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今個輪着阮永氏張羅早飯,阮劉氏在旁邊搭手,妯娌倆沒怎麽說話,卻打了好幾個眼神,倆人處的熟,默契還是有的,阮永氏接到大嫂的眼神,就知道大哥是同意初秀的婚事,并且會出面幫襯着。心情好啊,勁頭就足,做起來事格外的利落,眉宇間的愁緒也散了些,顯的精神了不少。

阮張氏瞅見阮永氏眉宇舒坦,她就不太得勁,踩在腳底踩慣了,有壞事才叫好呢,好事?就老三夫妻倆任掐任捏地蠢樣,看着就倒胃口,能有什麽好事,有好事也得變壞事。心裏陰暗的阮張氏笑盈盈的倚在廚房門口說話。“三弟媳婦這是遇着什麽喜事?瞅瞅今個這眉眼,都多了道不尋常的韻味呢。”

“二嬸,今天的豬草該你割了罷,往這倚着是等着誰去做?再不去,回頭早食可就沒你份啦,奶奶親口說過,該早上要做的活沒做完,就不得上桌吃早食呢。”阮于氏手裏拿着掃帚,說完,扭頭掃清着院子。

阮張氏見着阮于氏就氣的牙癢癢。“業興媳婦你是不是管寬了點?我可是你二嬸,你這指手劃腳的幾個意思?屠戶家出來的就是不一樣,沒點教養,連長輩都敢頂撞,還有什麽是你不敢的?”

阮于氏沒搭理她,手腳利落的掃着院子,阮張氏自覺掰了一回,欲張嘴再說點什麽時,就聽見阮于氏揚着嗓音喊。“奶奶你回來啦,快看,二嬸倚在門口偷懶呢,今個可輪着她割獵草,一會子沒幹完事,不準上桌吃早食,奶奶這是你立下的規矩,我沒記錯話罷?”

“……”阮程氏還沒進家門,迎面就聽了這段話,頓時就拉長了個臉,沒好氣的沖着阮張氏吼道。“老二媳婦幹什麽呢,沒長骨頭的?大清早的就倚着門,看什麽看,還不幹活去!”

娘這是從哪裏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阮張氏心裏犯嘀咕,沒敢再耽擱,拿上蒌子和刀匆匆的出了門。緊趕慢趕,總算趕到吃早食前回了家,扔下竹蒌和刀,馬馬虎虎的洗了雙手坐到了桌邊。

桌上好幾個瞅了眼竹蒌,這哪是一蒌豬草,分明只有半蒌,割的豬草還雜了不少亂七八糟的雜草,估摸着就是在周邊胡亂割的。看到是一回事,說又是另一回事,也不是頭一回,都默不作聲繼續吃着早食。

早食過後,阮文善說話了。“都別急着走,我有事要說。”

“等我抽回煙再說。”老阮頭慢悠悠的說着,起身往堂屋裏走,琢磨着等老大說完事,他就說腿不太舒服,上午就不到地裏去了,好久沒用這借口,也好幾天沒歇着,人老了老了不中用喽,今個得歇歇。

“進堂屋。”阮文善說了句。一眼就看透了父親的心思,随他去,跟母親比起來,父親的偷懶耍滑就顯得可親多了。

阮文和剛坐下,就好奇的問。“大哥什麽事?”

