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真兇現形的夜晚

歸雲山莊的四公子來了。跟其他幾個秦家弟兄相比，他的身材顯得有些瘦弱矮小。他穿件僧袍，手裏一直撚着串佛珠。即使家裏連連遇到禍事，他依然表情無波。看來真的是遁入空門，成了僧家弟子了。他來參加秦維衍的葬禮。

“四公子居然是個啞巴，真是可惜。”葬禮過後，方珂邊走邊對喬紅顏感嘆，“我看了，他一滴眼淚都沒流呢。”見喬紅顏沒有答話，便又碰碰他問道，“你說，會不會殺害秦俠夫婦的，和殺害秦家兄弟的不是同一個人？”喬紅顏想想，“這倒也有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四公子也有嫌疑了。秦維衍跟秦俠夫婦吵架的那天中午，二老是跟四公子一起吃的飯，下人說從那天之後二老就再沒出過房門，三日後便仙去了。如果兇手不是最後見到秦俠夫婦的秦維衍，就有可能是四公子。”方珂絞盡腦汁想了想，又道，“他或許是中午吃飯時在飯菜裏下了什麽慢性毒，讓二老不至于立馬死去，而是拖了三天才毒發身亡。”

“這樣解釋倒也說的通，”喬紅顏點點頭，看着為了破案整日冥思苦想的方珂又道，“不過他的動機是什麽呢？很明顯兇手是想搶奪歸雲山莊的莊主之位，而四公子他早早就出了家，殺人是為什麽呢？而且，仵作說秦俠夫婦是服下毒物之後兩小時內就死亡了。”他看着眉頭越皺越緊的方珂，伸手撫了撫她的眉心，溫柔的笑道，“先別想那麽多了，事情總會解決的。”“也是。哎，怪不得《雲城鴛鴦》裏總說江湖險惡！”方珂晃晃腦袋感嘆道。“《雲城鴛鴦》？”喬紅顏一聽，微微皺起眉頭，他明明記得，方珂說《雲城鴛鴦》是寫母親生孩子事宜的呀，哪裏來的江湖險惡？

傍晚秦在庭來找喬紅顏和方珂商量山莊事宜，他面容憔悴，不停的咳嗽，似感冒又加重了不少。

“真沒想到，短短幾個月，山莊竟出了這樣大的變故！”秦在庭感慨，“咳咳咳！也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畢竟我也是閑雲野鶴慣了，對處理山莊事物也不甚了解。”“秦大哥，你的風寒怎麽加重了，吃藥了嗎？山莊以後就靠你和四公子了，身體可得養好。”方珂看着秦在庭的狀态擔憂道。“唉，大哥之前下令不許莊內人随便出去，藥都吃完了，只好扛着了咳咳咳！”“這怎麽能行，這樣吧，反正我也不是歸雲山莊的人，我替你出去買些藥回來吧！”說着方珂站起來就要走，喬紅顏皺着眉拉住方珂道，“阿珂，非要去的話，我陪你吧。”“哎喲不用！秦大哥不是還有事要找你說的麽，我自己去就行。”

“喬公子，”秦在庭抱歉的抱個拳，“在下确實有些有關山莊的事宜要與你相商，畢竟現在周圍連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唉。”“四公子不是還在莊裏嗎？”喬紅顏道。“他正收拾行囊準備出山莊呢。再說了，四哥畢竟不能講話。”這樣說着，又紅了眼眶。喬紅顏只好放開了方珂的手，由她自己去了。

方珂買好藥材往歸雲山莊走，心想這四公子腳程應該還挺快，一路上都沒遇到，本來還想再觀察觀察他呢。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方珂有些害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快到山莊門口的時候，方珂借得月色忽看到背後有個人影沖自己舉起了斧頭！她吓得往旁邊一躲，回身一看，是個穿黑衣的蒙面人。他提起斧頭又欲砍下，方珂急忙快跑兩步，眼看就要被追上命喪斧下了，一個人突然沖出來抱住了她。

方珂一看，是邢雲。只見黑衣人看到邢雲後急急把斧頭調轉方向，斧頭砍在了地上。那人看了邢雲一眼，便匆匆離開了。“阿珂姑娘，你沒事吧？”邢雲吓得手腳冰涼，嘴唇泛着白色問道。“我沒事，吓死了，那人一定是兇手！”方珂也驚吓的不輕，連連拍着自己的胸口。

