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番外·永夜無殇7
少冉并沒有在逸園久留——他無法面對母親陌生人般的眼神,皇帝也不願意他占據女人更多時間,早早地便催他回去了。
回到京城,等待他的是一道封他為太子的旨意以及監國的任命,倉促随意得仿佛夏國太子是一個多麽沒分量的位置。然而當他着手拾起監國的責任,才發現有多麽沉重——他的父皇似乎無意于政事很久了,朝中大臣已習慣各自為政,對他這個突然歸來的皇子全然不放在眼裏。
他坐在父皇坐過的位置上,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着大臣們相互攻擊争吵;而大臣們似乎也忘了,他們并不是最終的決策者。當他想要開口說點什麽,才說出一兩個字,就會立即被打斷話語,直到散朝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至于他頒布的命令,下場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經歷過梁國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他以為再也不會有更黑暗的時候了,此時才發現他還是太天真了。活着就意味着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來臨,磨難就不會結束,而以他目前所處的位置,幾乎沒有任何事情是不棘手的。
他在權勢的頂峰,然而這權勢虛有其表,他不僅享受不到任何益處,還得背負與之而來的沉重的責任。
他的一言一行都被先入為主的朝臣們定義為幼稚,每個人都試圖當他的老師,每一個人也都在争奪他的歸屬權,試圖将這位未來的帝王納入囊中。當他命令太監将原本送到別處去的奏折取回來時,拿到的卻只有一幅幅美人圖。
成親才是他最該關注的大事,太監如是轉達大臣們的話。
宮裏的勢力早已被劃分清楚,他不僅在前朝沒有話語權,在自己的東宮也是一樣。那些人與其說是服侍他,不如說是在監視他,有一些還想害他。
那個端着燕窩的太監眼神稍稍飄忽了一下,他便全身緊繃了起來——他想起過去的某個瞬間,似曾相識的眼神——過去的經歷令他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小小的疑惑,少冉輕描淡寫地将燕窩賜給了太監并讓太監當場喝下去。
太監慌了,連連推辭不敢接受。
少冉便親自動手,将那碗燕窩灌進了他喉嚨裏。看着太監摳着喉嚨,血淌了半身,少冉心裏既沒有同情也沒有憤怒,因為過去數年的經歷令他明白一個道理,這種時候任何情緒都沒有用,做一些能産生作用的事情才是唯一生存之道。
因為沒有人會為他的死産生同情或憤怒的情緒——除了玉梅。
他冷冰冰地看着太監死去、衆人驚慌奔走時,腦中又浮現出另一個身影。她的面目是模糊的,聲音是模糊的,身體也是模糊的,然而這樣模糊的一片,卻是他此刻心底唯一的溫度。
如果她此時在他身邊多好。少冉有些疲憊地想,絕望與理智同時存在時,他仍然希望能有一個人支撐着他,哪怕明知無望。
不,她絕不能此時來。此時的他,尚不能護她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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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另一段艱難日子的開端。
而他在艱難中跋涉的時候,他的父皇不僅沒有提供任何支援,反倒給他捅了一個大簍子——在一次燈會上,言未已走失了。
直到那時他才知道,當他為着如何掙紮生存而徹夜難眠時,他們在做什麽。遠離皇宮的逸園裏,時長是見不到它的主人們的,言未已不願意被禁锢在園子裏,皇帝便只好帶她到處走動。起初還小心翼翼地讓許多人暗中跟着,時間久了他也覺得麻煩,加上從沒出過什麽事,便越來越不在意。
便是這樣的不在意,某一天他一個轉身,就發現言未已不見了。
他像發了瘋一樣地找她,然而她仿佛是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了,到處都不見蹤影。
皇帝終于回到了皇宮,但他并不是來拿回政權的,他只是對少冉說了一個命令——找到她。
即使他不這麽做,少冉也一定會去找她,即使形同陌生人,她仍然是他的母親。可他看到了男人的瘋狂,他也能預見到母親被找回來後的下場——必然從此再無自由,形同囚徒。