阮張氏側頭看了眼三弟倆口子,總覺的是跟他們有關,瞅着三弟媳婦眉眼舒展地樣兒,她看着就不舒服。

“過幾天挑個好點的日子,初秀就和山裏的獵戶曲陽成親,這親事是胡大夫牽的線。”阮文善掃了眼屋裏人的反應。

就見阮張氏眉開眼笑的道。“成親是好事啊,他準備送多少聘禮?娘,初秀這丫頭福氣不少嘛。”還道什麽好事呢,原來是這樁,山裏的獵戶村裏都知道,二十好幾的年歲,就是村裏最貧窮的姑娘都不願意嫁過去。

“沒聘禮,當日初秀得天花時,也是在這個屋裏,我想都應該有點印象,娘親口說過,要麽将初秀扔到山裏,要麽娘就撞死在家門口。初秀被丢棄在山裏,能活下來是她命好,這趟她成親,說不需要嫁妝男方也不送聘禮,就是知會咱們聲。”頓了下,阮文善說自己的想法。“初秀雖不需要嫁妝,但到底是阮家女,一身體面的衣服鞋襪還是得有,再送只銀簪子,爹娘你們看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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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劉氏接下話,對着公公說道。“爹,我覺的文善說的對,要不是胡大夫心善醫術高明,初秀這丫頭就自生自滅在山裏頭,她現在挺過來了,要成親嫁人,咱們這邊怎麽着也要表示番。”

“除了換親的貧苦人家,我還真沒聽說過,哪家莊戶嫁閨女不收男方聘禮,女方還得搭嫁妝過去,你們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反正她要嫁就嫁,男方不出聘禮,咱們這邊也不準出嫁妝,這臉我可丢不起!”沒有聘禮只出嫁妝,阮程氏聽着這話,頓時就怒火沖天。想的美!

見婆婆跳出來了,阮張氏笑嘻嘻的趕緊煽風點火。“我還是頭一回聽說,男方不出聘禮,女方卻要出嫁妝,真是笑死個人了,娘,這傳出去不知道的以為咱們阮家閨女多廉價哩,這完全就是上趕着的買賣啊,大嫂啊,你怎麽就沒想想你家如秀呢,初秀這麽一整,如秀往後怎麽嫁人啊。”挑撥離間掐的十分的準。

“看你們一個兩個的腦子都被門給夾了!”阮程氏從二兒媳的話裏聽出說詞兒,底氣倏地就漲了十倍,話說得越發刻薄。“不收男方聘禮只出嫁妝,別說村裏,方圓十裏的只怕都得湧上咱們阮家來,白送的黃花大閨女,誰家不喜歡?都不用出錢,得了姑娘還能得嫁妝,這消息飄出去,咱們家的門檻都得踏爛了!好在咱們家只有倆個閨女,照你們這樣來,薄薄的家底都得敗個精光,剩下的小子都別想娶媳婦了,流着口水看旁個家家戶戶媳婦孩子熱炕頭罷!”

阮文和語重心長的接了句。“大哥大嫂,三弟倆口子,這事兒呀,确實欠妥當啊!我家裏都是小子,倒也沒什麽,就是大嫂家還有個如秀呢,如秀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亭亭玉立,多标致呀,多少小夥子想娶她過門當媳婦兒,真鬧出樁阮家嫁閨女不要聘禮還出嫁妝的事情來,如秀想嫁個好人家,只怕難喽!你們別光想初秀,把如秀給扔一旁的啊,這麽多年,她靠着做繡活給家裏也掙了不少錢呢。”

不虧是夫妻倆,說話一個腔調兒。

“我看這事啊,要不就讓如秀來說說罷,如秀向來主意正,看她是怎麽想的。”阮張氏笑嘻嘻地說着,一臉看戲不嫌熱鬧大的模樣,眼神瞄瞄大哥大嫂,又瞄瞄三弟夫妻倆,最後落在了阮如秀身上。她早就看不慣大嫂的嘴臉,慣來會充好人,顯得她多厚道似地,看她這會怎麽充好人!她這如秀侄女,別看在家裏沒什麽存在感,卻不是個簡單的角色,端看她能像個閨閣姑娘般,整天窩在家裏做繡活就知道,當真是和地主家的姑娘似地,家裏甭管輕省的累的髒的活計,她都不搭把手,除了吃,用的穿地戴的算是村裏頭一份兒,能在婆婆手底下活的這般風光,心眼不知道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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