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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煙此言一出,四周又靜了下來。
沉玉擡起頭,雙眼卻接觸不到陵煙的目光,他甚至不确定陵煙口中所說的“這兩個字”究竟是哪兩個字,于是他試探着問:“魔尊?”
陵煙:“……”
很好。
她冷笑一聲,一把揪住對方衣襟,将人按在了回廊的柱上,毫不客氣的啃上了那人的雙唇。
沉玉只覺得身子被一陣大力撞倒,等片刻的失神之後,已經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猶豫着,到底還是沒能推得開對方,只等到陵煙輕軟的唇瓣離開之際,才終于垂目低聲道:“對不起。”
陵煙将身形一頓,古怪的看着他。
沉玉心懷愧疚,別過頭,倒像是剛才是他強迫了陵煙做出罪大惡極的事情一般。
陵煙不言不語,沉玉又道:“我本不該來的,我只是放心不下楓華。”
“哦?”陵煙聲音冷了下來,随口答應了一句,随之又道:“還有呢?”
沉玉搖頭,言下之意便是沒有了。
陵煙扣住他的手腕,重新又問了一次道:“你的眼睛究竟是怎麽回事?”
沉玉像是還要再隐瞞,陵煙卻立即就看出了他的意圖,改口又道:“你不說我就去神界自己問,你說我去找誰問比較好?三大司神?還是東錦?或者赤衍?你說我打一頓他們會不會交代出來?”
這回沉玉總算是沒了選擇,他一把拉住陵煙衣袖,搖頭道:“你別去,他們人多你一個人打不過的!”
陵煙:“……”
她不知是該因為沉玉小看自己而覺得不滿,還是因為對方一味的擔心而高興,她面色複雜的盯了沉玉半晌,悶哼一聲道:“那你告訴我,你的眼睛到底怎麽了,是因為……”她話音一頓,複又沉聲道:“因為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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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玉見逃不過去,遲疑之下終于仍是說了出來:“我生來便是如此,與你無關,你不要多想。”
陵煙當即沉默下來,斜挑了眉峰道:“是麽?”
若當真如此,那難道她前幾個月所認識的沉玉又是如何一回事?難道那時候他也是瞎的麽?
陵煙自然不會信他的鬼話,但一再逼問之下沉玉卻仍是死活不肯說出事實,她終于也放棄了再問下去。她又氣又怒,但見到沉玉毫無神采的雙眸,那怒火又都被統統澆熄了,她與沉玉在此僵持半晌,終于還是擡手輕輕觸碰了沉玉的眼睛。
沉玉察覺到了陵煙的觸碰,身子倏地一僵,眼睫也輕輕顫動起來。陵煙感覺到指尖被沉玉睫毛忽閃着掃過,有些輕癢的感覺,那感覺就像是有春雨飄落至掌心裏,她将手垂下握緊成拳,喃喃道:“罷了。”
說完這話之後,她再度牽起沉玉的手,柔和了聲音道:“我帶你去你的住處。”
又是片刻的沉寂無言,這回兩人沒有走多久,陵煙就帶沉玉進了一處房間之內,這房間布置得整齊,進屋之後,陵煙便領着沉玉到了椅旁,自己則親自忙碌着倒水沏茶起來:“你先坐着。”
等到泡好了茶回到桌旁,陵煙才發覺沉玉仍是站在原地,既沒有坐下,也沒有離開,她不覺又問:“怎麽,怕我趁機下毒害你?”
沉玉搖頭,又道:“你不必親自送我來的,更不必做這些事情。”
陵煙神情稍變,卻沒有立即生氣,而是聲音平緩的道:“你還沒告訴我楓華的事情。”
沉玉這才一怔,陵煙扶他坐下,又将沏好的茶堪堪遞到他手裏,低聲提醒道:“小心燙。”
“謝謝。”沉玉捧着茶杯,遲疑着道了一句謝,他也不知道陵煙此時的神情,只接着娓娓将楓華前些日子的行蹤都告知了陵煙,陵煙安靜的聽完之後,才終于道:“你說楓華最後失蹤是半月前在真武書院,但後來他再出現,卻是幾天前在我們魔宮外面,這中間的時間,他又去了哪裏?”
沉玉與陵煙同時沉默下來,楓華這處的線索就在這裏斷了,看來想要從這處找到什麽端倪是不可能了。
“看來只能等青冥的調查結果了。”陵煙這般說了一句,沉玉便又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先告辭了,我回神界去派人與你一同打探。”
“站住。”眼見沉玉擡步要走,陵煙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她雖沉玉一道起身,不容抗拒的道:“你這樣子一個人要怎麽回去?”
她說完這話,立即又道:“不需要你吩咐,赤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你安靜在此等着赤衍回來就好。魔界既然已經答應要與你們合作,身為神尊,你也該拿出些誠意不是麽?”
