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談

Seeyou  的品牌推廣緊鑼密鼓地進行起來。已經完成的樣板全部寄來東江，找模特拍攝視頻和硬照。視頻設計，腳本，照片風格如昕都要一一過目，跟大家推敲修改，交付執行。拍好之後上傳到網站，布局顏色字體文案，每天的工作多得做都做不完。還得聯絡各個自媒體平臺，MCN，寄産品給代言人試用。官網和官方微信，微博的運營，雖然團隊加多了四個人，但如昕還是覺得自己要忙瘋了。最近黃總并沒有騷擾她，只打了個電話過來，裝模做樣地交代她一定要把鄒董吩咐的事情辦好。她謹記齊禹的提醒，關于推廣效果，不要給大家太高的期望值。市場接不接受這個新的品牌還很難說，沒有人可以保證一炮而紅。所以她也只是回複一定努力。估計黃總也聽出來她的敷衍，并沒有多說什麽就挂了電話。或者心底裏他是在等着她失敗看笑話也未可知。

忙碌之餘如昕還是有着隐隐的憂慮。她們付出這麽多，到底能不能成功？一天她向齊禹問起這個問題，他說：“沒人知道。誰都不能保證一定可以成功，但你不做就永遠不能成功。”從重新在一起開始，齊禹對她可謂濃情蜜意，平日裏呵護備至，并且黏到不行，有事沒事都賴在她辦公室，像個大小孩。辦公室的同事們都開始笑他了。可是談到工作還是一是一二是二，如昕表示對這樣的男人十分佩服，萬分懊惱。她忍不住瞪他。齊禹擡手撫了撫她的臉，說：“你盡管去做，盡你我所能，其他的不要想那麽多。”

“萬一沒成功，會讓鄒董很失望，還花了錢。”如昕悶悶地說。

“心靈雞湯不是說了嗎？成功是一條迂回曲折的路，你走的每一步都算數。而且鄒董創業多年，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倒是你，要從舊的思維裏跳出來。現在你不僅僅是在打一份工，你現在做的工作，算是半個創業合夥人，要有創業的思維，不是給你多大碗就吃多少飯的時候了。”

合夥人？創業思維？如昕眨眨眼。齊禹自己也是從零開始創業的，他的辛苦付出李玫麗跟她講過許多，而且他成功了。那麽成功的要素是什麽呢？他做了什麽才走到了成功這條路上？

“要不你多教教我。”她仰起臉，露出可愛讨好的笑。

齊禹看看她仰起的小臉，蓬松秀發掩映下笑黡如花，嫣紅的唇嬌俏地抿起。他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最近她太忙了，自己也是，兩人都沒有多少時間單獨在一起。他的聲音低下去：“可以啊，不過我要收學費。”

“多少錢？我交。”她嘻嘻笑。

齊禹俯下身去，在她耳邊輕聲說：“今晚不加班好不好？”

“幹什麽去？”他的聲音很低很魅惑，讓她的心跳都加快了。

“回家上課。”

齊禹正在準備紅酒。如昕在浴室。她習慣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上舒适的便服。他又老把她拐回自己家，她幹脆放了幾套日常穿的衣服放在這裏，以備不時之需。他将燈光調暗，在沙發上坐下。想到如昕快要出來，又去給她準備水果。她嗜甜，尤愛水果。齊禹家的冰箱裏現在塞得滿滿的各式水果食物。他忙來忙去，似乎想要借此驅逐掉一些還不該有的想法。但浴室裏時不時傳出來的嘩嘩水聲還是讓他心神不寧。擦好頭發的如昕攜着一身熱氣香氣在他身邊坐下。齊禹的心跳快起來。他本能地想伸手将她擁入懷中，想了想，還是取了酒塞進她手裏。還是把正事說完先，不然等會兒耽誤了回頭要被她批評，風險系數太高，還是不要妄動。

“說說看，都有什麽問題？”他啜一口酒，眼光掃過如昕半幹的頭發，白裏透紅的臉蛋，嫣紅的唇。她身上的針織短衫十分寬松，衣領滑落肩頭，露在外面的肌膚光滑潤澤，閃着誘人的珠貝似的粉光。

