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告白
這是個令人震驚,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消息。
這段時間許梨對池聲的态度實在太過引人矚目了。說不是有好感很難解釋得通。
柯小筱佩服于許梨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之前我還是太保守了,”柯小筱說,“你之前和池聲走得近點兒我就大驚小怪的,要我說,還是許梨膽子大。”
問題是,池聲會答應她嗎?
柯小筱身邊的女孩子們搬了椅子圍成了一圈。
“我覺得顯而易見的。”有個女生想了想說,“許梨長得那麽好看,對他又那麽好。”
“那不一定。”另一個女生說,“許梨之前不是和方曉靈她們玩嗎?池聲會同意?”
這個小班級并不存在任何秘密,不到一個午休,就連許梨準備要表白的時間地點都被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然而傳聞中的男主角卻一如既往的疏冷,渾身上下都透着股無死角的冷淡,好像外界的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
因為中午的不歡而散,江雪螢一個午休都沒往池聲所在的方向看。
她不太想跟他對視,甚至和他處在同一個教室裏都覺得煎熬。
池聲變成了一塊火炭,她別說是去看,稍微分去點注意力都像是被火星子燎到,燙傷了肌膚。他身上的每一根發絲,好像都幻化成了那一記響亮的耳光,提醒着她的自以為是。
下午第一節 課是老夏的課,不過一進門老夏卻沒有上課,而是突然叫池聲跟他出去一趟。
趁着老夏看不見,班級裏轟地炸開了鍋。
“怎麽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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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許梨要表白的事被老夏知道了?”
“不可能吧,那怎麽只叫池聲不叫許梨?”
等夏老師再回來,叫大家打開課本的時候,池聲已經不見了。
這是江雪螢這幾天最後一次看到池聲。一直到傍晚,池聲都沒再出現。
不僅下午沒回學校,甚至第二天都沒來上學。
眼看着早上第一節 課的上課鈴即将打響,江雪螢拿出準備好的數學書放到桌子上,最後扭頭看了一眼池聲的座位。
依然是空落落的。
夏老師說得也非常模糊,就是很籠統的“家裏出了點兒變故”。
具體什麽變故,夏老師沒說,其他同學也沒人問。
只有柯小筱課間随口八卦了一句,“家裏出事?是不是讨債的又上門了?還是死人了?”
等到第三天,江雪螢才等到池聲回到教室。
她這天鬧鐘定錯了時間,起得比較早,來到學校的時候天是陰沉沉的,還下着瓢潑的大雨,整片校園空蕩蕩白濛濛的,雨霧遮擋住了視線,看不清一個人的存在。
她可能是班裏第一個到的。
這麽想着,江雪螢剛放下書包,拿起飯團,正準備去走廊上吃早飯。
還沒等她走出教室,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緊跟着,她就看到了闊別整整三天的池聲。
迎面這一眼,江雪螢就再度怔住了。
倒不是她太過大驚小怪,實在是池聲的狀态實在讓她有點兒……措手不及。
少年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背着那只舊的單肩包,渾身上下被雨水澆透了。
皮膚蒼白得吓人,眼皮很薄,薄得好像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薄而軟的唇瓣毫無血色,緊緊地抿着。
簡直就像是一只剛爬上岸的水鬼。
她往右走,他往右讓開一步。
她往左走,他往左讓開一步。
她站住不動。
少年像當她不存在一樣,越過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還好嗎?
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想問,但沒問出口。
語言是有重量的,池聲現在的狀态,讓江雪螢覺得哪怕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字也能把他打碎。
這只飯團,江雪螢站在走廊上,對着瓢潑的大雨,只吃了兩口。
她覺得池聲那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冷感更重了,整個人憔悴得像驟然長大了好幾歲。舉手投足間更像是一塊蚌,以一種近乎冷硬的姿态把自己牢牢地封閉起來。
如果說之前她尚且能跟他交流的話,剛剛那一眼,讓她覺得,她在他眼裏不過是一根草,一塊石頭之類的死物。
收起飯團,江雪螢越過教室門前那灘水漬,回到了班裏。
她剛回到班裏,少年卻突然“騰”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教室。大概過了二十多分鐘,他才再度出現。
這次身上的水漬已經□□了大半,亂蓬蓬的烏發像是被什麽東西擦過,淩亂地垂在眼皮上。
