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覆手為雨

卻見江別鶴拿出一瓶藥道:“此乃移花宮聖藥素女丹,可解世間萬毒。”

衆人都知道江別鶴有位義弟,是移花宮少宮主花無缺,此藥乃鐵燕幫石囚那裏,花無缺親手所贈,給他解毒用的,如今居然成了江別鶴的得力道具。

江小魚聽到移花宮這名字,就想起花無缺,忍不住笑了起來,嘆了口氣:“可憐的小花,什麽東西都能被人利用。”如今這小小一瓶藥,也能置他于死地。

現場風向再次于他不利。

點蒼弟子和崆峒派門人又補了進來,如今已是潮海戰術,左有僞君子江別鶴父子,右有各門派弟子,如今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但在這時,只聽院外一陣“劈哩叭啦”亂響,緊接又有幾名弟子跌了進來,不是從裏面打出去,而是從外面跌進來,滾落到江別鶴腳邊。

衆人大驚之下,聽到外面有人嘶喊:“是移花宮花無缺!”

小魚兒聞言大喜,是小花!他不是醉酒麽?怎麽來了。

江別鶴父子具面面相觑,他們親眼看着花無缺醉的厲害,被婢女帶回去,莫非這姓花的是裝的?

片刻以後,門外慢慢走進一個人來,一身白衣飄飄,妨若風吹進來的白雲,看上去斯文的像個書生,不像是來跟人打架的。

唯一和平日不同的是,他眼中依舊醉的迷離,兩腮緋紅,一頭青絲随風飛舞。

平日的花無缺平易近人,雖然常笑,但笑容總有一種疏離感,讓人不太想靠近。而今日,他這醉酒姿态,平添一分妩媚,不僅女人看癡了,連見他的男人都呆了呆。

周圍那麽多人,可花無缺的視線從來沒離開過江小魚,他眼中只有他。

打花無缺一出現,小魚兒的雙眼也一直看着他,他忽然頑皮的笑了:“你怎麽來了?”說的很平靜,可沒有人知道,他那顆愛着對方的心,卻跳的火熱。

花無缺從容含笑:“我來接你。”

他說的那般輕松,就好像小魚兒不是被衆人圍攻,而是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靜靜等着家人領他回家。

江別鶴目中自有怒意,但花無缺的突然來訪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只能忍下,靜觀其變。

有人跳出怒道:“你要接他,你為什麽要接他?”

又有人喊道:“移花宮什麽時候和惡人谷交好了?你憑什麽來救他?”

“也難怪世人說你們關系不清不白。”

“是麽?”花無缺只是笑,靜靜站在那裏,負手站立間,竟有一股殺氣發散出來,淩淩然逼人眉睫,逼的衆人大氣都不敢透出。

他是移花宮少宮主,未來也會接任那兩位宮主的後位。別人縱不怕他移花宮少宮主的身份,也該畏懼他那一身吓人的功夫。

“移花接玉,神鬼莫敵!”

作為天下第一的掌法,遇強則強,當今天下,除非兩位宮主和燕南天出手,絕無一人是花無缺的對手,就算是江別鶴,也不行。

江別鶴嘆了一口氣,開口道:“花賢弟,你一定要救他嗎?”

花無缺微微一笑:“一定!”

江別鶴又道:“你可知,江小魚下毒坑害在座所有武林人士,他如今已是整個江湖的罪人。”

花無缺:“哦。”

哦?只是哦?

衆人幾乎氣瘋,他們中了毒,這事難道在無缺公子眼中只是一件小事?

花無缺淡淡道:“他已寫下解藥,你們何必咄咄逼人,一定要他性命。”

鬼影子受不住,跳起大叫:“咄咄逼人?他下毒坑害我們,我們還不能找他算賬了?”

“毒不是他下的。”花無缺又是淡淡開口。

老壽星慕容正德終于開口問道:“你怎知毒不是他下的?”

