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剛入秋,晚風微微涼。

別墅的花園裏,擺放着各種溫室裏種植的花朵,花團錦簇,很是熱鬧。

冉夏聞着風中吹來的花香,靠在專門定制的金絲楠木椅子上,緩緩的,緩緩的,翻了個身。

就是以冉夏的英明神武,恐怕也沒想到,自從自己生下來白搭之後,肚子就一直沒了消息。

現在,白搭這個小可愛都已經足三歲了。

幽幽的嘆了口氣,冉夏靠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喊道:“兒鴨!!!”

四周一片安靜,許久,才傳來了小腳丫子踩在地上“登登登”跑過來的聲音。

冉夏轉過頭去,看到的就是白搭乖乖巧巧墊着腳尖趴在自己身邊的模樣。

那一瞬間,冉夏的心,柔軟的不像話。

冉夏柔軟地看着自己的崽子,柔軟地點了點自己手邊的葡萄,柔軟地吩咐:“兒鴨,媽媽想吃葡萄。”

生了崽子如果不是為了使喚,那将毫無意義!

崽子看了看自己的親媽,又看了看自己親媽手邊的葡萄,沉默了。

他抿着唇,肉嘟嘟的臉蛋緩緩的沉了下去。

這個媽媽太過分了!

擡手就能拿到的葡萄!

小大人似的,崽子沉沉的嘆了口氣,看着冉夏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背着手,對着冉夏無奈的搖了搖頭,踮起腳來,撿起一個又大又圓的葡萄塞進了冉夏的嘴裏,這才拍了拍手,指着不遠處的土堆,奶聲奶氣地說着:“那我繼續去玩啦!”

冉夏滿足地揉了揉自己家這小崽子軟乎乎的臉蛋子,直把他那小臉蛋給揉成了個大紅蘋果,這才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矜持的對着小崽子點了點頭:“去吧。”

那小崽子瞪着眼,仿佛小一號的白赦在對着自己發脾氣。

冉夏感覺,人生美滿。

不過……

這嘴裏的葡萄怎麽還有沙子呢?

看着小崽子開開心心玩土堆的背影,冉夏迷迷糊糊想到。

崽子自從三歲之後,就不願意別人叫他小名了。

除了他媽。

崽子用自己的小腦袋瓜想了想自己為什麽能接受媽媽喊他小名的原因,想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個——自己打不過——的理由。

哭也哭不過,打也打不過,名字還是她取的,能怎麽辦呢?

小小的臉蛋,大大的悲傷。

崽子重重的嘆了口氣,看着自己親媽的表情恨鐵不成鋼。

再一次被自己親媽指使的團團轉,崽子在看到回來的親爸時重重的嘆了口氣。

都怪這個男人,夫綱不振,才讓自己這個小孩子負擔起了這樣沉重的人生。

沖着白赦無奈地搖了搖頭,崽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很是高人風範地往廚房走去。

好累哦。

當小孩子要玩一整天,真是太麻煩啦!

崽子小大人似的,背着手看着自己高高的座椅,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親媽。

他很清楚,這個親媽,最愛的就是看自己熱鬧。

冉夏察覺到崽子的目光,挑了挑眉:“怎麽了,白搭。”

他想上去。

但他不說。

他很清楚,這個媽,指望不上。

還有……

崽子胖嘟嘟的臉蛋顯出了幾分不樂意:“我叫白臻。”

崽子看了看自己親爹那空蕩蕩的位置,小小的人兒重重的嘆氣。

哎……

這個爸,雖然靠譜了點點,可是也指望不上啊。

搖了搖頭,崽子扯了扯灰撲撲的袖子,緩緩的趴在了椅子上。

然後,一雙藕節似的小腿努力的在半空中撲騰着,就仿佛這空氣能給他點力氣一樣。

過了許久,他才爬到了椅子上,乖乖巧巧地坐好了,看着自己面前的飯菜,眼底放着光。

他伸出手來,就想要抓個餐具。

只可惜,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餐具是越來越遠,越來越矮。

崽子茫然的轉過頭去,看到的就是自己親媽一臉笑意地把自己抱在懷裏的模樣。

他聽到自己的親媽說道:“髒孩子不能吃飯哦!”

然後,他就被自己的親媽抱起來,放在了地上。

坐在地上的時候,崽子是茫然的。

他看着高高的椅子,聞着飯菜香香的氣息,小小的人兒大大的悲傷。

他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

崽子四歲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媽媽的肚子仿佛被吹了氣球。

他很憂愁。

他才四歲,人生就已經面臨着這樣巨大的難題。

他甚至背着媽媽偷偷問了爸爸,以後會不會給自己娶一個後媽。

那是崽子記憶以來,第一次被親爹打了屁股。

崽子很生氣。

他覺得自己大人的尊嚴被這一頓打屁股給打散了!

他決定了,他要離家出走!

這是時娅靜阿姨教他的,聽說這樣能贏回小孩子在家裏的家庭地位。

崽子決定試一試。

既然要離家出走,那麽崽子就得要準備離家出走的行禮才可以。

崽子邁着自己那三寸長的腿,撲騰撲騰地在房間裏跑來跑去。

這個玩偶他最喜歡了。

這個糖果盒子他也要帶出去。

還有這個小火車,沒有這個小火車他不會快樂的!

