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情意

徐春來懷裏抱着一只燒鵝,看着站在茶樓門口的吳賀,道:“好好的,站在這作甚?不會是後悔了吧?咱們說好的,我請燒鵝,你請喝茶。”

吳賀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形容,擡手指了指前方。

徐春來眨了眨眼,踮起腳尖往裏面看去,奈何只看見大片的人群,以及一塊被高舉頭頂的石頭。

“難不成是鬧事?”徐春來問道。

吳賀搖搖頭。

“咦?二位大人也是來看國師的嗎?”一位茶客經過,看着二人身上的官服,好奇地問。

“國師?”徐春來反問道。

茶客行了個禮,道:“這位國師可是下凡的神仙,随便拿起一塊石頭都會變成寶貝,大夥稀罕不已。”

吳賀:“……”

徐春來:“……”

“小的也去湊個熱鬧,看看仙人,便先告退了。”說完,便拔腳往前跑。

“真是胡鬧!”吳賀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荒唐的國師,現在又親眼見着這副景象,一時有了來了氣,“老夫還是要去跟陛下講講。”

徐春來一把拉住他,道:“說好的請喝茶,不許跑!”

“老夫有要事尋陛下。”吳賀沒好氣道。

“不行!”徐春來不由分說地拉起吳賀往裏走,還不忘順手抄起腳邊的一塊石子,“說不準是個寶貝呢?”

吳賀:“……”還是想去找陛下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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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楓白被擠到窗邊,腰貼在窗臺上,只好翻身跳出窗外,穩穩落腳街面,看着上方黑壓壓的人頭,以及郁悶不已的林越,心裏別提多自在。

林越被吵得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好順着話說道:“諸位再這樣,在下只好飛回天界了。”

大夥一聽,個個睜大眼睛,國師承認了,原來真的是神仙!于是,連忙捂住嘴,不行,國師好不容易下凡,不能回去,他們還想看寶貝。

吳賀聽到這話,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扶住了一旁的欄杆,看向徐春來,他怎麽覺得這林越也不正常呢?

“國師千萬不要生氣,我們一定保守秘密,不會把國師的真實身份透露出去的。”一人輕聲說道。

“對對對。”其餘人連連點頭,一臉誠懇。

“那便多謝諸位了。”林越硬着頭皮說道。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湧起一股自豪感,看向林越的眼神愈發崇拜,仙人果然有禮。

“那諸位能否讓一下,在下想回去打個坐。”林越問道。

“可以可以。”衆人異口同聲道,立即往兩邊散開,留出一條道路給林越,“仙人慢點飛。”

林越:“……”

吳賀與徐春來二人這才看清楚林越的模樣,不得不說,長得倒是英姿飒爽,風度翩翩的,只是剛才說出的那些話,倒真是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真的不是騙子嗎?

林越朝着二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徐春來笑了笑。

吳賀則是輕哼一聲扭過頭。

蕭楓白站在街頭吃着豆腐腦,糾結着要不要去把林越救下來,卻見林越已經黑着臉走了出來。

“那些人肯讓你走?”蕭楓白嘴裏喊着東西,說話有些模糊不清。

“我說我要回去打坐,他們立馬放我走了,還讓我飛慢點。”林越幽幽道。

“噗!”蕭楓白口中尚未吞下去的豆腐從鼻子裏冒了出來,兩條白色的線勻稱的挂着,看上去要多傻有多傻。

林越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拍了拍蕭楓白肩膀,道:“蕭門主,注意形象啊,好歹也把鼻涕擦了。”

蕭楓白:“……”去你大爺的。

奈何此時蕭楓白是真的不方便說話,只能在心裏暗罵,然後掏出絲帕将鼻子裏的東西清理幹淨,再也不想吃豆腐腦了。

街頭巷尾的流言很快被傳到宮裏,江昀聽後忍不住發笑:“九天仙人?着實有意思,改天得讓他帶朕騰雲駕霧。”

東海本以為江昀聽後會生氣,哪知竟是龍顏大悅。立馬收起臉上那副擔憂的神情,換上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好了,朕要出宮一趟去看看仙人。”江昀放下手中的奏折。

林越再也不敢輕易出府了,只能待在家,躲在院裏曬曬太陽,順便逗逗管家養的那只貍貓。

待在屋頂上的暗衛三兩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數着荷包裏的銀子,這是他們自己賺來的錢。嗯,靠說書賺來的,說什麽?說王爺是如何施展仙術,變廢成寶的。當然,都是背着林越去幹的。

因為無緣無故多了群暗衛,是以他們也有時間去做些有趣的事。

這些暗衛是皇宮裏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昀派來的。不得不說,皇宮出來的教養就是好,脾氣也好,什麽都好,就是不喜歡說話,你說了半天,對方就是一個“嗯”字。

林越悠閑地躺在榻上,懷中抱着貓。忽然指尖開始淌出血,血珠滴落在貓的毛發上,染濕一大片。

貓尖叫一聲,立馬跳開。

林越緊緊捂着胸口,面色蒼白,咬緊牙關,額間冒出冷汗,垂在一旁的手還在流血。

江昀一進門便看見這副場景,心下一緊,面色驟變,飛身上前,道:“東海,去請胡太醫來。”

東海連連應道,邁着短腿飛快地跑着,然而還沒跑三步,就被人揪着衣領脫離地面飛起來了。

東海吓得尖叫出聲,本來就細的嗓音此時更加細了。

“公公不用擔心,我只是想節省時間,畢竟我家主子的身體拖不得。”暗衛用自認為溫柔的語氣哄着,一手捂住耳朵,要不是剛剛猜拳輸了他才不想帶這個胖子飛。

東海一聽,這才放下心,悄悄看了眼地面,忍不住想再次尖叫,可看到暗衛那警告的眼神,識趣地閉上眼,順便在捂住嘴。

“林越!”江昀彎腰在林越耳邊,焦急地喊着。

林越迷迷糊糊睜開眼,只看見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分外熟悉,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想再次看清楚時,眼前一片黑暗,再無知覺。

江昀一把抱起林越,擡頭看向屋頂,道:“他的寝屋在哪?”

