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事情的起承轉折

時值七月,飛火流星,屍體從北雲城運到歸雲山莊時已經高度腐敗了。蠅蛆已經産生了二代,屍體流着綠水。如果不是多年生活在一起的親兄弟,怕是很難認出屍體了。

“真沒想到在北雲城發現的那兩具無名屍體,居然是二哥和三哥!”遣散了喧鬧的人群之後,秦在庭抱着頭痛恨道。方珂和喬紅顏也很震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五弟,你在北雲城待了那麽些日子,就沒聽到老二老三的一點消息嗎?”秦維衍臉色凝重,憔悴的面容也掩蓋不住他的悲痛。“沒有。”秦在庭聳着肩膀似在哭泣,“我在北雲城一直未見到二哥三哥。”

秦維衍死死的抿着嘴巴,道,“看來他們一到北雲城便遇害了。”沉默半晌又道,“兇手不僅毀了他們的面容,連他們身上的地圖紋身也割掉帶走了。”“什麽?”秦在庭擡起頭,瞪着血紅的眼睛問道,“紋身沒有了?”秦維衍重重的點點頭,看着秦在庭道,“咱們五個兄弟身上的紋身,拼起來就是虎頭牌的所藏之地。得此牌者得天下第一莊,父親是以備不時之需才将地點分別紋在了咱們身上。看來殺害老二老三的兇手,不僅對山莊有着仇恨,還知曉虎頭牌的秘密,想奪歸雲山莊的莊主之位!”方珂覺得秦維衍分析的有道理。秦在庭也點點頭,複又緊緊皺起眉頭道,“可是山莊的弟子都知道虎頭牌的事情。”“是的。但是進入歸雲山莊做弟子的第一條規定便是山莊的一切事物,不許向外人說道。就算有個別弟子沒有遵守,告訴了別人,可在目前看來,也是山莊內的弟子嫌疑大一些。”秦維衍思索了一會,叫來人道,“吩咐下去,在案子了結之前莊內弟子不允許出莊!”

吃過午飯,方珂看到邢雲正倚靠在自己房門上默默流眼淚,臉色更襯得蒼白如雪,太陽一照,仿佛要透明了似的。方珂有些不忍心,便走過去上前安慰,“雲姑娘,先別想那麽多了,好好養養身子才是。”邢雲見是方珂,輕輕的點點頭道,“阿珂姑娘說的也是。只是我一個婦人家,莊裏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也幫不上什麽忙。唉。”她說着擡起手擦擦眼淚,手腕上紅繩系着的一顆白色珠子露了出來。方珂一把抓住邢雲的手,死死盯着那顆珠子。

邢雲被吓了一跳,慌忙問道,“阿珂姑娘,怎麽了?”方珂細細端詳那顆珠子,質地圓滑,太陽一照有些通透,并且也是一根紅繩系着。“雲姑娘手上這顆珠子真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方珂放下邢雲的手說道,“這珠子是不是一對的?”邢雲見并不是什麽大事,松口氣道,“是啊,阿珂姑娘好眼力,這珠子是一對的,還有一顆黑色的。這兩塊軟玉,質地純正,水頭足,幹淨度很高……”邢雲還在跟方珂說着這顆玉珠,而方珂眉頭緊緊皺着,并未聽進去。

回到自己房間,方珂好一陣翻翻找找,終于找到了鬥草時她在山上屍體旁撿到的那顆黑色玉珠。果然和邢雲那顆是一模一樣的!方珂倒吸一口涼氣,難道兇手真的是秦維衍?

方珂想去找秦維衍随便聊聊看看能不能再發現一些線索,結果敲敲門,只有邢雲在。

“維衍出去了,說是去找五弟了。”邢雲給方珂倒杯茶說道。還未等方珂回答,便又聽到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秦在庭。只見他問道,“大嫂,大哥在嗎?想找他商量些事情。”邢雲微微皺起眉頭,“他不是說去找你了嗎?都去了好一會兒了。”“沒有啊,”秦在庭道,“我一直待在房裏,并未見到大哥呀。”“許是走岔了?”邢雲有些擔憂,畢竟最近莊內不太平。“先進來等會兒吧。”

三人正坐着喝茶,忽聽得外面又一陣喧鬧,只見一個下人匆匆來報,“三公子,原來您在這兒。莊裏又出事了!”秦在庭站起來,面色嚴肅,“什麽事?”“您的随從徐大,死在莊內後門旁的竹林裏了!”“什麽?!”秦在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千真萬确,您快去瞧瞧吧!”

方珂也跟着秦在庭到了竹林,果然,徐大橫躺在地上,滿身是血,已經沒了呼吸。秦維衍皺着眉面色沉重的站在一旁。“大哥,這是怎麽回事?!”秦在庭問道。秦維衍煩躁的一抓頭發,“我也不清楚,我來到竹林,便發現他已經死在這兒了。”

喬紅顏也匆匆趕到了竹林。他聽說消息後,擔心方珂的安危,便趕了過來。“阿珂,這樣血腥的場景還是不要看了。”喬紅顏伸出手捂住方珂的眼睛,方珂拿下他的手道,“哎呀我沒事!”說着又看看面容清秀白皙的喬紅顏,補充道,“你要是害怕,就去旁邊石凳上休息吧。”喬紅顏無奈,只得随她去了。

“這傷痕,像是斧頭胡亂砍傷的。”喬紅顏小聲跟方珂說着,“但又有點不太對勁。”“哪裏不對勁?”方珂擡頭問。“說不上來,傷痕太刻意了些。”喬紅顏盯着徐大身上的傷痕,皺起眉頭思索着什麽。

“大哥怎麽會到竹林來呢,這裏一向鮮少有人過來。”秦在庭疑惑的問着。只見秦維衍也想不通的樣子道,“我收到了紙條,說要我來竹林,我還以為是五弟你……唉!”

