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吃了胡大夫拎來的早食後,曲陽和他的兄弟常榕各挑了個擔子下山,籮筐裏左邊裝着狍子,右邊裝着野雞和魚,這狍子是意外,碰着了他們也沒客氣,後覺的狍子有點少,又特意尋了兩只,湊足了數量。曲陽挑着擔子去阮家,常榕則跟着胡大夫前往村長家。
阮文豐正在擺着桌椅,都是自各家各戶借來的,曲陽挑着擔子走到他跟前時,他愣了下。
“叔。”
“阿陽。”阮文豐看着籮筐裏的狍子野雞和魚,搓着手有些不會說話了。“咋張羅這麽多些,昨兒傍晚拾掇了野豬,送了半到村長家,有兩三道大葷就不錯了,這狍子你留着罷,回頭到鎮裏賣了。”
“得把婚事辦熱鬧點。”
阮文豐聽着,也不好再說什麽。“吃早食了沒?家裏蒸了不少饅頭,我拿些出來給你罷。”
“不用,吃過早食。”頓了下,曲陽問道。“錢夠麽?”
“夠,夠數,還多了不少,過來幫忙的村鄰都帶了些蔬菜瓜果糧食等。”阮文豐憨憨的笑。
曲陽點點頭。“我還得去趟村長家。”
“你忙去罷。”
待曲陽離開視線內,周邊的人蜂擁而至,看着擔子裏的狍子野雞和魚,一個個頓時就議論了起來。沒看出來啊,山裏的獵戶這麽厲害,阮家的閨女嫁過去不說旁的,只怕頓頓有肉可吃,日子過的美啊。
午飯的事都張羅的差不多,在阮家幫忙的老婦媳婦子,有些比較八婆的,就呆不住,搭着伴三三兩兩的說進山瞅瞅新娘子去,順便跟她說說村裏的熱鬧場面,起哄逗逗她,把氣氛鬧起來。
阮劉氏也挺想去,可她得在家裏守住場子,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岔子。阮于氏見婆婆不去,樂的将兒子交給了她,颠颠兒的随着熟悉的嬸子一同進了山裏。
村裏的人幾乎都看見了!有頂紅豔豔的轎子被四個壯漢擡着進了山裏!多難得呀,莊戶人家辦喜事兒,很少請花轎的,太不實用了,也特別的燒錢,有這銀子多置辦點嫁妝也是好的。
別說老婦媳婦子,就是有些喜歡湊熱鬧的漢子,也遠遠的跟着,沒有靠太近,就伸長着脖子往山洞的方向瞅,當然是看不見半分,卻可以從旁人的嘴裏聽到羨慕的詞兒。
紅豔豔的嫁衣,真的是嫁衣呀,頭回見着這麽漂亮的衣服,上面還有用金絲繡出來的圖案呢,閃閃發光的,頭上戴的也相當好看,鎮裏的兩家鋪子壓根就沒有這樣的款式,最重要的也是金的啊!這得花多少錢啊,誰說山裏的獵戶沒有錢來着?早知道獵戶這麽有錢,早好幾年就将家裏的閨女送山裏來,這女婿多好啊,有錢,還會打獵,不愁肉吃,長的也高高壯壯,多好的勞力啊,就一個人,身後沒個幫襯,說是嫁女兒,往後處着處着,完全就跟招的上門女婿沒什麽兩樣嘛,這樁好事,怎麽就讓阮家的丫頭給撿着了,那丫頭生的多醜啊,那麽漂亮的嫁衣穿在她身上都是浪費,白白可惜了金頭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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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于氏本來看的高興,聽着周邊七嘴八舌的羨慕,笑的就更高興了,可聽着聽着這味兒就不對了,她向來是個壓不住脾氣的,看了眼不遠處嘴碎的大娘,走了過去。“我說大娘你這話說的也太酸了點罷?你家姑娘好,可你家姑娘的命沒我家初秀好啊,我家初秀長的不好,偏偏嫁了個好夫婿,瞅瞅這婚事辦的多敞亮多氣派,眼紅罷?泛酸罷?你家姑娘沒這好命,就老實點受着罷,嘴上留點德,說不得,你孫女就能嫁個好人家了。”
“我這說兩句實話又怎麽了。”大娘不甘心,可礙着阮于氏的娘家,也不好多起争執,畢竟大喜的日子,她也确實不占理,真鬧起來了,也沒幾個會幫着她,反而會對她指指點點。
阮于氏瞪圓了眼睛,朝着周邊掃了眼。“今個是初秀大喜的日子,有你這麽說實話的?沒事瞎找什麽晦氣,改明兒,你家有大喜事兒,我也上門有一嘴沒一嘴的嘀咕兩句,看你心裏頭樂意不樂意。”
大娘幹笑兩聲,往後躲了兩步。業興媳婦這張嘴可真利落,平素聽別人說說不顯,這會自個撞上了才知其中滋味,也難怪連阮婆子都避着點她。話說回來,這女人吶,要是身後的娘家給力,便是嫁了人日子也是舒坦呀。只這麽給力的娘家着實罕見,多數農家都不拿閨女當回事,一個賠錢貨而已,也不知于家是怎麽想的,偏生當個寶似地,腦子裏有病罷!大概是殺豬殺多了煞氣重給熏的。
“業興媳婦,你來幫把手罷。”阮永氏站在山洞口揚嘴喊了句。差不多就行了,過了就容易招口舌,業興媳婦是個好的,得顧着她點兒。
阮于氏抿嘴甜甜的笑着,嗳了聲,邁着小碎步進了山洞,親昵的挽住阮永氏的手。“三嬸,初秀今個可真漂亮!”
