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曲陽離開後,阮家衆人久久沒法回神,尤其是幾個婦女,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驚吓。阮家的男人們将将反應過來時,卻聽見不遠處響起的低沉嗓音,宛如就站在跟前說話般,頗有幾分震耳欲聾感。“明日我與村西阮家三子阮文豐的大閨女阮初秀成親,特宴請村中各戶中午到阮家吃飯,傍晚去村長家吃飯,煩村中鄰裏手頭事閑的前往阮家或村長家搭把手,曲陽感謝各位,明日宴請無需帶禮,酒水魚肉管夠。”

在村西吼完,曲陽又去了村北村南村東等三個方向,将話重複三遍,他特意用着內勁說話,河源村也就巴掌大,實則不管他站哪方,整個村多數都能聽的清楚,一句話說四遍,他嗓音大,便是耳背的老頭也都知曉此事,各家各戶頓時就議論了起來,好些人囫囵吞棗般的扒完晚飯,或是去村長家或是來阮家,問個究竟,待唠完八卦家去時,厚道些的人家就決定明兒清早或去村長家或去阮家搭把手,把這喜慶事兒熱熱鬧鬧的辦起來!

阮永氏一腔慈母心,有些畏懼曲陽,仍硬着頭皮追在他身後,跟着跑滿整個村,在将要進山時,總算将人追到。

“嬸子。”曲陽禮貌的喊着。

這會天色模糊,離的稍遠些,只能依稀瞧個輪廓。

阮永氏喘着粗氣,緩了會。“我有幾句話想說說。”

曲陽今日說話有些多,他挺累,原想略略颔首便罷,遂又想天色昏暗瞧不清,再則到底是初秀的母親,便低低着問道。“何事?”

“明天是從阮家出嫁還是山裏出嫁?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呢。”

“這些瑣碎事,可以直接問胡爺爺,他都清楚。”

阮永氏聽着,心裏有點不太得勁,略帶不滿的道。“阿陽怎麽沒事前跟我們說說?”完全沒把女方家當回事嘛,就這樣,初秀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可除了這樁,旁的事他倒是辦的妥當細致。

“事情比較急,胡爺爺說初秀已經全愈,最好早點把婚事辦了,省得她一個姑娘家住在山裏頭。”曲陽耐着性子解釋。“我想把婚事辦大方熱鬧點,不想讓初秀委委屈屈的嫁給我,就去縣城尋了昔日的兩個好友,婧姐張羅着初秀穿着到妝容的全部瑣碎,順便運送酒水過來,榕哥陪我進山打獵。”說完,他頓了下,又道。“初秀也不知道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我現在得趕到山裏和她說說,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聽出他話裏濃濃的疲憊透着嘶啞,阮永氏有點尴尬,說起來事情會變成這樣,都是阮家的責任,她現在責怪曲陽倒顯的有點得寸進尺。“你先回山裏罷,我去跟胡大夫說說話。”

曲陽點點頭,也不管阮永氏看不看的見,大步匆匆離開。

阮永氏站在夜色裏嘆了口氣,憂心仲仲的想。底氣不足啊,腰杆子挺不起來,阮家一日沒有分家,初秀有娘家也算是沒娘家,她這會是看出來,這女婿過于強勢了些,偏偏初秀也不是個真正溫和柔順的,她骨子裏倔強着呢,往後過日子受了委屈可怎麽辦?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分家。

随着小家裏的事情一日日的多起來,阮永氏這分家的念頭就越來越強烈,日也盼夜也盼,想的念的全是早點分家,自個關起門來過,苦點累點無所謂,能挺直了腰杆說話就行。

扔在阮家院子裏的野豬,拾掇的事自然是落在了阮文善和阮文豐兄弟倆身上,阮業興阮業浩阮業成三兄弟幫着打下手,至于老二家的大兒子阮業山二兒子阮業青,跟他們父母一個德性,嫌這事太髒味太腥,一家子窩在西廂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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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永氏自去屋後尋人。“文豐咱們得去趟胡大夫家。”

“有事?”阮文豐問着。

阮文善在旁邊接話。“去罷,這裏還有業興業浩呢。”這倆是他的兒子,一個二十一個十七,都是成年勞力。

“行。”阮文豐對着媳婦道。“我後井邊稍稍收拾下自個,你去前邊等着,這裏味重沖鼻。”

阮永氏應了聲,确實有點受不住,匆匆的站到了東廂屋檐下。

阮劉氏見着三弟媳,忙走了過來。“初秀娘。”

“大嫂。”

“怎麽樣?明兒咱們直接進山給初秀捯傷還是先接回阮家?”

