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白薔薇

身為三班的“老同志”,許梨的舉手可比江雪螢的舉手要轟動多了,震得其他人始料未及,面面相觑,一片嘩然。

可能是礙于老夏的氣勢洶洶,也可能是許梨的帶動,陸陸續續的,又有零星的幾個人猶豫着舉起了手。

老夏的神情這才終于稍顯好轉。

在這幾個人裏,她直接排除了和池聲做過同桌的江雪螢,點了許梨的名,語氣和緩了許多,“那許梨你搬過來吧。”

女孩子被點到也不含糊,飛快地收拾筆袋、課本,拎着書包走到了池聲面前。

“池聲,我坐這兒了。”

少年垂下長睫,看都沒再看許梨,口氣疏淡:“随便你。”

許梨倒也不介意,把筆袋、課本一樣樣地拿了出來,擺開。

許梨生得清秀好看,皮膚白,在三班很是惹眼,女孩子的聲音很甜,小聲說話時又清又糯。又因為個子嬌小,看上去是很容易心生保護欲的那一挂。

和江雪螢很不一樣。

她比江雪螢更加勇敢。

少女從來不計較池聲的冷淡。

這天傍晚下了點雨,江雪螢走過學校公告欄前的白色薔薇花,看得實在意動,但又不好意思去摘,只好蹲在地上精挑細選,撿起一朵落在地上的白薔薇。

回到教室就看到了許梨和池聲一起坐在教室裏。

人很少,天陰沉,顯得燈昏暗。

少年腰細腿長,一雙長腿塞在課桌下有些局促,可能是下了雨,他看起來有點兒恹恹的,以一個嚣張的姿勢趴在課桌上,濃長的眉有些不耐地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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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扇窗戶洞開,吹動雨滴落在少年瓷白的臉上,像是如冰似玉的汝瓷釉色。

許梨正坐在池聲身邊和他說着些什麽。

少女穿着件白色的連衣裙,烏發柔柔地披散在腦後,裙角露出一截白皙窄巧的腳踝。

池聲看起來有些不耐煩,拿起課桌上的數學書擋住了臉,但仍是回複了許梨的話。

江雪螢攥緊了手裏的薔薇花,白色的花瓣上殘存的雨滴好像一直滲入了心底。

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能感覺到雨滴的微涼,忍不住怔怔出神。

說實在的,她其實稍微有點兒在意。

因為許梨比她更勇敢。

那些困擾她的事好像在許梨眼裏并不值一提。在她捷足先登做了她想做的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膽怯和虛弱。

甚至說,遺憾。

雖然說出來有點兒沒品,但在和池聲斷了交流之後,她卻忍不住地開始關注池聲和許梨。

少女小小的身軀好像蘊藏着巨大的能量,她并不忌憚衆人異樣的目光。

在體育課上,她鼓起勇氣,主動提出池聲身體不好要休息。

主動在課上和他組隊。

主動邀請他一起去食堂。

誇他數學好,向他借筆記,問問題。

甚至不惜斷了和方曉靈等人的聯系。

柯小筱說,方曉靈很不爽。

“我那天看到方曉靈和許梨對峙。”柯小筱趴在課桌上,小聲和她說,“我感覺許梨很猶豫,她說她其實早就注意池聲了,但一直不敢。”

柯小筱感嘆:“我真沒看出來。我看我們班那些喜歡許梨的男生都要瘋了。”

但她勇敢地跨出了那一步。

許梨和池聲走得越來越近。

女生叫池聲的時候,會有點兒猶豫,語調會拉長一點,“聲”字放得軟,語氣像是在撒嬌。

池聲轉臉看了許梨一眼,不為所動,十分無情:“別這麽叫我。”

許梨仰起頭看着他,陽光柔柔地打在她臉上,她很認真,仰頭問,“名字不就是用來叫的嗎?為什麽不能那麽叫你?”

如果這是一篇救贖文,男主終于等到了他的女主角。

漸漸地,有傳言說許梨喜歡池聲,至于江雪螢,偶爾提起,又被迅速遺忘。

江雪螢坐在課桌前,微微低眼,黑色的中性筆在筆記本上劃出幾道亂七八糟的線條。

她這幾天的思緒也像這些雜亂的線條一樣。

她為什麽這麽關注池聲,不也是因為覺得自己是“不一樣”的嗎?