其實如昕在洗澡的時候已經想過究竟能不能成功這個問題。她也明白自己會憂慮是正常的，但今天換做誰也沒有辦法保證投資一定會成功。她也想過齊禹說的創業思維，所謂創業思維無非就是經過慎重考慮選擇好目标，然後想辦法達成目标，如此而已。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去做，不斷調整方法，以及堅持。事情想通了就會很簡單，她洗好澡出來已經不再為這件事煩惱了。那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她當初跟鄒董讨來的任務了，最近忙着都還沒有時間去考慮這個。

“大小公主那裏要怎麽辦呀？”她嘟起嘴，剛洗過澡的水汪汪的眼睛望向齊禹。他錯開眼光，咳了一聲才說：“你身在其中，比較容易被他們之間微妙的關系束縛。對我來說事情就很簡單，叫老大老二聯手，就誰都不是問題。”

“對，你以前說過，要讓她們兩個利益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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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兩姐妹來說，不，對于任何人來說，利益相關最直接的就是投資關系。”

“怎麽個投資法呢？”

“你自己想一想，回頭把你的想法告訴我。記住，單純地從兩個獨立地做生意的人的角度來想這件事，撇開她們之間的矛盾。”他強調了獨立兩個字。

“好累，你幫我想嘛。”如昕放下手裏的酒，抱住他的胳膊撒嬌。她離得那麽近，握着他胳膊的手雪白柔軟，松松的針織衫下面是一件白色小吊帶，蓬勃的生氣掩不住地噴湧而出。

“你自己想，我去陽臺吹會兒風。”

“吹風？”如昕詫異地說，熱嗎？她擡頭四處看看，明明開了空調的啊？

“對，有點熱。”

齊禹出去了，如昕幹脆躺在沙發上思考起來。如果是兩個獨立的，做生意的人，那麽思怡思藍都挺有錢的。現在有一個項目，就是Seeyou；可是Seeyou  是兩個人的老爹買來的，那麽這個Seeyou  要給誰呢？兩個人都想要；但老爹想給老二；假設有一天老二把這個品牌做起來，就沒有老大什麽事了，所以老大不高興；那麽有沒有可能分一點給老大呢？老爹沒這個打算，因為老爹打算把自己的公司給老大；但老爹今天可以給老二一個品牌，改日就有可能把整間公司都給老二，因為老爹現在還是不肯放權，所以老大更生氣了；那麽老二願意嗎？也并不一定；可是運做這個品牌靠老二一個人不行，老大會攔，雖然她現在沒在，但是更慘，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黃總，他既有實力，又沒有家族的羁絆；所以怎麽投資？老大投資老二的品牌，以個人名義？然後老二分股權給她？如果兩人都同意，不就能實現第一步的聯手？是這樣嗎？那思藍要用什麽回報思怡？思怡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

“齊禹，齊禹！”如昕坐起來，揚聲喊着外面的齊禹。

“怎麽樣？想出來了嗎？”他走進來坐回如昕身旁。陽臺上站一會兒好了那麽一丢丢。

“你的意思是讓思怡以個人名義投Seeyou嗎？”如昕問。她亮晶晶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齊禹，為自己的想法興奮不已。

“對。”

“所以我去勸思藍？”

“不錯。”

“然後兩姐妹聯手拿回公司的控制權？”

“正确。”

“你也覺得這樣可行？”

“當然。”

“好，我馬上給她打電話”如昕說着找手機，“現在剛好是意大利的下午。”

齊禹一把拉住她：“等等。”

“怎麽了？”她眨眨眼。

“先交個學費。”

“學費。。。。。。唔。”齊禹把她拉進懷裏，緊緊地封住了她的唇。

如昕沒能打成電話給思藍。她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發了信息給思藍跟她約好視頻通話的時間之後就摔開手機，用胳膊蓋住了眼睛。剛才齊禹他。。。。。。。他的唇，他的手。。。。。。她從床上跳下來，沖進浴室。鏡子裏的自己眼睛晶亮，臉上還殘留着薄紅。齊禹剛剛捧着她的臉一路吻下去。。。。。。哦，天哪，脖子上和鎖骨下面深色的吻痕還清晰可見。後來他終于艱難地挪開手，努力壓抑着停下來的時候，如昕悄悄睜開了眼睛，只看到他緊緊伏在她肩下的頭頂濃密的黑發。他的灼熱的臉龐和氣息好像還停留在那一小片肌膚上。她的心跳亂了，扭開水龍頭，用冰涼的水潤了潤又發起燙的臉頰。