“得去問問胡大夫,這婚事辦的着急,也是怕初秀一個人呆在山裏不安全,阿陽忙的腳不沾地,不想委屈了初秀,想熱熱鬧鬧的大辦呢,這會還得趕回山裏捕捉些野雞。”阮永氏稍稍的粉飾了兩句。

阮劉氏聽着直點頭。“沒看出來,這孩子想的周全,這婚事雖急了點,倒是樁好婚事呢,我瞅着初秀嫁過去,日子倒是不會難過。”

“走罷。”阮文豐走了過來,又喊了聲。“大嫂。”

阮永氏笑着道。“我倆準備去趟胡大夫家,問些瑣碎事情。”

“要不要我一道?”阮劉氏問道。

“一道去罷。”阮永氏想着有大嫂在,也挺好。

三人踩着夜色去了胡大夫家,胡大夫得知他們的來意,連忙将知道的都仔細道了出來,心裏暗暗想,阿陽怎麽沒有和阮家知會聲?好在阮文豐夫妻倆厚道,沒生什麽想法。又不着痕跡的給阿陽描補幾句。

曲陽健步如飛沒多久就到了山洞前,進去時,先出聲。“初秀。”

阮初秀躺在床上沒有睡覺,聽到聲音,連忙坐了起來,撈起鋪在被子上的衣裳,慌手慌腳的穿着,嘴裏卻問。“阿陽哥,怎地這會過來了?”

“你躺着沒事,我跟你幾句話。”曲陽進了山洞內,外面黑漆漆的,裏面就更顯黑暗。這山洞拾掇的再好,也不是個住的地方,還是早點把人接回家裏好。“不用點油燈。”

“阿陽哥你這嗓子怎麽回事?”夜裏看不清,耳力就靈敏些,阮初秀有點心疼。“你今天幹什麽了?似乎特別累?趕緊回家罷,我好着呢。”心口陣陣泛甜,跟沁了層蜜似地。

她以為曲陽整日沒過來,是忙事情去了,都這時辰了,還想着過來看看她,可不就是放在心裏惦記着。

“咱們明天成親,我今早趕去了縣城,尋了舊日的兩個好友過來幫忙,明天婧姐會來山裏給你穿衣打扮,東西我都準備妥當。”初秀連竄的關心問話,曲陽覺地特別舒坦,說起話來也放柔了些。

阮初秀被這麽大個消息給詐懵了,半響才道。“明天就成親?也太快了罷?”她知道會成親,也有心理準備,只是完全沒想到,會這麽突然,應該事先和她商量下日子的。

“這裏不适合你住,得早點搬回家。”自确定關系後,雖沒有成親,曲陽已經将人當成了自個媳婦,夜裏總睡不踏實,索性直接在山洞周邊的參天大樹上守着,對他來說這并不是件困難事。他是擔心初秀的身子骨,她能在山洞裏挺過天花,真的是天大的福氣老天開眼。

“我知道。”阮初秀氣勢弱下來,還是有點不甘心的嘟哝了句。“你怎麽沒早點告訴我呀?”

“前幾天告訴過你,成親時的瑣碎都由我來張羅。”

阮初秀伸手撓了撓額發,她不是這個意思,可見着曲陽越來越嘶啞的嗓音,終究都是為着她好,心軟的道。“好罷,明天我就嫁給你啦!”

“嗯。”黑暗裏,曲陽的嘴角略略上揚,瞬間被她的歡快給感染了。

阮初秀想了想,挪了挪身子,摸索着握住了曲陽粗糙厚實的大手。“你回去歇着罷。”

“不能歇,明天中午在阮家宴請村裏各戶,傍晚在村長家宴請村裏各戶,我得再進趟深山,明天早上送足夠的魚肉去阮家。”本來曲陽不欲把這話說出來,最後卻沒有忍住。他發現呀,初秀會心疼他!

阮初秀輕呼出聲。“都得你到山裏捕野雞狍子抓魚啊?不能花……”話到一半卡住了,要是有錢的話肯定就出錢張羅着。

“有我一個兄弟。”

“差不多就行啦,不用太辛苦。”阮初秀雙手握住他的手,大着膽子放在嘴邊親了口。“不要太累,我會心疼的。”

曲陽一顆心忽的發燙發熱,一身疲累倏地消失的幹幹淨淨,整個人又重新充滿了力量,精神都顯抖擻了幾分。“沒事,你睡罷。”

“我說真的,差不多就行了,不用太費心,我不在乎這些,我不想你太累。”阮初秀雙手牢牢的握着他的手,不松開。

“嗯。”曲陽點頭應着。

阮初秀聽見他離開山洞的動靜,想着這是山裏,想着曲陽為她做的事兒,鬼使神差的就喊了句。“阿陽哥謝謝你!阿陽哥我好喜歡你!”喊完,她自個羞的躲進了被窩裏。

已經到山洞門口的曲陽聽到這話,腳步驀地頓了下,過了會,才輕快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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