事情一片混亂,莊內的下人們陸續趕來,急急忙忙的收拾了徐大的屍體。

方珂看着秦維衍,覺得他的嫌疑更大了。

晚上回了房間方珂便開始在腦子裏搜尋有關秦維衍的線索。徐大死了,他第一個發現的,并且當時現場就只有他一人。秦家老二老三死在了北雲城,他在秦俠夫婦死後去尋找過他們,并且出門時間還挺長。之前在山上屍體旁發現的黑色珠子,是成對的,白色的那顆正巧就在他妻子邢雲的手上。秦俠有意将莊主之位傳給二公子,但還未找到二公子之時秦維衍便着急做了山莊的主人掌管各項事務。秦俠夫婦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也是秦維衍。

方珂怎麽想怎麽都覺得秦維衍就是兇手。

方珂想叫着喬紅顏一起去找秦在庭,結果喬紅顏并未在房裏。方珂只好自己前去。

到了秦在庭房門口,方珂推門進去,秦在庭房裏并未點燈,只燃了一根小蠟燭在書桌上,屋子裏昏昏暗暗的。方珂一看,秦在庭居然是在換衣服!整個前胸都露在外面,隐約能看到胸口處有好大一塊紋身,肉都突了起來,很是吓人。

方珂連忙捂住眼睛,秦在庭也慌忙穿好衣服道,“方姑娘這麽晚來是有什麽事情嗎?”方珂想起自己的使命,也顧不得害羞,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告訴了秦在庭。秦在庭一臉吃驚,急忙道,“大哥好像去了書房,咱們快過去看看。”

二人到了書房,發現秦維衍的房間燈火通明,房門打開,一堆人站在門口。她和秦在庭擠上前去一看,秦維衍躺在地上,目眦欲裂,眼球突出,渾身上下都是血,身上到處是斧頭胡亂的砍痕,死法和徐大一樣。秦在庭看到之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伏在屍體旁痛哭不已。方珂傻了眼,她剛剛才發現兇手是誰,兇手竟然就死了。

安撫了好一陣子秦在庭,方珂拖着疲憊的身體回房。她見喬紅顏房裏亮着,便推門走了進去。

只見喬紅顏穿着一襲束口黑衣,正在解着頭上蒙的黑面紗。方珂一愣,擰着眉毛道,“書呆,你穿成這樣幹嗎!”喬紅顏拉她進來關好了房門,方珂心想,身姿還挺矯健。

“最近山莊太危險了,兇手可能就在莊內,我只是出去打探些消息線索。再說了,阿珂不是想破案麽,說不定我也可以幫上些什麽忙。”喬紅顏褪下了外面的黑衣對方珂笑笑。原來是想幫我找線索啊,方珂點點頭,然後又道,“下回還是別這樣了。你看看你,”方珂指指他秀氣的臉龐,稍顯清瘦的身材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那樣子,還是別學人家做大俠了。萬一被兇手遇到,估計就成了死翹翹的紅燒大蝦了!”方珂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好,都聽你的。”喬紅顏笑着乖乖的沖方珂點點頭。

不過方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開始嘆氣。“怎麽了?”喬紅顏問道。“唉,還不是這些兇殺案的事情。我剛剛才發現兇手好像是秦維衍,結果他就死了。”“秦維衍死了?”喬紅顏皺眉。方珂這才想起來,喬紅顏還不知道這事呢,便前前後後又跟他說了一遍。

喬紅顏沉吟了會,問道,“他身上的紋身是不是也被人割掉拿走了?”方珂一愣,自己好像都忘了這個細節了。仔細回想一下,秦維衍左臂上是有塊巴掌大的皮肉不見了。方珂點點頭道,“好像是的。”想到那塊巴掌大的紋身,方珂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似的,但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你怎麽推算出秦維衍是兇手的?”喬紅顏打斷了方珂的思考忽然問道。方珂便把她列出的線索又一五一十的說了遍。“怎麽,有什麽不對麽?”方珂見喬紅顏緊鎖着眉頭,便追問道。“你想的線索,都是按着秦維衍是兇手的這個大前提去展開的,如果倒過來呢?如果我們站在秦維衍不是兇手的角度上再去分析這些線索,又會怎樣呢?”方珂覺得很有道理,這個思路她之前從未有過。于是便拿出紙筆開始倒推,把秦維衍不是兇手的線索都列出來。

如果秦維衍不是兇手,徐大死時他為何在場?他似乎說過是有人給他寫了一個紙條,他以為是五弟,所以便去了竹林。那紙條是什麽人寫的?

如果秦維衍不是兇手,在秦家老二老三死掉的時間段,他正巧不在山莊,如果不是去了北雲城,那麽他去了哪兒?

如果秦維衍不是兇手,那麽在山上屍體旁發現的,跟他的妻子邢雲是一對的黑色玉珠,又是誰的?

方珂看看紙上列出的這幾條,想不出個頭緒。“你能看出什麽嗎?”她問喬紅顏。喬紅顏看看紙上寫的,沉思了一會道,“這些能說明兩個問題。一,給秦維衍寫紙條的人如果不是秦在庭本人,便一定是對他們極為熟悉的人;二,邢雲或許有別的相好。”“怎麽可能?!雲姑娘看起來那樣好!”方珂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喬紅顏,喬紅顏靜靜道,“對破案來講,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線索是沒有主觀情感的,所以最真實,最值得相信。”方珂仰頭看着喬紅顏好看的側臉,并沒有發現自己臉上出現了一種類似崇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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