這裏巴拉一點,那裏巴拉一點,崽子看着自己面前和自己身高差不多高的一堆東西,陷入了困惑。

這些東西……

怎麽帶出去呢?

想了想,崽子決定去偷一件爸爸的衣服用來打包。

既然已經決定做壞事,那就要貫徹到底!

爸爸的衣服很好找,也很大,偷偷溜進爸爸的衣帽間,崽子拿到了最方便到手的一件外套,開開心心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小心翼翼地把外套鋪在了地上,非常努力的,崽子一件一件地把要帶走的東西疊在了衣服上。

他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創舉!

當冉夏來找一整天都沒有見到的崽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個崽子把糖果玩具一股腦的用他親爹那價值八十萬的西裝外套打包起來的模樣。

畢竟短手短腳,那個崽子打包東西時還漏了幾個玩具出來,零食灑落一地。

而那個西裝外套,被崽子這麽折騰之後,已經皺巴巴的不像話,昂貴的面料上更是被散落的零食沾上了點點污漬,看起來已經沒救了。

冉夏挺着個大肚子,覺得這個崽子是出息了。

四歲了,終于知道離家出走了。

畢竟冉夏覺得,如果是自己遇上了自己這樣的媽,一歲能走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

果然這個孩子還是更像白赦一點。

愛憐地摸了摸崽子的狗頭,冉夏很是欣慰:“你是知道你要有個小弟弟小妹妹,所以把你喜歡的東西都整理出來給小弟弟小妹妹用麽?”

崽子搖了搖頭。

不,他是要離家出走。

冉夏視若未見,對于崽子的“手足情”感動極了,她伸手叫來了張嫂,對着張嫂鄭重宣布道:“這是白搭留給他的弟弟妹妹的,你幫我把他收好,好好珍藏起來!誰都不能碰!”

崽子急了:“我我我……”

我不是要送給弟弟妹妹!

冉夏了然,彎下腰來,揉了揉崽子的狗頭:“是的,你也不能動!張嫂知道的!”

在崽子絕望的目光之下,張嫂忍着笑,把那一大袋的“包裹”給帶離了崽子的房間。

留下了崽子面如死灰的臉龐。

冉夏知道。

自己的快樂很簡單,比如說,現在,自己就很快樂。

崽子知道弟弟妹妹的意思的時候,是看到那一團皺巴巴的小東西的時候。

他聽到自己親媽斬釘截鐵地給這個剛出生的妹妹安上了一個“白費勁”的小名的時候,突然就對這一團小不點生出了幾分血脈相連的溫情。

當然,當張嫂把她珍藏了三個月的玩具和零食還給崽子的時候,崽子覺得更愛這個叫“白費勁”的小不點了。

不過,對于崽子來說,生活最艱難的不是多了一個只會哭和睡的小不點。

對于足足四歲半将近五歲的小崽子而言,他最大的挑戰是,在婚禮上給自己的媽媽當花童。

絕望地被自己的親媽打扮的花枝招展,崽子看向了自己手裏的手推車。

手推車和小崽子差不多高,小崽子舉起手的時候,堪堪能握住這個推車的握手。

推車用的材料是輕便的太空材料,倒也不重。

重的是推車上鑲嵌的鑽石,以及推車裏那個被一重重的紗包裹着的“白費勁”。

崽子看着那個一無所知天真樂觀的妹妹,重重的嘆了口氣。

人生,好難啊。

婚禮那頭,崽子的爸爸媽媽都很好看。

但是對于崽子而已,他沒有那個精力去欣賞爸爸媽媽的盛世美顏了。

他繃着一張俊俏的小臉蛋,肉嘟嘟的臉蛋顯出了十分的認真。

即使身後兩側,都是觀禮的人的歡呼驚嘆,他也只是努力地擡起手,推着車。

随着人和車的走動,花瓣不斷的散落在兩旁,落下了一地的花路。

他一步一步走的非常小心。

崽子知道,他的身前的車子裏,躺着的是那個被稱之為“妹妹”的小不點。

而自己的身後,是雖然不靠譜,但是最愛他的爸爸媽媽。

他,白臻,一家之主,在這個時候,決不能掉鏈子。

抿着唇,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嚴肅。

許久,他才站定,走到了推車邊上,踮起了腳尖。

白費勁一無所知地躺在推車裏,看到她哥哥的那一瞬間,露出了她無齒的笑容。

崽子在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心情更沉重了點。

這個家裏,果然只有自己這個靠譜的大人了啊。

嘆了口氣,崽子轉過頭去。

漫天花瓣之下,天造地設的男女面對面站着,眼底都是甜膩的愛意和漫天的星光。

許久,兩人唇間落下了一個甜膩到了極致的親吻。

崽子看了一會,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了小推車前,努力地踮起了腳尖捂住了自己妹妹天真無邪的雙眼。

哎……

身為一家之主。

他太難啦。

作者有話要說:全線完結啦!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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