二人互相攙扶着回了山莊，喬紅顏急急的等在門口，正準備出去尋人呢，見方珂攙着邢雲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喬紅顏看着二人臉色不太對，急忙問道。“剛才有人襲擊我，幸好雲姑娘出來相救，還好沒什麽大事。”喬紅顏聽了臉色一變，上下打量着方珂焦急道，“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沒事，”方珂道，“快把雲姑娘送回房間休息吧，她吓壞了。”

将邢雲送回房間後，喬紅顏跟着方珂進了房間，極力要求再檢查一遍方珂有沒有受傷，方珂執拗不過，便随他去了。喬紅顏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見真的無什麽大礙之後，便稍稍放了心。方珂見他那急忙忙的傻樣，突然覺得還挺讓人安心的。

過會喬紅顏忽然皺着眉頭道，“可是兇手為什麽要襲擊你呢？你既不是山莊裏的人，又沒有想當莊主的心。”方珂也奇怪，“那人就是沖着我來的，雲姑娘護住我之後，他并未向雲姑娘動手。”“會不會是你發現了什麽對于兇手來說是致命的線索，所以他要殺你滅口？”喬紅顏推測道，“你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麽奇怪的事情或者跟命案有關的線索？”

方珂仔細想想，好像沒有，“秦維衍的線索斷了之後，我便未有什麽新的發現了，能指向兇手是誰的線索更是沒有。”方珂一籌莫展。“上次線索斷在哪兒？”喬紅顏覺得方珂的生命都已經開始受到威脅了，這件事必須更加上心。

“上次線索斷在你說給秦維衍寫紙條的人如果不是秦在庭本人，便一定是對他們極為熟悉的人，而且邢雲或許有別的相好。”方珂想了想道，忽然腦子裏靈光一閃，“說不定邢雲的相好就是兇手！剛才兇手襲擊我的時候，斧頭已經落下了，但看到是雲姑娘護着我，又生生使斧頭改變了方向！”方珂對于這個發現很是激動。“使落下的斧頭改變了方向？”喬紅顏皺眉，“這說明這人功力很深。”他又想起徐大死時身上顯得有些刻意的傷痕，忽然明白了他當日覺得奇怪的地方在哪兒。那些看似胡亂砍下的傷痕，分別是在掩飾兇手功夫的高深和劍法的精妙！

“我去找雲姑娘問個清楚！”方珂說着就要站起來。喬紅顏摁住她的手道，“如果當時的紙條，就是秦在庭本人寫的呢？”“什麽？”方珂一時跟不上節奏。只見喬紅顏喃喃道，“如果紙條是秦在庭寫的，那麽秦維衍既不是兇手，而又第一時間出現在了案發現場便能說的通了。”“可秦大哥為什麽要寫那個紙條呢？難道是……”方珂忽然睜大眼睛閉上了嘴。

“如果我跟你說，一個人被毒死了，你會怎麽反應？”喬紅顏突然問道。“啊？這……”方珂對喬紅顏的這個問題很是摸不着頭腦，不過還是想了想回答道，“怎麽會被毒死呢，什麽時候的事？”“這就對了！”喬紅顏一拍桌子，“怎麽會被毒死，怎麽毒死，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可當日秦維衍說秦俠夫婦被毒死了之後，為什麽秦在庭第一反應是秦俠夫婦是因為服用了有毒的飲食而被毒死的呢？毒死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像暴雨梨花針一樣的暗器，或者讓人吸入毒氣，或者将毒塗在人的皮膚上，都可以使人中毒致死。為什麽秦在庭一下就猜出毒是下在了飲食裏呢？”

喬紅顏又做出假設道，“假設秦在庭是兇手，他想争奪莊主之位，而秦俠有意把莊主之位傳給老二，他為了當莊主便先殺害了秦俠夫婦，後為了得到虎頭牌和掃清障礙，又在北雲城殺了前來尋他的老二和老三，防止屍體被過早認出，便劃爛了他們的臉，徐大和秦維衍死時身上的傷痕也像是為了隐藏他的影流劍法而做的，以上這些都說的通。”喬紅顏皺着眉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裏苦苦思索着。“可如果他是兇手，他為什麽要殺死徐大呢？又為什麽要攻擊阿珂呢？”