“大嫂。”阮初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笑的眉眼彎彎。這大嫂有點挑嘴,又是個愛吃的,等回頭她張羅點好吃的,拎着送去給家裏人打打牙祭,可不是人人都有,她才沒有那麽好心,反正她嫁人了,阮家有不高興的,愛咋咋滴,她想給誰吃就給誰吃。
其實都忙的差不多,就等着時辰到,便坐上花轎進村,先去阮家吃中午飯,歇會兒,接着就是曲陽來接親,接到村長家去,應着吉時拜堂成親,因着倆人的婚事比較特殊,所以呢,也沒有按着常規來。
說了會話,外面響起一聲洪亮的:吉時到!
阮永氏趕緊給閨女戴上紅蓋頭,由着她和阮于氏倆人,各扶着一邊,送進了花轎裏。
被太陽光照着,嫁衣就更顯金光閃閃,漂亮的刺目,有好幾個倒吸了口涼氣,半響反應不過來。這嫁衣得值老錢了罷?山裏的獵戶可真有錢!娶個媳婦手筆這麽大,又不是多金貴的媳婦的,難道是年歲大,好不容易有姑娘願意嫁,才這般熱鬧?後悔啊!家裏的閨女随便拎個出來,也比這阮初秀強啊,這獵戶娶的是自家的閨女,不得當寶似地待着,唉!
花轎走了些,生了各種心思的老婦大娘媳婦子等,特特的落了段距離,就怕嚼舌根的時候,被阮于氏給聽着了。等花轎走遠了,頓時就湊一塊,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話說的真當有點不堪入耳,幸好人都走了,否則不說阮于氏,就是阮永氏也得忍不住。
圍在山腳下的村民們,遠遠的見着花轎下山,有人就吆喝了句。“新娘子來啦,新娘子來啦!”
浩浩蕩蕩的隊伍随着花轎,挨挨擠擠的來到阮家屋前,當阮初秀被扶出來時,那金燦燦的嫁衣瞬間就閃瞎了衆人的眼睛。
金的啊!沒有看錯罷,揉揉眼睛,真的是金的啊!莊戶人家別說金子,就連銀子都難得見一回,這金燦燦的嫁衣,一下就把他們給震住了,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望着。金的啊!瞅瞅多刺眼的光啊,哎喲,阮家了不得了呀,得了這麽個好女婿。
阮張氏張着嘴巴,眼珠子随着阮初秀的走動而轉動着。那是嫁衣?金光閃閃的嫁衣?是金的罷?她沒有看錯罷?怎麽可能!都說山裏的獵戶窮,沒錢娶媳婦,二十好幾的年歲了還沒成親,到底是哪個八婆傳出來的?哪裏是窮,分明是富的流油了,連地主家的姑娘出嫁都沒有這派頭!
“文和,你捏捏我的胳膊,是金的罷?我沒眼花罷?”阮張氏不相信,阮初秀怎麽能嫁這麽好的夫家,不可能!就三弟夫妻倆,哪來這麽大的福氣!
阮文和砸了砸嘴巴,眼神兒發直,有點癡。“是金的。媳婦啊,你說這嫁衣值多少錢?賣了它,咱們指定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頓頓的大魚大肉。”說着咽了咽口水,饞啊!“你去跟娘說說,使使勁兒,把嫁衣留下來,回頭拿鎮裏換錢去。”
“你瘋了!”好在阮張氏還有點腦子,狠狠的拍了下丈夫的胳膊。“也不想想阮初秀嫁的人是誰,想想昨天晚上的獵戶,要錢還是要命。”
阮文和嘿嘿的笑了兩下,轉身往屋裏走,嘴裏嘀咕着。“我就說說而已。”心已經在滴血,為什麽阮初秀不是他閨女!
午飯是相當的豐富,光大葷就足了六道!還有四道素菜,且每盤菜分量都特別足,個個吃的相當滿意,還有酒呢!這男人啊,喝了酒就容易上頭,說起話來就很是有勁,各種侃大山啊,鬧鬧哄哄的氛圍很是火爆。
阮初秀在屋裏吃的也好,吃了個肚皮圓滾,心裏頭甜滋滋的,臉上的笑一直就沒消失過。阿陽哥說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都是真的呢!
下午挑了個吉時,曲陽騎着匹馬,黑色的,特別的高大英俊,這麽好看的馬,村裏人都沒見過,都看呆了,看懵了。高高壯壯的曲陽騎在馬背上,也顯的格外有氣勢,相當的迷人有風采,連臉上的疤痕,都沒那麽可怕。
在村裏繞了個大圈,才回村長的家,接下來就是拜天地等瑣碎事情,忙完後,正好可以吃晚飯,吃完晚飯,曲陽就帶着已經換好衣裳,清洗了臉的阮初秀,騎着高大的俊馬,倍兒精神的往山裏疾去。
村裏人見了這情況,又是好一頓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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