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聽到這話，陵煙先是将腳步一頓，随即回頭問到：“神界來的人是誰？”

陵煙十分清楚神界的脾氣，楓華此人對于神界來說十分重要，神界此時跑來要人，來的定然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那只小鳳凰會來麽？

這念頭自腦中一閃而過，陵煙心中忽動，立即便道：“帶路。”

青冥點點頭，連忙帶着陵煙去處理此事。

待到來到了魔宮外面那熟悉的山頭上，陵煙才發覺神界雖來的人不少，其中卻沒有沉玉的身影。

她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只是看到人前的赤衍之後，當即頓住了腳步，負手站在原地等着對方走過來。

這次神界領頭的人正是赤衍，他身後還帶着數十名天将，但陵煙卻知曉，神界絕不可能只做了這點準備，她無聲的緊蹙雙眉，用眼神往赤衍探去。

赤衍苦笑一聲，他看着這時候盛氣淩人的陵煙，又想起不久之前那在安岳鎮裏面的夏容晴，有些難以相信這竟會是同一個人。

“魔尊。”赤衍上前一步，斟酌着開了口：“我來的目的，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陵煙點頭，立即便道：“你想讓我放人，但這個人，我不能放。”

赤衍聽到上半句還是一副平靜的模樣，到後面卻忍不住擰起了眉頭來，他或許是早知這一趟沒這麽簡單，不過略一遲疑，便又道：“神魔兩界雖有舊怨，但已經許久未曾開戰，如今神界忙着對抗妖界，相信你們魔界亦是如此，現在我們打得兩敗俱傷絕不會是什麽好事，魔尊當真執意要在此時與我們為敵麽？”

陵煙平靜搖頭道：“赤衍上神，你是不是弄錯了，生事的是你們，不是我們。”

赤衍只覺得陵煙是不講道理，他搖頭道：“楓華平白被你們抓起來，你們……”

“平白？”陵煙面色一肅，認真道：“楓華上神前些日子突然闖入魔界，打傷我們數十魔兵，這事又該如何說起？”

赤衍怔了怔，不解道：“不可能，神界從未下過這樣的命令，楓華不可能會貿然出手。”

Advertisement

“可是現在人已經傷了，可要我将他們擡過來讓你看看？”

陵煙此言絲毫不留餘地，赤衍額上隐隐現汗，知道此事恐怕不得善了了，他喃喃道：“不可能的，楓華絕隊不會随便出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你可否讓我去看看他，我好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事确實有蹊跷。”事實上陵煙說出此事的目的，便是因為這個。方才她已經聽青冥說過，楓華之所以會傷人，是因為他如今變得瘋瘋癫癫，似乎已經失去了神智，而身為五方戰神之一，楓華又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看赤衍的神态，似乎對此事毫無所知，這麽說來，此事絕不簡單。

這件事情的起因沒有确定之前，她恐怕不能夠将楓華給随意交出來。

“這樣好了。”陵煙笑了起來，很快做下了決定：“叫神界裏能做主的來，你們神尊，或者那三位老祖宗，等他們過來，将事情弄明白了，我自會放人。”

“如何？”陵煙朝赤衍看去。

赤衍神色猶疑，只是聽得陵煙提起神尊之際，面色霎時又是一變，他像是極力壓抑着什麽，陵煙覺得古怪，便又問道：“怎麽了？難道是覺得我們魔界煞氣太重，來一趟有損他們的身份？”

赤衍搖頭，凝目正色道：“你當真不知道，神尊如今……”

赤衍話至一半，卻不知為何突然頓住，沒有再接着說下去。

陵煙反應何其迅速，立即就聽出了赤衍話中的不對勁，她面色一寒，雙目牢牢定在赤衍的身上：“如今什麽？”

見得陵煙這反映，赤衍立即也就明白了過來，他遲疑一瞬，掙紮半晌，終于搖了搖頭，态度霎時冷硬了下來，只低聲道：“無事，既然魔尊執意如此，那我只好回到神界向魔尊與三位司神轉達，我等就先告辭了。”

說完，竟是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此地。

陵煙本欲再将人叫住，卻奈何對方跑得太快，她稍一遲疑之下，對面人就已經消失了蹤影。

陵煙僵在原地，盯着那幾人離開的方向看了半晌，終于垂眸輕輕松開了緊拽的雙拳，她很快平複下來，轉而回頭對身後的青冥道：“我們去看看楓華究竟是怎麽回事。”

青冥連忙應聲，帶着陵煙又往魔宮的地牢而去，兩人不多時便在陰冷地牢的角落裏看到了被人五花大綁起來的楓華上神。

陵煙是認識楓華的。

早在三四萬年前，當初她還是神界唯一的九霄戰神，如今的五方戰神皆有着各自的司職，那時候的楓華是個神界裏的大閑人，成日裏養花弄草，喂養仙獸，将神界裏的仙獸們都喂得肥肥嫩嫩的，不管是哪家養的仙獸，都喜歡往楓華那處跑。

