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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門前的車上,一共下來三人,兩男一女,其中,女士是蘇伊現在這個身份的母親,叫蘇婉婷,兩名男性,則是蘇婉婷的新婚丈夫和繼子。
這是個重組家庭,女方有個女兒,男方帶着差不多大的兒子。
只不過,蘇伊并非婚生子,自小住在鄉下,是跟着外婆曲老太生活的。
這個角色是個徹底的悲劇人物,從出生就不被人期待。
她是十多年前,蘇婉婷遭人拐賣後生下的小孩,被警察一同救出,當時才幾個月大。
蘇婉婷剛回家那會兒,精神已經臨近失常,根本看不得蘇伊,一見到就要發狂。
曲老太曾把蘇伊帶到鎮上,放在別人家門外,試圖讓人收養,可過了一整日也沒被人抱走,眼見天要黑了,她到底心軟,又把小小的襁褓抱回家。
後來蘇婉婷獨自離開這座小漁村,十幾年沒回來,與家裏的聯系倒不曾中斷,也定期寄回生活費,只絕口不提那個孩子。
曲老太知道她的心病,雖然想念女兒,卻也無可奈何。
她年輕時死了丈夫,中年女兒又遭遇不幸,只剩外孫女相依為命,就算一開始沒感情,如今養了十幾年,也是放在心上疼的了。
這次蘇婉婷回來,是終于找到自己的幸福,準備接曲老太到身邊一起生活。
設定裏蘇伊也跟着去,但她因為自小經歷,性格自卑敏感,插班到大城市學校後,成績一時跟不上,看起來又古古怪怪的,沒多久就受到排擠。
她跟母親形同陌路,又不想曲老太擔心,在學校受了欺負也只一味忍耐,很快使得這種排擠升級,演變為冷暴力甚至是拳腳相加。
而之後曲老太因為思鄉,選擇回到老家,把她留在城裏讀書,更是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自覺被抛棄、沒有容身之處的蘇伊,在又一次被欺負後,投水自盡了。
這是原本的設定,現在炮灰的芯子換成大魔王,毛團已經放棄去想後續劇情會怎麽樣。
來客進了屋,又過許久,曲老太在樓下喊蘇伊:“伊伊,快下來!”
她應了一聲,收回腿跳下窗臺,夾上人字拖,閣樓的木地板踩得咯吱咯吱響。
客廳裏,曲老太正緊緊拉着蘇婉婷的手,眼眶通紅,布滿皺紋的臉上還有淚痕,面上悲喜交織。
蘇伊停在樓梯口,喊了聲外婆,感受到陌生人的視線,拘謹地站在那兒。
“伊伊,媽媽回來了,快來叫媽媽!”曲老太看見她,抹了把眼睛,連連招手。
話一出,蘇婉婷頓時僵住,她不說話,也不擡頭看自己的女兒,直直盯着眼前的地面,神色麻木而漠然。
蘇伊捏着指頭,慢騰騰走過去,低低叫了聲媽,聲音又輕又小心。
沒人應她。
曲老太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視線在母女兩人身上移動,手無措地攤着。
蕭彥跟他爸蕭行坐在一旁,正垂眼回信息,察覺到異樣,才擡頭看着眼前這一出。
即便他漠不關心,也看得出繼母與她女兒關系不對。
那女孩低頭站着,扇子般的睫毛低垂,唇色抿得發白,白皙的腳趾頭不安地蜷縮着。
他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
氣氛正僵硬,便聽蕭行溫和笑道:“是伊伊麽,你好,我姓蕭,你可以叫我蕭叔叔,這是蕭彥,叔叔的兒子,直接叫他名字就行。”
曲老太反應過來,忙點頭附和,推推蘇伊,“對,伊伊叫人。”
“……蕭叔叔。”蘇伊喊了一聲,依舊沒擡頭。
“你這孩子……”曲老太念叨,試探地看了眼女兒,看她還是面無表情,只得暗自嘆了口氣,先将蘇伊打發出門,“家裏來客人,你去七叔公家看看,要是有新鮮的海蟹海魚,幫外婆提十來斤回來。”
蘇伊乖巧地點點頭,走出門去,在院子裏還能聽見曲老太替她圓場,“我們家伊伊膽子太小了,見了人也不知道招呼。”
蕭行很客氣,“女孩都比較斯文,我看伊伊很懂事。”
後面的話她沒費神聽,毛團在她兜裏使勁蹦跶,努力拍馬屁,“伊伊,你的演技太好了,剛才的表現一點破綻都沒有,完全符合人物性格,一百分!”