她先是忘了他,後又自他身邊逃走,一切仿佛是命運的安排,他們緣分已盡,不該再強求。少冉面上應承着癫狂的父親,心裏卻有了別的決定。
很奇怪,他一點兒也不為她的失蹤擔心,皇帝生怕她出了什麽事,他卻不知為何認定她是逃離了男人,不願意回來。
興許是在逸園時她厭倦的眼神,興許是她時不時走神望向遠方,興許是她絲毫也沒有的留戀之意。
後世的史書裏對皇帝的先去描述很平常,街頭巷尾也不曾有異常的聲音——先帝自從大敗于梁國,郁結成疾,數年而薨。
宮裏幾個太監因服侍不利,挨不住杖刑而身亡,同樣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
而先帝曾經的寵妃們依循祖制殉葬這件事,也沒有人放在心上;倒是一部分妃子們被免于殉葬,引起了朝中許多聲音。
年輕的皇帝卻懶于回應。他已逐步領會了掌控朝廷局勢的技巧,有人挑事,自然有人出面壓制。
他能夠護得住她了,他想,是時候派人去梁國請求聯姻了。
過程并不順利。梁國皇帝連使臣的面也不肯見,負責接待的梁國大臣也毫不留情面地對他一陣羞辱。少冉碰了一次壁,第二次便不再傻乎乎地以為自己的誠意有什麽用,而是暗中收買了一些梁國官員,讓他們幫自己說話。
這一次卻仍然沒有成功,不過梁國皇帝的态度軟和了許多,不似第一次那麽堅決。
到第三次,梁國皇帝終于松了口,答應了他。
少冉先是向梁國皇帝求娶他最疼愛的女兒,安陽公主;梁國皇帝當然不願意,誰也不會傻到犯兩次同樣的錯。一時間整個後宮都惶惶不安,生怕皇帝一聲令下将自己的女兒送往虎狼之地,宮妃們都想盡了方法讓皇帝注意到別人的女兒。
阿緣就在這一片混亂之中,成為了婚書上的公主。
少冉是故意求娶安陽公主的。他想要的,梁國皇帝絕不會痛快地給他;他也早已打聽到那位公主的名字——言修緣。
修緣,修緣,他反複念着這名字,只覺這名字起得妙極了,仿佛專為等他而生似的。
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在得知梁國皇帝已應允的那一刻,他眼前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崩塌的景象。言修緣當然不是梁國皇帝一時心血來潮選中的,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是這位皇帝還未察覺的帝國內部的腐朽。
令他父皇喪失銳氣的兩國之間的戰鬥,再也不會有了;若邊境再起硝煙,大敗而歸的也絕不會再是大夏。
但是少冉不會傻到像他父親一樣随意挑起戰争,久居安樂會喪失血性,征戰不絕卻會耗盡一個國家的氣數。
戴着鳳冠的阿緣盡力使自己看起來平靜些。她在梁國皇宮裏沒怕過誰,不過是依仗着皇帝骨血,這裏卻是夏國,已生吞過一位大梁公主的地方,沒人會在乎她身上流着什麽樣的血脈,甚至可能痛恨她的血統。
唯一令她覺得安慰一些的,是她所嫁之人看起來并不像想象中那麽粗鄙。若非事先知曉他是夏國皇帝,她會以為自己嫁給了一位梁國世族公子。
他看起來很和善,阿緣不禁想起姑母——姑母大婚之日,夏國先帝也是這樣和善麽?
發現她全然不記得自己,少冉稍有些失落,更多的卻是安心。在梁國發生過的事他此生都不願再被提起,尤其是她。
上天也很幫着他。當年她懇求言烨幫助少冉,令言烨被言煜遷怒而遭到貶斥,自此兄妹倆就有些生疏。再後來又發生了一些別的事,兩人幾乎不再往來了,阿緣因此也再沒有機會知道當年她幫過的到底是誰。
唯一令他挫敗的是她怕他。他做得再多也無法消除她心裏的隔閡,他父皇做的那些混賬事,又一次被上蒼将帳算在了他頭上。
一直覺得自己很是知足的少冉這才發現自己的貪心。貪婪一寸寸地滋長,從最初的活着回夏國,到不能放棄皇位,再到如今對父皇無法抑制的怨恨。一旦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可若非這樣寸寸滋長的貪婪,他也得不到今日的一切。對和錯漸漸變得沒有界限。選擇一條路堅定地走下去,若是對了,就能抵達想去的地方;若是錯了,便會越離越遠。而這對和錯與世人眼中的對和錯大抵不太一樣,甚至在百年之後會為人诟病,可那又如何呢?
有時少冉會夢到父皇,那個他發誓永遠不與之相同的男人。當他自己步上了這條路,一步步前行,回頭一瞥,卻驚訝地發現身後的足跡偶爾會與父皇的足跡重合。
那是早些時候的少冉無法領悟的,要等到自己也走過那段路,才能看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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