意大利已經是深秋了，鄒思藍剪短了頭發，也洗掉了顏色。黑色的披肩直發，額前有厚厚的劉海，讓她看起來年紀都小了好幾歲。如昕在視頻裏看到的時候，大贊她的新發型好看。思藍哈哈的大笑聲，讓如昕覺得她還是那個直來直去的姑娘。“思藍，鄒董說你的笑聲是他生命裏的陽光。”如昕說。思藍聽到又是哈哈幾聲。

“新公司生意怎麽樣？”

“還好啦，我們人不多，所以賣一點點貨就夠了。”思藍伸出小指，比出一個一點點。

她們公司的産品主要是鞋子。設計得相當精致，看起來十分舒适。款式簡潔，但用料顏色都是最新最時尚的。最重要的是，這些産品，全部是用回收材料做的。甚至有用海藻做的鞋墊，甘蔗渣做的鞋底。按齊禹說的，第一步先稍微接觸一下，不要聊太深入，不然思藍都會懷疑她的動機。跟思藍聊完天，她發來了自己公司的網站鏈接，如昕正專心地浏覽。

齊禹走過來，他剛洗好澡。身上還帶着熱熱的香氣，籠罩着如昕的背：“在看什麽？”

“思藍公司的産品，感覺很不錯呢。”如昕滑動鼠标給他看。

“确實不錯，挺有吸引力。”

齊禹取過一杯酒，走到沙發上坐下。他拿着平板，揚聲叫如昕：“把網址發給我一下。”

“一起看不就好了。”如昕咕哝道。她拿着電腦走過來，偎在齊禹身邊，把手提電腦往他腿上一放：“喏，你看呗。”她将頭靠在他肩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齊禹古怪地看她一眼，那晚他差一點就失去控制，這個女人就一點都沒感覺到麽？看看她靠着自己的軟軟的身子，現在這種程度的接近對他已經構成了引誘好嗎？她的手感真的，他幾乎要瘋了。。。。。。心裏又開始燥熱起來，他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将注意力集中回電腦上。

“有什麽想法？”齊禹一邊浏覽網站，一邊問如昕。

“什麽想法？”

“對。”他轉身盯着如昕，眼睛裏光芒閃爍。

如昕眨眨眼睛，齊禹問的是對思藍的公司和産品有什麽想法。思藍的公司很小，意大利獨立品牌衆多，可想而知她們銷量不會太大。而且思藍只是合夥人，想必不會賺很多錢，搞不好還得倒貼。當然不排除經過長時間發展這個品牌能夠成長，但那會需要很久。而且思藍并不能說是完全自願到意大利去的，鄒董的公司規模豈是一個幾個人的小公司能比，更何況還有Seeyou  這個更知名的品牌在等着她。她是因為思怡才放棄了這一切。誠然她不差錢，但應該也不會想就這樣默默地在意大利做着這個未來尚不确定的生意。這也是如昕想要勸她回來的切入點。思怡那邊，齊禹已經給出了建議，她已經知道要怎麽跟她二人談。但思藍這個新的品牌跟産品，她能有什麽想法？莫非。。。。。。

“你是說我可以建議思藍把這個品牌也拿來中國做？”

“不錯。但是不是她做，是你做。你來投資中國市場。”齊禹的眼睛更亮了。

“投資中國市場？開什麽玩笑？那得多少錢啊？”如昕驚呼一聲。

齊禹在她腦門兒上一彈：“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大可以大做，小可以小做，方法大同小異。你也學了這許久了，自己出個方案給我看看。”

“我真的可以嗎？”

“Nothing  is  impossible(沒有什麽不可能)。”

如昕揉揉腦門兒，顧不上嗔他又彈她，認真起思索起這個可能性，越想越覺得心潮澎湃。“好，我馬上做。”她停了停，嘿嘿笑笑，“做個方案先。”

她抱起電腦準備回到書桌上去。齊禹拉住了她：“現在？就在這裏做？你不回家了嗎？”

看着齊禹幽幽的漆黑的眼珠，裏面似跳動着兩簇小小的火焰，那天晚上的一幕幕又閃回腦海，她的臉刷地紅了：“回，回去。我回去做。”