“這樣假設不行吧，秦大哥一直說他對當莊主什麽的根本沒有興……”還未說完，方珂忽得想起了剛來山莊時看到的情景和喬紅顏說過的話。喬紅顏曾說：如果在一個人身上有了很多個說不通的點，那他的嫌疑就會變大。而那日方珂在花叢下聽到一向聲稱對當莊主什麽興趣都沒有的秦在庭，為了秦維衍不跟他商量莊上事務便獨斷的做決定而感到不滿。試想一個真正閑雲野鶴似的人物，巴不得什麽事情都不要來找自己，怎麽還會抱怨別人做事不與自己商量呢？“可是，”方珂有些動搖，轉念一想又道，“如果兇手真的是秦大哥，他是怎麽殺害的秦俠夫婦呢？他們可是在他走後三日才死的。”

喬紅顏也想不通。方珂見他思索的辛苦，便拿起桌上的水壺倒杯茶給他，結果沒掌握好方向，水灑在了桌子上。喬紅顏忽然抓住方珂的手腕道，“水！”只見他一雙丹鳳眼神采奕奕道，“我知道了！”他見方珂一臉糊塗，便解釋道，“還記得秦維衍說的嗎？發現秦俠夫婦屍體時，他倆渾身冰涼，滿地是水。這樣就說的通了。”“說的通什麽啊？”方珂掙脫了被喬紅顏抓着的手腕着急問道，她最煩別人說話賣關子了。“你有沒有聽過屍體冷凍法？據醫術記載，用冰塊冷凍屍體，可以使之延長腐爛時間，即使已死了三日，等化了冰之後，看起來也像剛剛才死亡，并且仵作也很難檢驗出正确的死亡時間。”

方珂一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喬紅顏之前的假設确實可以成立了！方珂不禁有些四肢發寒，可是，“屍體是在祖宗廟裏發現的啊，據說那裏每天都有專人打掃，他是怎麽做到三日後才讓屍體出現在那兒的？”

“這就說的通徐大的死了！”喬紅顏又一拍腦袋道，“多虧得你提醒我！”喬紅顏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方珂道，“還記得徐大對秦在庭的态度嗎？現在想想，很明顯是抓住了秦在庭什麽把柄的樣子，而且又篤定秦在庭不會對他發作，所以才那樣無禮。”

“你是說，是秦在庭找徐大幫忙，讓他在自己走的三日後才把屍體放在祖宗廟的？”方珂終于跟上了節奏，“天哪，難怪第一個發現秦俠夫婦死的人是徐大。”“嗯，”喬紅顏點頭，“大概是秦維衍通過徐大的死發現了什麽吧，所以秦在庭才那麽着急的殺了他。”

“可是，他為什麽還要割掉秦維衍身上的紋身呢？畢竟秦維衍一死，莊主的繼承人也就只有他了。”方珂還有這點想不明白。“大概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人覺得兇手是莊內有野心的其他弟子。又或者也是為了保險起見，畢竟虎頭牌不止屬于歸雲山莊，還屬于歷代的天下第一莊。萬一哪天有別的山莊取代歸雲山莊成了天下第一，那麽他憑借虎頭牌也可以直接前去做莊主。”喬紅顏說完又嘆道，“這小小的巴掌大紋身，聚集起來背後隐藏着多麽大的權利啊！”

“等等！”方珂突然甩甩腦袋，“巴掌大的紋身？”方珂皺着眉思索着，總覺得哪裏不對。忽然她倒吸一口涼氣道，“一會也不用找雲姑娘驗證了，兇手就是秦在庭！”

“你是想起了什麽嗎？”喬紅顏趕忙問。方珂點頭，“你說紋身我便想起來了，那日我去找秦在庭，他正在穿衣服，胸前好大一塊紋身，不是巴掌大的那種，而像四個巴掌那麽大的紋身拼接起來的大小。而且，之後就發現秦維衍已經死在了書房裏。”方珂回想，“肯定是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剛殺完人，把剛從秦維衍身上得到的紋身和先前得到的粘在了一起，再加上他自己胸前的那塊，正好四塊！”串起來這些方珂只覺得後背發涼，這不就是人面禽獸麽，秦在庭實在僞裝的太好了！“他肯定是怕你日後想起來，所以就想先下手為強殺了你。怪不得剛才要遣你出去幫他買藥，那日我夜探歸雲山莊，明明看到後廚裏還剩很多藥材。看來他不過是想尋個機會加害于你。”喬紅顏緊張的抓着方珂的手，“幸好你平安無事。不過，”喬紅顏緊緊皺着眉頭一臉擔憂，“怕是雲姑娘會有危險了。情侶之間那麽熟悉，方才說不定她已經認出了秦在庭。”“啊，咱們快去看看！”方珂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