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生何處不相逢

弗雷公司是博彙為Seeyou挑選的中國區品牌合作夥伴。做為一個歐洲小衆時裝品牌，要想在群雄逐鹿血流成河的中國市場搶到那麽一點點立足之地，非得依靠有現有渠道的公司不可。弗雷就是博彙在過去半年裏千挑萬選出來的戰略合作夥伴。

挑選的過程一波三折，公司幾位大爺小姐人人都有不同意見，擾攘再三才選了博彙。用如昕的話說就是品牌不大事兒不小。這裏面無用功做了多少，說多了都是淚。好在弗雷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初步計劃書雙方同意之後，馬上安排了品牌線上線下推廣方案的策劃。品牌推廣方案涉及到市場調查，目标顧客畫像，推廣方式及平臺分析篩選以及初步制定推廣力度和相關預算。事情多而瑣碎，需要一起商讨的細節太多。這也是弗雷邀請博彙務必要派人全程參與的原因，可以對品牌多一些了解，更有針對性地量身定制一個方案；還可以時時溝通，免得一方自顧自埋頭做了許多工作對方卻不同意又要全盤重來。從這一點來看，如昕确實是最合适的人選。

之前跟弗雷公司談合作，有時候她也會需要到東江來開會。溫暖潮濕的南方，她的故地。此次再回來，親切熟悉之中，一些忐忑一些感慨。

新辦公室在弗雷公司的七樓，頂幽靜的一層。整面牆的落地窗，深灰色的厚厚地毯，光線明亮的大大的産品展示廳，毛玻璃隔開的辦公室三四間，到處是生意盎然的綠植，燈光璀璨。如昕非常喜歡。曲餘的辦公室裝修設計跟東江畢竟不同，這種簡約風，讓如昕覺得像回到自己習慣的環境之中，十分地自然舒适。

她和助理喬安的辦公室不算大，但布置得很精致。因為市場運作的細節按照初期協議會是弗雷公司負責，她們目前只負責博彙跟弗雷的對接，市場推廣方案的提議修改和最終審核，産品确認等事宜。事情不是很多，是以現階段只來了兩個人。

旁邊還有一間大一些的辦公室，寥寥四五張辦公桌。靠裏一個隔間，但現在沒有人

“這間是誰的辦公室？”如昕問帶她上來的弗雷公司的市場部經理俞嘉怡。

“這是承瑜咨詢公司的辦公室。你知道我們的市場推廣都會跟咨詢公司合作。他們會做市調，行業及競品數據分析，包括策劃推廣方案。這些調查分析的事情需要的數據太多太龐雜，還需要專業的IT團隊操作，大部分都是外包做的。”俞嘉怡笑笑，“只有真正的巨頭才會，也才有必要建立自己的數據分析團隊。”

“也是，難怪現在咨詢公司這麽多。”如昕随口說着，由俞嘉怡引着她繼續四處參觀。

“對呀，特別是我們合作的這家公司，真的很不錯。數據分析快速精準不說，出來的方案也很專業很棒。就你們的品牌，他們分析報告都做了好幾個。”俞嘉怡興致勃勃地繼續說：“這次市場推廣方案和具體操作，他們會全部參與，你會看到的。”

“咨詢公司對我們來說算是第三方，我們主要還是跟你們配合，當然也完全相信你們的選擇和判斷。”如昕如是說。

“那是那是，不過有了咨詢公司的加入，相信我們這次一定能打一個有準備的漂亮仗。畢竟有大數據在那兒，不會無的放矢。”俞嘉怡做了個握拳的動作，如昕也忍不住笑了。關于Seeyou的項目，她的主要聯絡對象就是俞嘉怡。這半年下來，兩人已經十分熟稔。

“如昕，這周五晚上你有空嗎？範總說你遠道而來，應該要請你吃飯，給你接風洗塵的。”俞嘉怡問她。

“不用這麽隆重吧？在公司不就能見到了。範總明天來公司嗎？”如昕不太喜歡吃飯應酬。

“範總這兩天不在。主要也是因為承瑜公司會跟我們一起運作你們的品牌嘛，所以範總想借這個機會，介紹承瑜的人給你認識。畢竟從下周開始，大家就要一起工作了。他們的配合人員也會在這幾天搬過來。”

“好吧，我盡量抽出時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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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情難卻，并且以後也要在這裏開展工作，如昕不會不識趣。但當周五晚上她打扮停當，出現在約好的餐廳門口，見到院子裏的人時，她還是覺得是有一道天雷正正劈在了自己身上。腦子瞬間一片空白，轟轟作響，垂在裙側的手反複握拳幾次，還是止不住身體的輕顫，腳也像被釘住了。

今晚約的是一家日式餐廳。竹編的籬笆圍出一個小小的院子，沿着籬笆種了滿滿的三角梅，白色粉色紫色黃色的花正開得如火如荼，把個籬笆裝點得燦爛奪目。将黑未黑時分，紫藍色的天空下一切都顯得不太真實。院中另有一個花架，一層層擺着各式的綠植花樹。沿着花架一溜小小的彩燈，光線明暗中一個挺拔的身影。他旁邊的俞嘉怡正向如昕招手。