暗衛們自是認得江昀,立即帶着江昀前往林越的院子。

江昀把林越放在榻上,對外吩咐道:“去讓廚房燒桶熱水,快!”

不一會兒,暗衛端着熱水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江昀接過熱水,禀退暗衛,将門合上,然後褪下林越那被血染紅的衣服,用濕巾給他擦拭身子。

待一切清理幹淨後,胡太醫也順利抵達。

胡太醫晃晃悠悠的走進來,腿還有些發軟,頭一次在天上飛,有點怕。

江昀看了眼東海。

東海會意,道:“是暗衛用輕功帶胡太醫來的。”就是太快了,把胡太醫吓得臉發白,差一點暈了過去。相比之下,他的表現還是不錯的,沒有暈,也沒腿軟。

“胡太醫過來看看,他這是怎麽了?”江昀也沒計較太多,直接對胡太醫說道。

胡太醫上前細細觀察了林越好一會兒,良久,方才說道:“國師可是中了蠱/毒?”

“是的是的。”暗衛不知何時鑽了進來,“我家王,主子,自幼便中了蠱,今日十五,恰好是毒發的時候。”還好還好,差一點就說漏嘴了。

“陛下,老朽能力有限,并不通曉這解蠱之術。”胡太醫一臉愧色。

江昀看着雙眼緊閉的林越,道:“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胡太醫搖搖頭:“老朽慚愧吶。”

“罷了,東海,送胡太醫回去。”江昀垂眸道。

送走胡太醫後,江昀看着對面站着的暗衛,道:“每月的十五都是蠱蟲發作的時候?”

“是的。”暗衛點頭道。

“都有何症狀?”江昀問。

“流血。”

“胸悶。”

“氣短。”

“不省人事。”

“半死不活。”

“疼……”

暗衛一個接一個回答道。

“無藥可治?”江昀深吸一口氣,身子微微顫抖。他只是聽聞林越身子不大好,卻怎麽也想不到中了蠱。

“傳聞風雨寺的高僧能救主子。”暗衛猶豫道。

“沒找到?”江昀問。

“沒有,找了二十多年,整塊大陸找了遍,根本沒有風雨寺這處地方。”暗衛道。

“他中的是什麽蠱?”江昀強忍着心頭的酸澀。

暗衛:“蝕月蠱。”

江昀:“平時毒發沒有藥可緩解?”

暗衛:“有。”

江昀:“那藥呢?”

暗衛:“在方師父那,主子是偷跑出來的,說是要考狀元,然後找位故人。雖說發作時痛苦,可熬過便好了。陛下無需擔心,目前看這樣子,主子已經無礙了,頂多再痛一會兒,不打緊的。”

江昀:“……”這真的是林越的暗衛?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江昀無力道。

江昀坐在榻邊,伸手撫摸着林越的面容,眸眶泛紅,直直盯着林越,不知在想些什麽。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太陽不知何時下了山,外面漆黑一片,草叢裏昆蟲的叫聲在安靜的屋內顯得愈發清晰。

林越艱難地睜開眼,動了動手,掌心一片溫熱,只見江昀正趴在一旁閉眼休息,手卻牢牢抓着自己。

江昀素來淺眠,一下便醒了,啞聲道:“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林越搖搖頭:“陛下。”

“為何會中蠱?”江昀沉聲問道。

“有吃嗎?有點餓。”林越答非所問,緩慢起身,半倚着身子靠着。

江昀沉默片刻,對外喊道:“東海。”

東海笑眯眯走進來,把熱粥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還不忘将門關上。

江昀端過粥,剛舀了一勺,就聽見林越說道:“臣惶恐。”

“你倒是能很快适應自己的身份。”江昀嗤笑一聲,将勺子遞到林越嘴邊,“張嘴,不然就是違抗聖令,要砍頭的。”

林越只好認命地張嘴,待看清江昀那紅腫的眼睛時,心裏湧起一陣複雜之意。

說實話,他對江昀确實存在一份難以明說的感情,不然也不會念念不忘這麽多年,雖說一見鐘情太扯,可天下離奇的事太多,也不差這一件。可是江昀這身份太過特殊,特殊到讓那份感情只能躲于黑暗,或者煙消雲散。

“你說,救命之恩該如何報答?”江昀一邊喂粥,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戲臺上演的就兩種,一種是以身相許,一種是結草銜環,當牛做馬。”幾口熱粥下肚,林越恢複了點精神。

“哦?”江昀語氣微揚,“那你覺得朕該選哪種?”

林越愣了一下,本以為江昀說的是這次,誰知還是指當年那事。擡頭對上江昀的眸子,道:“陛下是天子,臣不敢奢求太多,再者,陛下已經兌現了當日之言,已然還恩。”這兩種選擇,都不敢選,他可不想連累江昀受千夫所指。

“有衣服穿,有白米飯吃,有水漱口,可還有一點未曾做到。”江昀嚴肅道。

“嗯?”林越不解。

“把你接到我家。”江昀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

此時,林越只看見江昀眼底湧現的情意,心裏有股酸酸甜甜的感覺,這是心意相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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