花無缺目光溫柔,道:“因為我信他。”

衆人徹底無語,花無缺就一句“信他”,難道就要他們放過他?哪來這麽絲毫不講道理的人!簡直和那個無恥江小魚一個模子。

江小魚忽然捂着肚子,笑出眼淚:“小花啊小花,你也太可愛了,你這醉酒就這麽不講道理麽?”

虧的他江小魚和江別鶴在這裏鬥智鬥勇,嘴皮子都磨破了,花無缺居然直接來個大智若愚的回答。

本意就一個:我強,你們就要聽我的?

小魚兒當初說,他的道理都是淩駕于他的武學之上,看來說的不假。

衆人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了,遇到這麽一根筋的人,他們也是徹底沒轍。打也打不過,說,對方貌似也說不通。如今雖然中了毒,但也有解藥,看來只能吃這啞巴虧了。

有人跳起大聲問道:“他到底是你什麽人?你要這麽護他?”

這個問題,卻令花無缺皺了皺眉,小魚兒也立刻繃緊神經,緊張的聽着。

在衆人的期待當中,只見他默然半晌,緩緩道出:

“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好友。”

小魚兒愣了片刻,笑了,他本來猜的只是那句“好友”,如今又加上“此生唯一”,雖然沒有直接說“愛人”這個詞讓他驚豔,但“此生唯一”這個稱呼,好像也不賴。

花無缺又抿了抿唇,有些不耐煩了:“你們想好了麽?要打快些,我實在累的很。”

打?唯一能打他的巨俠們都還在中毒當中,他們那些弟子在花無缺面前根本不夠看,唯一能出手的是江南大俠江別鶴。

“花賢弟,你,你……”

江別鶴像是餘毒未清,後退兩步,坐到地上,慘然道:“你我好歹結識一場,念你曾救過我,今日,我就放你一馬,但願你迷途知返,莫要繼續被此人……”

不等江別鶴說完,花無缺已拉起小魚兒的手,向外走去。

門外弟子眼見花無缺二人,紛紛自覺退讓兩旁,人群給他們讓出一條大道,眼睜睜看着無缺公子拉着江小魚,大搖大擺的從他們面前離開。

這事,居然就這麽結束了?

自然不會那麽簡單,在場不少豪傑巨俠們,已将目光轉移到江別鶴身上。

此番一出,縱是他江南大俠名聲不倒,但衆人已多少有些心知肚明。

他此生,也許還能糊弄幾個不知情的江湖朋友,卻再無無法問鼎江湖。

三湘盟主鐵無雙目中直視江別鶴,冷冷一笑:“江大俠,你有什麽解釋嗎?”

江南的夏日,林影重重,樹上有夏蟲嘶鳴,山間有清泉,清泉拍打石板,嘩啦啦水聲如動人的音樂。

花無缺拉着他走了一路,但步伐不穩,還有些東倒西歪的模樣,走到泉水邊,他便松了小魚兒,在水邊俯下,伸手鞠了一把清涼的泉水拍到臉上。

他的額角有細細的汗珠,泉水淋濕他的臉,已分不清哪個是汗,哪個是清泉。

小魚兒也走過去,脫了鞋襪,将腳伸進冰涼的泉水裏,只覺身體一陣舒暢,身上的毛孔都張開了。要不是礙着一旁有人,他都恨不得直接跳下去,痛痛快快洗個澡。

岸邊的濕泥污了花無缺的衣擺,他坐在一旁,瞧着江小魚,臉上有水珠滑下,眼中還是有些迷離不清。

“你也脫了靴子一起洗,舒服。”小魚兒扭頭沖他笑,也鞠了一把水洗自己的臉,甚至脫了上衣,清洗露出的疤痕。

今日這一戰,他可傷了不少地方,身上腰腹部又多了幾處疤痕。

花無缺突然數數:“一百零七,一百零八……”足足數到一百一十三。

小魚兒疑惑了:“你數什麽呢?”