在不要臉上面,魔界永遠比神界要強上那麽一籌,在陵煙這般假公濟私又不要臉皮的一番唬弄之下,沉玉最終不得不妥協,在魔宮裏面住了下來。
只是如此一來,陵煙每天裏心不在焉的時間就又多了起來。
不過短短兩三天的時間裏,陵煙幾乎每天都會往沉玉的住處跑,只是到了他住處之後,卻又不進屋去,只一個人坐在外面的高牆上,朝下方屋子裏面看。
沉玉房間的窗戶時時都是開着的,從陵煙所待的地方能夠看清屋內的一切情形,于是陵煙便見到沉玉每日安靜的待在屋裏,似乎是發着呆,有時候會側耳靜靜的聽着什麽,但陵煙隐藏了自己的氣息,四周便只剩下了風聲和鳥鳴,還有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
這日,陵煙與往常一般守在那處,沉玉也坐在房中,魔宮的下人收拾了東西離開,沉玉便兀自一人走到了窗邊。這日陽光正好,金色的暖光正好便自窗口撒了進去,陵煙看着光裏站着的沉玉,恍惚之間又想起了他化身為鳳凰的模樣。
想到從前這只鳳凰在天上飛舞的模樣,又想到他如今這個樣子,失了眼睛,他恐怕再也不能如從前一般自在飛翔了。
而這一切沉玉雖不肯說,陵煙卻也知曉,那與她恐怕脫不了幹系。
就在陵煙失神之際,沉玉忽的探手扶着牆,朝門外走來。
沉玉所住的屋子有一處門檻,陵煙見得沉玉俺看着就要撞在門檻上,不由得神情微變,身形一動間就往他沖過去。
然而沉玉卻在快要撞上門檻之際突然停下腳步,似是聽見了什麽動靜,脫口道:“阿晴?”
陵煙在這處待了幾天也沒有露出什麽破綻,沒想到今日竟這樣輕易被沉玉給聽了出來,她僵在與沉玉相隔不遠的地方,眸光閃爍,幹脆出聲承認道:“是我,你怎麽知道?”
沉玉默然,像是怔住了。
陵煙朝他走來,正要靠近,才聽見沉玉輕聲道:“我不知道。”
沉玉雖不可說,但陵煙何等聰明,立即便明白了這人究竟在想什麽。
他或許根本就沒有發現她,只是聽到了動靜,就下意識的開口喚她名字而已。
她這才終于明白過來,這些天來沉玉在屋中發呆,或許也不是什麽發呆,只是在等她出現。
心裏面像是也被鍍上了一層陽光,陵煙緩步走到沉玉身前,牽住他的手道:“你擡腳,這裏是門檻,小心些。”
沉玉卻沒有說話,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陽光從屋檐外投射下來,掃過他的衣擺,他微微抿唇,終是将陵煙的手握緊,出聲道:“我雖然有很多東西想不透徹,可是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想。”
沉玉手上力氣不大,但卻足夠叫陵煙無法掙脫,她靜靜看着沉玉,等他接下來的話。
“我的眼睛是我咎由自取,與你無關,你若是因此自責,所以才現在這般待我,我會……”
這話沉玉沒能夠說完,因為陵煙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你眼睛好的時候我待你很差嗎?”
沉玉:“……”
兩個人詭異的靜了半晌,陵煙睜眸瞪着他,又道:“跟這個沒關系。”
沉玉眨眼,随着這話面上竟浮起了些許笑意,他輕聲又道:“我知道對你來說,神界所做的事情有多麽過分,那些我改變不了,就算是我想要補償,也沒有辦法補償這麽多年的一切。我不能改變你的意志,也沒有權力阻止你報仇。所以現在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會再強迫着要跟着你的。”
又是長久的靜默,沉玉說完這話之後,便沒有再開口,只是陵煙卻輕笑一聲,垂眼道:“是嗎?”
“你以為我的報仇是什麽?”
陵煙拽緊了沉玉的手,力道大得沉玉微微蹙眉,陵煙卻似未覺,只接着道:“你以為我想殺光這天底下的神?想要血流成河,想要天下大亂,想成為三界至尊?”
“我不是第二個橫溯,也不會成為第二個橫溯。”陵煙一字一句認真道,“我要的複仇從來都不是這些,我的敵人也不是你。”
她說完這話,又撞上沉玉無神的雙瞳,不禁心中一軟,複又低喃道:“我自然是讨厭神界的,可是我不讨厭你,又該這麽辦呢?”
這句話說得滿是無奈,竟透出她從未有過的脆弱來。
沉玉聽得神情微動,忽而往陵煙走去。
只是他忘了陵煙先前的提醒,擡步便直接絆在了門檻上,整個人朝前面撲了過去,陵煙攔在他身前,他就這麽一把将人擁了個滿懷。
兩個人都沒有動,天際薄雲浮動,地面陽光斑駁,良久之後,沉玉附在陵煙耳邊,低聲道:“這樣……真的可以嗎?”
陵煙沒有回應,她松開手,靜靜看了半晌,忽而靠近沉玉,吻上了他的眼睛。
兜兜轉轉,與其舍不得,倒不如一同走下去。
她甚至開始相信,一切是有所轉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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