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青絲白發添新冢
見許清歡眉頭緊鎖,唇瓣抿得泛白,額前涔涔汗液,南瑾瑥擡手就着衣袖輕輕擦拭:“清歡?清歡……”
見許清歡仍舊迷迷糊糊地說着胡話,什麽“別……”,“不要……”的,還不停地搖着頭,南瑾瑥不忍見她如此難受,只得喚醒她:“清歡……清歡!”
“嗯?”許清歡猛然驚醒,睜開眼來,瞳孔緊縮,還帶着餘驚,看清眼前的這張俊臉,許清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梁王……”
看着許清歡醒來,南瑾瑥一顆擔憂的心也就落下,不過聽到她那一聲喚,臉色又微微黯了下來。一閃而逝的低沉,随即關心重新浮上臉龐:“可是做噩夢了?”
“嗯。”許清歡讷讷點頭,擡手抹了抹額頭的汗,蹙着眉,視線飄落到一角,好似在沉思什麽。
“沒事吧?”南瑾瑥見她出神的模樣,落下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來。
許清歡搖了搖頭。
她怎麽又見到那個位紅衣女子了?青絲白發添新冢,飲鸩為君赴黃泉。
南瑾瑥見許清歡思緒不在,也知她大概不會講了,只道:“近來照顧我累着了罷?現如今,我已無大礙,你且安心歇着。”
“你為何不高興?”許清歡看着南瑾瑥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南瑾瑥聞言,不禁錯愕。“你……?”
“淩峰。”許清歡嘴角挂着淺笑,輕輕喚了一聲,見他眸色發亮,便心下明了,輕笑:“果然是麽?”
被許清歡這麽一笑,南瑾瑥倒突然有些尴尬。
許清歡垂眸沉思許久,再擡頭,凝望着南瑾瑥的眼睛,緩緩開口:“謝謝你。你對我真心相待,我反而……不僅毀你聲譽,還險些害你喪了性命。此情此恩,無以為報。”
“不需要。”南瑾瑥拒絕,“我只要你安好。”
屋內那短短的蠟燭,忽明忽暗,映在兩個人的側臉,唯美而柔和。
“呵呵……”許清歡尴尬地笑了笑,移開視線,讪讪地說:“雖然不能嫁與你,但能得你如此相待,想來我前世定是積了許多恩德。我們,還能成為朋友嗎?”
南瑾瑥張了張口,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手藏在袖中,指腹在金釵上摩挲。
許清歡見南瑾瑥沉默,也勉強撐起一抹笑。
“只要你願意,待我們歸去,我便鋪妝迎你。”南瑾瑥望着許清歡的小臉,有些緊張地抿直了唇線,心中沒有半分把握。可是你願意嗎?
聞言,許清歡垂下頭,“我不配。你知道的,我……”
南瑾瑥打斷許清歡的話,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肩:“我不介意!我要的只是你!倘若你覺得我之前別有用心,但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純粹的,沒有半分瑕疵。從今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我絕不會将你推出去!我……”
“對不起……”許清歡搖着頭,掙開南瑾瑥的手,擡腳就往屋外跑去,抛下一句話:“你歇着罷!”
夜色很美,許清歡坐靠在屋前的老槐樹下,呆呆地看着月光流動在槐花上,不知是槐花使得月光更皎潔了,還是月光讓槐花看起來更清雅。
然而此時的她,卻無暇欣賞這美景。
對于南瑾瑥,之前,她能狠心拒絕,傷害。可現在……對于一個能為她不顧性命的人,她如何再狠得下心腸?
可是為什麽,此時她腦子裏心裏想着的卻都是南峣暄?明明就是因為他,自己才落得如此下場的呀……
她記得那次在南王府聽到她外公戶部尚書與南峣暄的談話,通州!所以,此次,定不會是南瑾瑜,也不會是南瑾瑥,雖然他的嫌疑最大。
一想到,南峣暄不僅對阮瑤柔情相對,更不顧她的安危……她想,他此時定是與阮瑤在庭院品茶,或者在街市漫步吧?
想到這裏,許清歡的唇角不由得勾起了悲涼的弧度。
想着想着,許清歡阖上了眸子,靠着槐樹,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在夢中。
一個紅衣女子,姣好的面容,媚眼如絲,眼波潋滟。
一個木屋前,新起了一座墓冢,她似乎還能聞到新鮮的泥土的味道。
墓冢旁有一個小小的樹苗,才只有膝蓋那麽高。
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只看到那個女子跪坐在墓前,面色戚哀。
一夕之間,青絲變白發。修長的手指撫在墓碑上,好似在撫摸愛人的臉龐,眼中含情脈脈,無限柔情。
許清歡看見,那個女子的紅唇一張一合,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麽,絮絮叨叨地好久好久。
那熔化的紅燭,宛如女子的心頭淚,青煙幾縷,好似小心翼翼地擁着她單薄的身子。
墓前,擺着精致的點心和佳肴,在前面的是小巧的青銅鑄的酒杯。
許清歡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知道那裏面裝的是酒,她不僅知道,還知道那盛着的是毒酒。
她看見紅衣女子,素手端起青銅酒杯,望着墓碑,仰頭一飲而盡,合眸那一刻,清淚淌下,嘴角卻挂着淺淺的笑。
她想阻止,卻發現自己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呆呆地看着女子像只斷了線的風筝,左右搖晃了一下,然後直直墜落,摔得遍體鱗傷,毫無生氣……
“不要!!”許清歡驚呼一聲,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着氣,平複自己的心情。
又是她?
許清歡擦拭着額頭的汗,咽了好幾口唾沫,潤了潤有些幹疼的喉嚨。強壓下心中起伏的心緒。
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女子跟她很是熟悉,見她傷心,自己也會跟着心痛。看着她倒下,會覺得心口壓抑,難以呼吸。
而且……她跟自己,真的太像了。除了那她妩媚的眉眼,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身上突然一重,許清歡握着手裏的被單,擡頭:“淩峰?”
南瑾瑥笑了笑,溫聲開口:“我不再提那件事,我們好好相處可以嗎?”
那件事,雖然未道明,但兩人卻是彼此能懂。
許清歡輕聲地“嗯”了一聲,低垂着頭,倒像個做錯事的學生,面對先生的諄諄教誨,慚愧地低下了頭。
“雖然是在夏夜,若不注意還是會着涼的。”南瑾瑥蹲下,伸手替許清歡把被單扯了扯,“你方才又做噩夢了?”
又是一陣沉默。
“你若不想談,就不說。不用強迫自己。”
“我在夢裏看見了一個人,跟我長得很像很像,但是……她死了。”許清歡慢慢地說,猶豫了一會兒,又添加到:“可我在花神會上,好像見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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