哥死的更快,是不是?好你個江玉郎,我倒不介意手裏多你一條性命!”

江玉郎已吓得肝膽俱裂。

但見這時,江別鶴一躍而起,長嘯一聲:“放開吾兒!”縱身一掌拍出。

這一掌,掌風大震,驚的周圍桌椅亂顫。

江小魚松了江玉郎,向側閃避,江別鶴那掌落到他身旁桌子上,那堅硬的梨木桌面,在他掌下,竟變成了豆腐似的。

江小魚站定身形,又是大笑:“江別鶴,你既已中了毒,如何還能出掌?莫非是早已知曉,提前吃了解藥?要說毒不是你所下,你豈非自己打自己的臉,不打自招!”

不錯,大家都中了毒不能動,江別鶴縱有渾厚內力,也不可能立刻解毒,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知道大家會中毒,所以事先服下解藥。

這一瞬間,衆人心中的懷疑對象,又變成江別鶴。

要說這兩人皆是城府深沉,深藏不露,當今天下若論狡猾奸詐的程度,唯他二人,誰與争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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