楓華喜歡花草，喜歡仙獸，性情随和，從前的陵煙甚至一直懷疑楓華根本不會打架，所以在神界找人切磋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找過楓華。誰知道後來三界大戰爆發，這個平素裏溫吞随性的閑人，竟也拿起了兵刃，動手殺起敵來。她才知道楓華也不只是個閑人，他的實力也一點都不輸給其他神。

與當初默默無聞的赤衍不同，三萬年前陵煙與楓華相互熟識，甚至算得上是關系不錯的朋友。後來陵煙離開神界，成為魔尊，與神界相鬥數年，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楓華從來沒有與她正面交過手，甚至沒有再出現在她的眼前。

一直到現在。

沒有想到時隔三萬年的再次見面，竟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牢中的楓華樣貌實在有些狼狽，他渾身衣衫不整，長發淩亂的披在身後，周身被人用鐵鏈鎖着，一身白衣上染着斑駁的鮮血，皆是他掙紮之下皮膚在鐵鏈上所勒出的傷口。似乎是因為聽見了腳步聲，牆角處的楓華慢吞吞擡起頭朝着陵煙看來。

他雙目泛着古怪的赤紅色，一雙眼睛瞪大望着陵煙，看來竟是無比兇狠，有些要吃人扒骨的意思。陵煙面無表情的與牢中的楓華對視，這裏光線陰暗，他臉上又滿是血污，陵煙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覺得這人陌生得可怕，與從前自己所認識的那個楓華判若兩人。

“楓華。”陵煙抿唇，低聲問到：“你還認識我麽？”

牢中的人對這個名字似乎有所知覺，聽陵煙開口，竟當真歪着頭，認真的想了片刻。

然而不過片刻之後，他便又狂躁起來，開始使勁掙紮着要往陵煙等人所在的這處撞來。

陵煙看着那人用身體不斷地撞着牢房的鐵栅欄，目色不禁暗了下來，垂目不語，不知在考慮着什麽。

青冥就站在陵煙的身後，他眼看着牢中的楓華伸了手要抓過來，連忙多退了半步，轉而對陵煙道：“他一直是這幅樣子，稍微有點動靜就發瘋，因為他力氣不小修為也高，就算是這樣綁着，其他人也不敢近他身，更別說查出究竟是什麽毛病了。”

說到這裏，青冥忍不住皺眉猜測道：“魔尊，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陵煙聽着青冥的話默然片刻才道：“或許是瘋了，或許是……別的什麽原因。”

“別的？”青冥喃喃問了一句，忽而明白了什麽，開口又道：“你是說，他或許是被人給操控了心智？”

“或許。”陵煙點頭，“我還要先問過神界那邊，赤衍不行，想要将這件事情弄清楚，我必須要向沉玉他們問明白情況才行。”

青冥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先前陵煙會對赤衍說出那些話，又為何非要見神尊不可。

他松了一口氣，喃喃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青冥自然不敢說出怕是魔尊對那神界的小鳳凰還念念不忘這種事情，他遲疑片刻，趕緊搖頭道：“沒……沒什麽。”

“沒事我們就先離開吧，我想神界的人應該也快來了。”神界對于楓華的重視自然是毋庸置疑，神界定然很快就會有動作，陵煙這般說着，最後看了楓華一眼，終于轉身往外而去，青冥應了一聲，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又吩咐了魔兵将地牢中的人給看好，這便在魔宮的大殿內耐心等了起來。

約莫等了兩個時辰，外面才終于傳來了魔兵的通報，說是神尊帶着人來了。

聽得“神尊”二字，陵煙先是一怔，随即才挑眉笑了起來，她與神界相鬥多年，習慣性的聽見神界的消息就忍不住想要嘲諷，這會兒正打算開口如從前一般嫌棄一把這喝仙露的小鳳凰是不是飛不動了，但轉念想起來自己與沉玉的關系，又趕緊忍住了，只将一手擱在椅子扶手上，狀似随意般換了個動作，低笑道：“神界這動作真是越來越慢了。”

就在陵煙說話間，外面魔兵已經帶着神界的人走近了這殿內。

走在前頭的人是赤衍，他低垂着頭，跨入殿內，卻沒有立即往陵煙這處而來，而是回過身去，扶住了身後那人。

那人在赤衍的扶持之下緩步走入殿中，殿內四下燈燭明亮，照得四周光影迷亂，陵煙遠遠盯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許久之後才終于從沉默中走出，起身上前道：“來得這麽慢，是不想救你們神界的人了？”

沉玉聽得陵煙的聲音，忽而朝這方看來，只是一眼之下，他的目光卻散漫的不知越到了何方，“魔尊。”

不知是因為沉玉這陌生的稱呼，還是因為他毫無光亮的雙目，陵煙僵在原地，一顆心直像是墜入了冰冷的萬丈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