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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天氣好,阿緣攜着宮人在宮裏四處游逛。嫁過來之前,阿緣無數次聽姐姐妹妹們說大夏先祖原是牧民,逐草而生,所謂皇宮定然也不過是幾頂破帳篷。嫁過來以後才明白她們純屬胡說,大夏皇宮雖說不若梁國已存在了幾百年的皇宮那般雄偉,卻也絕非幾頂破帳篷那麽寒碜。
有時候她會懷疑先帝是不是因為修建皇宮花光了軍費,才不得不送少冉去梁國當質子。
只是園子粗犷了些,不似梁國那般精雕細琢,但看久了也就習慣了,再多看幾次還能看出些好來。
行至半途,阿緣突然對身後的宮人說道:“前面的路本宮想一個人走走,你們就在這兒等着本宮罷。”
玉安有些擔心:“娘娘若無人陪着,萬一有什麽急事,卻無人搭把手……”
阿緣笑着讓她寬心:“不過是走走,看看風景罷了,能有什麽急事?放心吧,至多不過一刻鐘。”
玉安勸她不得,只得任由她去。
阿緣走了一段路,悄悄地回頭看,見确實沒人跟着自己,提起曳地的裙擺便一路小跑,直跑到一座不起眼的宮殿前。
說這座宮殿不起眼,是因為它跟宮中其他的宮殿相比很是破敗不堪,約莫有好些年不曾休整過了。阿緣推開顫顫巍巍的門,從門縫裏鑽了進去。
門內雜草叢生,乍一看沒有什麽起眼的,她沿着已不明顯的小徑走到深處,撥開雜草,又見到了那些零星散布在雜草裏的花。
花是近乎透明的白色,四瓣,花蕊也是白色,細細長長的,看着并不太顯眼。阿緣猶豫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向最近的一朵花伸出手去。
奇異的事情再度發生了。
她指尖觸及花瓣的那一剎那,整枝花——連花與花梗一起——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原來不是她胡思亂想啊,這裏的花當真一觸即散,阿緣縮回手,猶有餘悸地回想起上一回見到它們時的情景。
那是去年臘月的事情了。甫入大夏後宮兩年,阿緣對大夏彪悍的民風有所聽聞,在宮裏一直小心翼翼,便是少冉待她再溫柔也不敢行差踏錯一步。如母妃所言,她雖然是梁國的公主,可即使死在大夏的皇宮裏,梁國也鞭長莫及,而大夏至多不過再請求梁國嫁一位公主過來。
她素日只在景陽宮附近行走,若是少冉傳召,她才肯去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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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裏她沒有見過別的女人,宮人說因為後宮至今只有她這一位皇後,并沒有別的妃子,阿緣雖不信,卻也無法驗證。
兩年下來,少冉對她一直溫柔有加,但在景陽宮的時間也并不多,每個月約莫只四五日。母妃說男人是離不得女人的,像她父皇的妃嫔便不計其數,若是少冉沒有別的妃子,怎地每個月只待那麽幾天?
何況兩年仍無子嗣,阿緣心裏也慌得很。
于是她借着散心的由頭,頭一回将皇宮看了個遍,無意間發現了這裏。
玉安她們不願意靠近,說這裏是不詳之地;阿緣卻好奇究竟是如何不詳,毅然踏了進來。
當那一整枝白花消失在她指尖之時,阿緣險些吓得尖叫出來,而逃出去以後,又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阿緣淘氣地又用指尖碰觸了另外幾朵花,無一例外,那些花盡數整個兒消失了,卻什麽也沒有發生,真似一場夢幻一般。
估摸着一刻鐘快要到了,不想玉安她們擔心地尋過來,阿緣轉身便離開了。
這裏是她的秘密,不能叫別人知曉,否則若是這些花被視為不詳的妖物,一定會被鏟除殆盡。
夜裏少冉叫人前來通傳說他宿在乾順宮,阿緣便早早歇下了。
夢也來得早,來得更洶湧。
景陽宮裏絲竹聲聲,歌舞升平,是她從未見過的繁華之相。
她高坐于鳳座之上,殿內兩邊坐着許多宮妃,姿色各異,她一個也不認識,卻奇怪地能叫得出各人的名號來。
譬如左邊這列依次坐着德妃、王昭容、齊美人等,右邊則是賢妃、李昭儀和陳昭容等人。衆人看得開心,她心裏卻苦澀得很。
這個容色傾國的女人就是賢妃啊……連她這個見慣父皇後宮美人的也挑不出刺來。阿緣記得上一回的夢,賢妃寵冠六宮,連她景陽宮的人也敢動。
“聽聞賢妃舞藝甚好,何不舞一曲,讓姐妹們也開開眼?”德妃笑着說道,望向身邊的幾位妃嫔,令她們紛紛附和德妃的提議。
賢妃原本微笑着,臉色立時就變了。大夏習從梁國之禮俗多年,當衆起舞之事除非是私下裏與皇上共處,在其他任何場合都是對身份尊貴的人的侮辱。
賢妃原本身份低下,很為其他宮妃看不起。
“德妃妹妹,賢妃妹妹獨舞多沒意思,不若你同她共舞罷。”阿緣聽見有人說話,繼而發現說話的人是自己,吓了一跳。
她怎會是說話這麽尖銳的人?
看得出德妃比她更為驚異,似乎不能理解她怎麽為賢妃說話。
“娘娘——”德妃極為委屈地說道:“她是舞姬出身,娘娘怎能将她同嫔妾并提?”