花無缺歪着腦袋,淡淡開口:“下一次,和惡賭鬼打賭,就知道你身上的傷疤了,不用再多劃幾道。”

小魚兒愣了片刻,啞然失笑,“放心吧,他不會再跟我賭傷疤了。”

小魚兒受不了了,花無缺還沒完全清醒嘛,也太可愛了,和惡賭鬼打賭都多久的事了,他居然還記得,頓時已感覺心裏暖洋洋的。

“哎,我問你。你那會不是醉的厲害嗎?怎麽又回來找我了?”小魚兒一邊穿衣穿鞋,一邊問道。

花無缺茫然了一下,回答:“荷露給我醒了些酒。”

荷露?小魚兒就知道,必定是她了,她外表冷豔清雅,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在意,實則還是很在乎自家公子,這份情深深埋藏在心底。

小魚兒問道:“也是她跟你說,我去了宴客廳?”

花無缺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睜着那半夢半醒的雙眼,看着小魚兒道:“不準亂來。我今天都不确定能不能救下你。”

小魚兒笑道:“但你還是把我救下來了,而且你還當衆對我告白了。”

花無缺的雙眼又迷茫了,他在想,自己當時說了什麽話,醉酒狀态讓他斷片斷的厲害。

自己喜歡的人就在自己面前,還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小魚兒忍不住體內升起一股躁動。

他沖花無缺招手道:“小花,你過來,我有東西給你看。”

花無缺動作緩慢,但他還是搖搖晃晃的走過去了。

等他到了身邊,江小魚已伸手,将他拉下,壓在草地上。

不等他反抗,江小魚已一手壓住他的肩膀,單膝跪在他□□,另一手撩起他的下巴,笑的邪惡:“這可是你自找的。”

其實花無缺現在也無力反抗,本來就腦袋昏昏沉沉,剛剛闖進宴會廳也打了場架,早已又累又想睡。

那一頭青絲散亂在草地上,朦朦胧胧的眸子半睜着,那樣安詳天真溫馴,淡淡的呼吸,似有似無,他的胸膛也随着呼吸,輕輕起伏着。

這麽平靜,這麽斯文,小魚兒已想到他小時候乖乖的模樣。

小魚兒就一直怔怔的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看的身上有了反應。忽然他跳了進來,跳進水裏,又在水中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花無缺信任他,他居然在對方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想和他歡好。

草地,野外,青天白日,無論哪個詞,都是對花無缺的不尊重,何況他本身就很介意這件事。一旦真發生了,一時歡好,便會換來一輩子痛苦。

這樣的人,只因為是自己兄弟,才能留在身邊,得他青睐。若什麽都不是,他小魚兒有什麽資格喜歡這樣一個谪仙般的人物。

“我不碰你,不得到你的允許前,我不會碰你。”

江小魚從水裏爬到岸邊,他的臉陰沉可怕。

岸上,花無缺不知何時已睡了過去,微風拂過他的發絲,睡的那樣安詳。

荷露備了馬車,已在山門那候着。

江小魚攙扶着花無缺出現,荷露立刻上去幫忙,與他一起将花無缺扶進馬車裏。

扶的途中,江小魚忍不住瞧了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清瘦女孩,咬咬牙道:“謝謝你。”他幾乎從來不向別人說謝。

荷露依舊冷眉冷眼的模樣,回了一句:“奴婢不是為了你。”

江小魚道:“我替他說的。”

荷露這才有了反應,默然半晌,終于還是,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她的笑容确實很美。

“江少爺,我們去哪?”

“一直往北,不要停,一直走。”南方已經待不住了。

已近傍晚,大地蕭蕭。

馬車離開慕容山莊,行駛在前方未知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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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清水暧昧向,但分一下攻受比較好,其實小花是攻,美強慘那類攻。唉,全文所有最好的詞彙,都往他身上堆了。

這文快一半了,感謝每天追文留評的親們,愛你們(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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