齊禹。

好久不見。

隔着不太遠的距離，他看起來沒有什麽變化。一貫的黑西裝白襯衣，西裝從來不扣，襯衫永遠敞着兩顆扣子，雙手插在褲袋裏，斜靠在花架旁。任何時候見到他，都是這種滿不在乎的調調。

逃走已經不能。不就是遇見了前男友麽？這種遭遇沒什麽可稀奇的。不是還有人拼車都能拼到前男友麽，這算什麽？如昕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意志力逼迫她擡起僵硬的腿。

察覺有人走近，他擡起眼睛看過來。光線不甚明亮，但那一刻，如昕分明看到了他淩厲的眼波。他的面容也漸漸清晰，漆黑的眉眼，高挺的鼻粱下是微抿着的薄唇。一瞬間的窒息讓她有微微的眩暈。

他的眼神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就轉開去，甚至都沒有站直身子。她任由自己的微笑僵在臉上，沉甸甸地似一個石膏的面具。

“如昕，你來了。”俞嘉怡熱情地走上去拉住了如昕的手，将她帶到範總和齊禹面前。

“來來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博彙公司的紀總監，年紀輕輕能力很強啊。這位是承瑜咨詢公司的齊總，齊總在這一行很有名氣，冷靜果斷智慧超群。這次的項目是齊總一手操作，以後大家要多多合作了。”範總來自香港，年紀五十出頭，為人熱情，立刻替二人介紹。

俞嘉怡說的他們合作的令人驚豔的咨詢公司就是齊禹的公司？當初她自己看到弗雷公司的合作計劃書和各種分析報告時覺得十分專業，是以對方的條件雖然略為苛刻，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博彙。他們的報告基于數據，實事求是，并沒有給品牌方誇大的成功保障或令人眼花缭亂華而不實的承諾，是比較有誠意的公司。卻沒想到竟然是他的手筆，卻也符合他一貫的風格。

但也許要跟鄒董建議換人過來，用什麽理由好呢？或許自己去跟思怡說讓她同意思藍接手？

她正自胡思亂想，突然聽到一句：“紀小姐，你好，好久不見。”齊禹的眼光漫不經心地再次轉過來，他邊說邊向她伸出手。

骨節分明，手指修長。如昕盯着他的手。

呵，紀小姐，你好。

如昕吸口氣，擡頭直視，努力扯起嘴角，讓臉上的笑生動一點：“齊總，你好。”

他們輕輕一握。

如昕收回自己的右手，立刻用左手緊緊握住。齊禹微低下眼睛，眼角餘光瞟過。手握得那麽緊做什麽？是怕他還是不想見到他？她的裙子是米白色的絲質齊膝裙，一雙寶藍色細高跟鞋，小腿白皙纖細。他移開目光，有點煩躁。

後知後覺的範總驚訝地望望二人：“你們認識？”

“老同事。”齊禹收回視線，淡淡地說。英俊的臉一派漠然。

“那太好了，以後大家合作肯定是事半功倍，你們這強強聯合，前景一片大好呀！”範總十分興奮，信心倍增。

将要強強聯合的兩位老同事不約而同眼觀鼻鼻觀心扮雕像。

“大家進去坐吧，已經訂了位置。”俞嘉怡招呼他們。

餐廳人不太多，她們的位置在一處安靜的角落。桌子是原木的，木質溫潤，有淡淡的光澤。貼牆一株櫻花盆景，粉色的櫻花層層疊疊，枝間垂下的兩盞紙燈籠，放出朦胧的光。俞嘉怡把如昕讓到靠裏的位置，又招呼齊禹，他在她對面坐下。

熟悉的味道漫過來，他沒有換慣用的香水。有時候如昕走在街上，偶爾聞到這熟悉的味道，會忍不住去搜尋，看是什麽樣的人，喜歡用這樣的香水。茫茫的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允許自己有那麽一刻的放縱和軟弱。

如今，他又坐在了她的身邊。同樣的人，同樣的氣息，而流年已匆匆。

他看着她。

她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蓬松柔軟的長發，纖細苗條的身材。人人都說她的眼睛有靈氣，其實他知道她經常發懵，傻呆呆的。以前她一發懵的時候他就想敲她的腦袋，或者。。。。。。懲罰地咬她那果凍一樣甜軟的唇。此刻她正側着臉看着正向她展示菜單的俞嘉怡。“我不挑食，你做主就好。”她輕聲說着，臉上是溫和的微笑。聲音倒不像以往的嬌俏，多了一些柔和。全然不像傳說那樣，是行事堅定果斷，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是的，跟弗雷剛接觸的時候他就知道是她，他等着這一天很久了。

但他知道她在緊張。因為她的手交叉緊握在一起，她總是一緊張就會這樣。服務員斟上茶來，她低下眼睛無意識地喝一口，茶有點燙，她習慣性地吐吐舌尖，又用雪白的牙齒咬住。

齊禹驀然間有些熱，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他動作略微急迫地拿起手邊的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