蘇伊笑笑,隔着布料戳它圓滾滾的身子,沒把話當真,畢竟打打殺殺她是老手,演戲這種本事倒從沒學過,只是平常觀察別人表現,依葫蘆畫瓢而已,至于畫得像不像嘛……都說一回生二回熟,總要給她進步的過程。
毛團被她戳得呀呀亂叫,又無處可躲,只好躺平裝死。
好吧,它的誇贊确實有水分,可不把大魔王誇高興了怎麽行?她一不開心,遭殃的可是它自己。
越是小地方,宗族越是聚居。
小漁村也不例外,全村大半人姓蘇,随便在路上遇見個人就沾親帶故的。
曲老太口中的七叔公,跟蘇伊的外公有着同一個祖父,能識文斷字,又寫得一手好書法,村裏人婚娶喪葬都要請他幫忙,是以很有些威望。
當年蘇伊的身份不明不白,戶口不好上,還是七叔公出面托人找的關系,冠蘇姓也是他拍板決定的。所以兩家親緣雖然有點遠了,走得倒比一般堂親還近。
蘇伊來的時候,七叔公正坐在家門口吸水煙,竹制的煙壺裏,水咕嚕咕嚕響。
“七公、七婆。”她打了招呼。
七叔公透過煙霧看過去,眯着眼點點頭,七婆放下手中的漁網,笑道:“是伊伊啊,吃飯了嗎?”
蘇伊搖搖頭,走近了蹲下,幫忙解開漁網上纏着的海草,“還沒,家裏來客人了,外婆讓我來問問,阿叔的漁船回來了嗎?”
“別動別動,你身上幹幹淨淨的,別弄髒了。”七婆不讓她動,起身帶頭往屋裏走,“你叔回來有一會兒了,家裏還剩一筐海貨,你來看看要什麽樣的。早知道你外婆要,我就多留點好的。”
雖說品相更好的剛下船就給人買走了,但剩下的海魚也鮮活得很,螃蟹在框裏打架,皮皮蝦高高弓着身體,不少貝類正吐水柱。
蘇伊每樣挑了一兩斤,全裝在一個桶裏,走之前腼腆地抿着唇,“外婆說她晚點來算錢。”
“嗨,跟七婆還說這個!”七婆擺擺手,又問:“提得動不?要不我給你提過去。”
蘇伊忙提起來緊走兩步,“不用了,七公、七婆,我先走了。”
看着她纖細的身影繞過石牆,七婆才坐下重新做活,好半天後,感嘆道:“多好的孩子,可惜了……”
七叔公瞅了她一眼,敲敲煙壺,仍然沒說話。
蘇伊提着海鮮,沿堤壩往家走。
岸邊的潮水慢慢退去,露出大片肥沃的灘塗,和布滿各種貝類的礁石,大群海鳥盤旋覓食,趕海的人不停彎腰忙碌。幾個孩子追逐打鬧,濺了滿身泥漬,惹來大人高聲呵斥。
不時有車輛從蘇伊身旁駛過,那是玩了一整天,準備回家的游客,也有不少人選擇在民宿住一晚,品嘗最新鮮的海味,明日一早還能起來看日出。
回到家裏,大人們已經收拾好情緒,曲老太接手了海鮮,蘇婉婷打下手,蘇伊在廚房外徘徊了幾步,沒有進去,轉頭去院子裏收衣服。
餘光看她走遠,曲老太看了眼依舊沉默不語的女兒,萬千言語堵在心頭,卻不知怎麽說起,最終,只能化作一聲沉嘆。
晚上,曲老太做了一桌拿手菜,主食是芥菜飯,另有海帶排骨湯、鮮炒生蚝、香辣蝦蟹、海螺拼盤,還炖了一鍋雜魚燴,少鹽少油,也沒多少烹饪技巧,卻鮮得人恨不得連舌頭也一起吞下去。
吃過飯安排住宿,二樓有兩個房間,其中一個原本是蘇婉婷的,後來曲老太準備給蘇伊,但蘇伊更喜歡閣樓,那房間就一直空着。雖然沒人住,曲老太也每日打掃,只等有一天女兒回來。
今天家裏有五個人,只能讓蕭行和蕭彥父子住一屋,蘇婉婷跟曲老太睡,蘇伊依然住閣樓。
夏日海邊的夜晚十分清涼,一公裏外的沙灘上似乎有篝火晚會,歡笑聲随風吹進窗戶。
天空中忽然綻放出紫色的煙花,緊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兩三秒後才傳來爆發聲。
蘇伊就趴在窗臺上看,雙手撐着下巴。
洗澡前,毛團被她随手放在吊籃裏,現在也沒下來,此時正叫風吹得東搖西蕩,兩股戰戰。