德妃出身尊貴,很是瞧不起賢妃;或者說她害怕以賢妃的姿色令她們失寵,找着機會便要打壓一番。
而賢妃看着像是個軟弱的女人,聽了德妃的話,也不過是低下頭噙着淚,一語不發。
阿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無論是何出身,如今俱是皇上的妃子,亦要齊心服侍皇上。往後不許再說這種話,否則別怪本宮不留情面。”
賢妃聽見她的話,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德妃則極為不忿,卻不敢反駁她。
歌舞仍舊繼續着,席間卻安靜許多。
衆人散去後,玉芷見她面色和悅,低聲勸道:“賢妃近日得寵,娘娘不思打壓,還這般護着她,切莫養虎為患吶。”
“皇上最不喜歡後宮紛争,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宮總不能縱着她們惹皇上不高興。何況皇上不過是喜歡她的舞姿罷了,原先不過想給她個美人的名頭;是本宮不喜歡她們欺負地位低下的人,才向皇上提議晉她為賢妃。她再怎麽樣也越不過本宮去,你怕什麽?”阿緣不以為然地說道:“往後這種話不要再提,若是傳到皇上耳中,本宮只怕也護不住你。”
為着封賢妃的事,皇上還笑她荒唐,說沒見過她這樣大方的皇後;可她拿定了主意,誰也攔不住。
“娘娘!”她的話不僅沒讓玉芷放心,反而愈發擔心:“娘娘心地好,便以為人人都同您一樣良善,可這宮裏的女人沒幾個是安分的,您這樣放任她們,焉知她們會不會在暗地裏算計您呢?”
“皇上站在本宮這邊,有什麽好怕的?”阿緣仍不拿玉芷的話當一回事:“皇上說過,整個後宮他只信本宮一個,別人他誰也不信。本宮知道你是忠心護主,可是也別想太多了,有那心思不如多想想怎麽哄本宮開心。”
玉芷勸她無效,只好不再多說。
不多時,宮人來報,說賢妃求見,阿緣允了。
賢妃一見她眼中便朦胧一片,在她面前跪伏下去:“今日幸得皇後娘娘相護,嫔妾感激不盡。”
阿緣立即扶她起來:“本宮當作之事,何須行此大禮。你不懼德妃,沒有當真在殿上起舞,甚懂禮節,本宮甚悅。快起來。”
賢妃垂着頭起身,阿緣令她在一側的墊子上坐下。
阿緣其實不想留她,雖然對玉芷話說得那麽漂亮,但對于這些女人她一向也親近不起來,只不過人家不提離開,她不好立即趕人出去罷了。
“嫔妾早想來對娘娘道謝了。”賢妃眼中仍噙着淚,滿是感激之色:“皇上常說以嫔妾的身份得一美人位份已是逾越,是娘娘提議晉嫔妾為賢妃,令嫔妾定要記得娘娘的恩德。其實便是皇上不說,嫔妾也要将娘娘的恩德銘記于心的。”
阿緣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少冉果然沒有騙她,在他心裏她才是最重要的,才會對賢妃說出這種話。
“近來皇上在你那兒留宿的日子比德妃多,德妃進宮時日比你久,難免吃味些。本宮不得不囑咐你兩句,皇上不喜歡後宮争風吃醋,你下回可得勸勸皇上,要雨露均沾。”見她這麽誠懇,阿緣便也與她說起心裏話來。
想着少冉睡在別的女人身邊,她不是不難受,可她是皇後,不能帶頭亂了規矩。
哪知賢妃一聽便落下淚來:“嫔妾冤枉。皇上便是去嫔妾那裏,也不過召嫔妾跳舞,幾乎不叫嫔妾侍寝。她們只瞧着嫔妾光鮮,哪裏知道嫔妾的苦楚呢?嫔妾也不敢告訴別人,今日還是頭一回說出口,還請娘娘莫要告訴皇上,省得皇上怪罪。”
臨幸賢妃卻不要賢妃侍寝?阿緣只覺不可思議:“此話當真?”
賢妃點了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還有什麽話,只管說,本宮不會責怪你,也不會告訴別人。”阿緣催促道。
賢妃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這些話皇上吩咐過不許嫔妾說,可嫔妾見娘娘這樣親切,總覺得瞞着娘娘不好。皇上他——皇上他曾說自己身不由己,想一直陪在娘娘身邊,卻怕娘娘背上善妒之名,兼而朝臣時時催促他快些誕下皇嗣,不得不循祖制雨露均沾。皇上心裏只有娘娘,別人不知道,嫔妾不過是受點兒委屈;可娘娘若是不知道,可就屈着皇上和娘娘了……”
賢妃走了以後,阿緣才忍不住笑個不停,還對玉芷道:“你看,本宮沒有說錯罷,在皇上心裏本宮最重要,宮裏也并非像你說的那樣沒有良善之人。”
玉芷是什麽表情阿緣沒有看到,因為她醒了,天外已大亮,她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夢了這麽久。
阿緣止不住地落下淚來——前兩回的夢她已看到了結局,卻不曾想到夢裏的人如此天真單純,身居皇後之位,心性卻像個孩子一樣。
這樣的人怎麽能做皇後?
這樣的人做了皇後,又怎麽可能久居鳳座?
這麽明顯的謊話,她怎麽聽不出來?
夢裏的人絕不是她,因為她從不曾、亦不會全心全意地相信少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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