她是一個置身于人群之外的“觀察者”,清楚地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一切是不對的,而唯一能對池聲施以援手的只有自己。

這種心理未嘗不比“救風塵”要好過多少。

只不過許梨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江雪螢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句話,自卑的人慣于對自己的道德水平進行美化。剛轉到南城中學格格不入的她迫切地需要這種自我情緒的滿足和自我價值的實現。

她不能為了滿足自己的同情心和價值感,即便池聲正在淋雨,也不準許梨替她送上雨傘。僅僅只是因為,實現這一切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就在這時,下課鈴打響。

江雪螢迅速收斂了情緒跟着柯小筱去食堂吃飯。

飯後,她和柯小筱分開走。

江雪螢根本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撞上池聲。

這是她和池聲失去交流之後第一次碰面。

江雪螢想了想,還是朝池聲禮貌地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喂,”沒想到,池聲止步,駐足,眉眼淡淡地叫住了她,“江雪螢。”

江雪螢沒說話,露出個有點兒驚訝困惑的表情:“?”

少年今天穿着件連帽的衛衣,灰色的長褲。

陽光把他琥珀色的眼照得很淡。烏翹的頭發在陽光下好像泛着朦胧的微光。

“這幾天老看我做什麽?”

他很平靜地扔下了一句對江雪螢不啻于平地驚雷的話。

炸得江雪螢愣了愣,白皙的臉泛起了淡淡的血紅色。

她這幾天确實對許梨和池聲過分在意了,本來以為藏得很好,沒想到根本瞞不過池聲的眼睛,這個少年有着堪比貓一般的敏銳的直覺。

“你怕許梨?”緊接着,池聲語氣難辨難明地又接了一句。

江雪螢渾身炸毛,張了張嘴,勉強才擠出一句,“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池聲平靜地追問:“那你是什麽意思?”

江雪螢:“……”

這個人,好像永遠都學不會怎麽和人溝通。

“你誤會了,我沒什麽意思。”江雪螢心中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最終還是盡量柔和自然地回複了他一句。

少年只是掃了她一眼,“或許。”

他頓了頓,“你可以有什麽意思。”

江雪螢緩緩打出個問號:“?”

迷茫地不亞于在做網絡中文聽力的外國友人。

池聲口中的意思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有點兒怕池聲再追問。

但池聲抛下這麽沒頭沒尾地話後,好像反悔了,看着她迷茫的模樣,緊抿着唇,沒再發表任何看法,越過她離開了食堂。

看着池聲離去的背影,江雪螢大腦一熱,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可能有點兒挑撥離間的嫌疑,但她還是心理總有些介懷,還是忍不住開口。

“池聲!”

人來人往的食堂,她的嗓音不大,甚至因為緊張還有些發抖。

但少年卻好像長了順風耳一樣還是聽見了,雖然依然背對着她,卻停下了腳步。

既然開了口,江雪螢只想趁着勇氣還剩餘額,快點把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完。

“我總覺得許梨……”

頓了頓,江雪螢還是換了個更委婉的說法。

“我有些在意許梨。”

她不知道池聲和許梨的關系到底進展到了什麽地步。

疏不間親,她到底還是有些保守。

“江雪螢。”池聲終于開口了。

可說出口的話,卻讓江雪螢一怔,如墜冰窖。

“離我遠點。”他說。

江雪螢渾身上下的血液好像一點點凍結,臉上的血色瞬間沖到了頭頂,

她抿了抿唇,眼底有水光一閃而過。

“我知道了。”

她自取其辱,轉身一個人回到教室。

剛搬動椅子正準備坐下,卻忽然聽到一個傳言。

許梨正準備和池聲告白。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沒有女二,聲哥就是為螢妹而生

第一個心動對象,第一個喜歡的人,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跟女孩子表白,第一次手沖咖啡的幻想對象(?混入了奇怪的東西)都是螢妹。

螢妹不喜歡自己,就幹脆獨身主義不婚不育不談戀愛

某種意義上也是個偏執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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