“伊伊,你快來接我呀。”它扒着小短腿往下望,後腿抖了又抖,就是沒敢跳下去,只好可憐兮兮求助。
蘇伊都沒回頭,手往後一伸,就将它抄起,放在身前。
“紫色的煙花最好看,就是太少了。”毛團也學她的動作,兩個小前爪撐住下巴,腦袋仰起。
“蘇小燕說過,她家這種煙花最貴,一個好幾百,有錢人才買。”蘇伊順口說道。
蘇小燕是她初中同學,也是漁村人,家在沙灘邊上,開排擋賣海鮮,也賣各種游客需要的物品,包括煙花。
毛團瞄瞄她,沒接話。
這麽長時間磨合,它已經清楚,大魔王是正經的魔王,實力沒話說,就是在某些方面格局有點小,比如:窮。
蘇婉婷每個月給家裏多少生活費毛團不清楚,也沒見蘇伊好奇,但曲老太每星期給五十塊零花錢,她一個大魔王,沒有絲毫壓力就拿了。
毛團給她算過,除去車費和買文具,一星期差不多還剩二十塊,別的女孩買發夾買耳釘,或者攢着買裙子,她就全貢獻給街邊小吃攤。
貪愛美食,貪看美景。
古人雲:食色,性也。
她一魔頭,人性到挺足。
當然,這些話毛團只敢腹诽,平時可不敢多說一句。
因為手裏錢少,所以在蘇伊眼中,比她有錢的就算有錢人,吃煎餅加兩個蛋的算,喝酸奶不舔蓋的算,筆記本只用單面的算,放得起幾百塊錢煙花的當然更算有錢人。
蕭彥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二樓陽臺,蘇伊瞧見了,随口問道:“他是不是也很有錢?”
雖然是夜晚,但她視力好,看到對方手上的手機,正是這些天班上男生整天讨論的那款,發售不到一星期,價格上萬,小地方還買不到。
她之所以有印象,就是因價格上萬這四個字。
毛團順着往下看,蕭彥正靠在陽臺欄杆上,似乎是在和人發信息。
當然有錢!它心說。
劇情開始後,所有主角配角裏,就蕭彥最有錢了,不然怎麽能是女主的大老板?
但是這些後續內容蘇伊不太關心,她來這個小世界只是為了消遣,從沒想過問問劇情如何。
毛團出于某些心理——主要還是怕她知道後要日天日地——也沒說,所以她并不清楚主角配角們的情況,就知道自己的角色是個炮灰,挺短命。
怕引起大魔王仇富之心,毛團斟酌了下,保守道:“還行。”
“比蘇小燕家有錢?”蘇伊又問。
毛團聽得有點胃疼。
不錯,跟小漁村其他人比起來,蘇小雨家是不錯,大排檔開得熱火朝天,旺季時總是滿客,它還聽見她奶奶那個大嗓門很謙虛地跟別人說過,一年也就掙個幾十萬而已。
一年幾十萬,在村裏鎮上确實能充大頭,到外頭就排不上號了,至于蕭家所在的s市,幾十萬連毛毛雨都算不上,人蕭彥一個月零花錢或許都不止這些!兩家根本沒有可比性。
可這話卻不能直說,畢竟它沒忘了蘇伊一星期才五十塊呢!要是一時氣不平,殺人劫財怎麽辦?
于是含糊其辭,“應該吧。”說着有些唏噓,把好好一個大魔王弄得這麽窮,它是不是過分了?
得到答複,蘇伊認真地上下掃了蕭彥兩眼。
之前她都沒仔細看過他。
煙花燃盡後的硝煙味飄過來,混着海腥氣,味道有些古怪,蕭彥皺了皺眉,準備回房間,轉身時又看見閣樓上的女孩。
這次她的頭發披散着,穿一件寬松的睡衣,顯得皮膚更白,四肢更加纖細,那只像是兔子的毛團就蹲在她胸前。
手機忽的震了一下,他瞥一眼,是朋友發來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s市,随手回了個過兩天,再擡起頭,窗戶邊已經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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