如昕忙上加忙，幾乎天天加班，就連周末也泡在辦公室查資料做方案。齊禹倒也沒再打擾她，他回了家一趟。這幾年他也時不時回去看看父母，聊幾句天，關心一下老人家的身體。齊父一向的嚴肅，并沒有太多話要跟兒子講，齊媽媽也只能在心裏焦慮。有心想問下兒子終身大事究竟怎樣考慮，但想到跟柳夢鬧出的風波，特別是隐約聽說兒子曾經有一個十分相愛的女朋友因為柳夢分了手，她就開不了口。一來怕兒子還傷着心，二來知道問了也是無用。今日倒見他回來，齊媽媽很是高興，讓在家幫廚的呂阿姨多做幾個菜。多大的孩子在媽眼裏還是個孩子，齊媽媽一個勁兒地給齊禹夾菜。

他抗議：“可以了，媽。”

“多吃點。你好久都沒回來了，平時一個人天天在外面亂吃，身體不好。”

齊禹想到自家被如昕塞得滿滿的冰箱，心裏溫柔地牽動了一下。如昕的廚藝，大概比十指不沾陽春水好一點，不過最近她一有時間就會做給他吃。

“現在有人做給我吃了。”他含着笑說。

“什麽？你是說。。。。。。”齊媽媽簡直不敢相信，驚喜都得收着點。

“是的媽。我就是要跟你說，我想結婚了。”

“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齊媽媽放下碗，又端起來，看看齊禹，看看旁邊一聲不出的老領導，又歡天喜地地說：“好呀，好呀。那真是太好了。”

老領導從鼻子裏哼一聲：“哪裏人多大歲數做什麽的都不用問一下的嗎？”

“這些孩子自己心裏有數，你我就別管了吧。”

齊禹拿起手機：“媽，給你看。”

母子兩個頭挨着頭看照片，齊媽媽時不時說：“哎呀，長得真好看。”“看這張，笑得多開心，可愛。”“哎呦，她在工作，兒子，是你同事嗎？”

沒有被邀請加入的老領導吃着飯，又哼一聲。

“叫她有空來家裏玩玩吧。”齊媽媽最後說。

“嗯，她最近太忙，再找時間吧。”

如昕反複檢查過自己做的方案，引用的數據，案列和競品分析，市場分析，确認沒有問題後跟齊禹讨論。他并沒有提出修改意見，只問如昕接下來要做什麽。她想抽時間飛意大利一趟，去跟思藍面談。畢竟她有三個任務，一是建議思藍成立獨立公司運營Seeyou，但接受思怡的投資，讓思怡成為股東之一。這就是齊禹說的利益相關，并且也是他的建議。只有成立獨立公司，黃總的手才沒有辦法再伸過來。二來要勸她回來幫助思怡奪回公司的控制權；三是跟她談把她意大利的品牌引進中國的事。這些內容的任何一項都沒有辦法在電話裏說。她給鄒董打電話，只說自己想去意大利找一下思藍，談談什麽時候回來中國。鄒董連聲同意了。現如今她人在東江，Seeyou的中國市場運作情況只是每周跟黃總大概報告一下，他并不清楚具體情況，也插不上手。如昕基本放棄了在公司銷售部的權限，由得黃總去翻雲覆雨。而他根本就不看好也不懂中國市場這一塊，吃定了如昕沒辦法辦成這件事。他等着她栽跟頭看她的笑話。對如昕來說，這是難得的一段自由的時間，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但另一方面，她也沒有辦法承擔失敗，現在是背水一戰了。齊禹跟她的計劃，像是在懸崖之上走鋼絲，一個沒平衡住就可能摔下去粉身碎骨。她其實心裏有些緊張。

她狠狠加了幾天班，安排好一周的工作，打算出發了。齊禹對于她要出差沒有發表意見，如昕了解這是他一貫的風格。他會讓周圍的人先自由發揮出最大的能力，以前他就是這樣訓練她的。現在兩人算是并肩戰鬥，他對自己的戰友更要給與最大的信任和空間。她篤信這一點，直到蘇司機要送她到機場的時候，看到齊禹已經坐在了車裏。

“你怎麽也在？不是說好了不用送我去機場麽？”

“誰說我是送你？我也要去。”他靜靜地說。

如昕啼笑皆非，說：“你這個套路會不會太老土了點齊總？”

“一點也不，上車吧。”

如昕不肯：“你去幹嘛？真不用特意為了我跑一趟的。”

“誰說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己。我去旅游。你走不走？要趕不上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