池聲的突然回歸顯然也令三班其他人感到意外,但也沒人會問他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頂多就是在課間竊竊私語兩句。
比起他家庭的變故,這個時候全班最關心的可能就是許梨打算什麽時候跟他告白。哪怕他這三天都沒來上學也沒能澆滅衆人這一顆沸騰的八卦心。
伴随着來上早讀的學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多人留意到了池聲的回歸。
雖然沒人直說,但實際上每個人都在等許梨的出現。
終于,在衆目睽睽之下,傳聞的女主角許梨進入了教室。
教室裏講話的動靜頓了一瞬,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但很快,時空又緩緩流動。
每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每個人都無心做自己的事。
小姑娘猶豫了一兩秒,像是終于鼓足勇氣,喊了池聲一聲。
接下來的聲音很低。
江雪螢聽不見許梨和池聲說了什麽,也不知道許梨是不是問了他家裏的事,有沒有安慰他。
也可能許梨她還不清楚池聲今早的狀态。
她往池聲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一瞥就像是火中取栗。
少年長睫低垂,看樣子是在聽許梨說話,只臉上并沒有暴露出多少明顯的情緒。他眼睫還是濡濕的,皮膚蒼白冰冷,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蹊跷。
許梨說完,池聲就轉過了臉,臉上沒見異樣,專心致志地繼續做自己的事。
許梨卻像是有些擔心又有些緊張的模樣,教室的燈光落在她臉上,小巧的耳垂好像也紅了個遍。
放學後,許梨急匆匆地先行離開,班裏每個人收拾書包的動作都慢了很多。
少年卻好像根本沒覺察到衆人的“期待”,又或許是覺察到了,并不記挂在心上。更有可能是覺得讓許梨等待不算一件罪惡的事,動作慢到令旁觀者都覺得焦灼。
江雪螢和柯小筱混在人群中,不算顯眼。
大家慢得幾乎堪比《瘋狂動物城》裏的樹懶“閃電”先生了,池聲還沒走。
“多久了。”柯小筱急得問身邊的女生。
女生:“快十五分鐘了,池聲是不是不去了啊?”
衆人等得漸漸失去了耐心,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了教室。
柯小筱也沒了興致,“算了,我估計是不去了。許梨表白關我們什麽事,走吧我們。”
就算池聲再冷淡嚣張,不可一世,可他畢竟才十五歲,還是個青春期的少年。
被人孤立霸淩了那麽久,有一個堅定好看的小姑娘出現,他當真能拒絕嗎?
就算不答應,他真的能做到視若不見嗎?
江雪螢不知道。
走出校門,她胡亂找了個理由同柯小筱分別,鬼使神差地一步一步回到了教室。
然後她就看到了池聲正垂着眼關門,他是最後一個走出教室的。
江雪螢躲起來,看到池聲并沒有往校門口的方向走,他腳步一轉,上了樓。
她猶豫了一下,像個跟蹤狂一樣暗中潛行跟随。
學校裏的人已經差不多走光了,江雪螢努力把腳步放得很輕,一直跟到了四樓。
站在四樓,她看到池聲上了五樓,轉向六樓,那應該是天臺的方向。
他最終還是赴約了。
江雪螢扶着樓梯扶手,想了一下,轉過了身,沒有再跟上。但她也沒有出校門,而是回到三班,拿出了書包裏的作業開始寫作業。
她還是有點兒在意。
落筆的時候心浮氣躁,試卷上那一個個符號像是在眼前打轉。
焦慮的情緒讓她覺得渾身上下熱辣辣,毛刺刺的。握筆、放下,坐立不安。
她的注意力全都被樓上有沒有傳出腳步和說話聲吸引。
表個白應該不至于用那麽長的時間吧?
江雪螢想再上去看看。
就在這時,她書包裏偷偷夾帶的手機忽然響了,放學後她就調回了提示音,這個時候聲音大得令人心慌,江雪螢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柯小筱問她有沒有看南城中學的論壇。
江雪螢愣了一下,剛剛一直萦繞在心底的那股不安、不祥的預感一點點擴大,她心跳如擂地點開論壇,就看到了飄在頭頂的那條hot貼。
主樓是幾張模糊不清的視頻截圖,
江雪螢心髒像被什麽東西攥緊了,有些喘不上氣來,她沒敢細看,又往下拉。
然後一個視頻跳出來,開始自動播放。
視頻地點是學校天臺,視頻裏是一陣劇烈的晃動,迅速掠過幾個人高馬大的看不清臉的男生,還站着兩三個嬌小的女生。
他們舉着手機團團圍着一個方向。
在包圍全裏她看到了只穿着內褲的遍體鱗傷的池聲。
他被扒光了衣服,一個男生壓着他脊背迫使他跪下來。
鏡頭又晃了一下。
少年似乎擡起頭看了眼鏡頭,他面無表情,嘴唇破了皮,眉骨好像也擦出了一道血痕,或許是因為夕陽落在他眼底的緣故,那點陽光凝聚着針尖般的鋒芒,在他琥珀色的眼底一閃而過。
似乎也是有所忌憚,手機像素很低,晃動得很厲害,幾乎看不清人臉,但這并不妨礙帖子以一種近乎驚人的速度飛快地刷新着。
還在不斷有人詢問,這是什麽,這又是誰。
作者有話說:
快點把這段劇情過完就可以開甜了(安詳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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