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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洛傷坐在衙門的大堂上,菀撫拿着驚堂木暗戳戳的給白瑾軒使眼神。
白瑾軒搖着羽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劉知府跪在堂下:“不知郡主和世子再來縣衙有何事情?”
“沒什麽事情,只是有些問題要問問劉知府。”
“什麽事情?”
洛傷問道:“不知道劉知府認不認識一位名叫劉孝的屠戶。”
白瑾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細細的觀察面前的劉知府,只見那一向穩如泰山的劉知府稍稍顫動一下,但很快又露出平靜的笑容:“世子這不是折煞我嗎?我的侄子我怎麽會不認識。”
“哦?原來如此啊。”洛傷點着桌子上的痕跡:“那你侄子死後,不曾看見劉知府前去祭拜啊。”
劉知府舉起衣袖,似在擦拭眼淚:“我……我眼疾嚴重如今已經不能外出。”
“如此啊。”洛傷拉長尾音。
菀撫噗呲的笑起來:“劉知府為民勞累,這眼疾可不能不治啊。”她走到白瑾軒身邊:“這位是江湖上飽有盛名的終南醫仙白瑾軒,請他來為您診治,應該不算折煞您吧。”
“郡主此言真是讓下官惶恐,只是……”
“那就沒什麽可是的了,兄長,麻煩您了。”
白瑾軒點頭,走上前:“請劉知府這邊坐。”
白瑾軒探了探脈,沉思道:“這眼疾确實很嚴重,劉知府最近可有耳鳴的症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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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知府有些惶恐的點頭:“有些。”
“那胸悶氣短呢?”
“也……也有些。”
“真是奇了。”白瑾軒倒吸了一口涼氣。
劉知府有些疑惑的問:“什麽?奇了?”
“按道理來說,您的病到只是這個程度的話,眼疾不應該如此嚴重……難不成……”白瑾軒拿出一枚銀針:“能否讓我給您試上一針?”
“自然是可以。”
洛傷看着菀撫:“他為何會這般配合?”
菀撫眼中帶着冷淡:“他貪來那麽多錢,可不想無福消受。有錢的人都是怕死的。”
“富貴容易□□,你可是想說這句話?”
“哥哥聰慧。”
白瑾軒一針紮下去:“如何?可有不适?”
劉知府面色鐵青:“有一些喘不上氣,眼睛也有些發花。”
“發花?不應該啊。”說罷,白瑾軒下針的手又深了幾分。
“停下,停下。”劉知府兩眼發直的盯着自己的手。
白瑾軒絲毫不理接着往下下針:“不可停。”
全場只有劉知府的慘叫聲,他尖叫過後,只見白瑾軒收回銀針。
劉知府從椅子上跌下去,在地上到處亂摸着:“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了?”
白瑾軒奇怪的詢問:“劉知府您之前不也是什麽都看不見嗎?”
“放屁,我能看見。”
“那關我何事?我只是将你身體的情況全部脫出。”白瑾軒搖着羽扇,慢慢悠悠。
“你……啊!!”劉知府一個沒注意一頭撞在紅柱上,頓時鮮血直流。
“劉知府,您原先也和瞎了差不多,如今只是瞎了,也無傷大雅。”菀撫掩面偷笑,幸災樂禍。
劉知府身邊的一個小妾爬到劉知府身邊:“你們,弄瞎了我家老爺的眼,還在說這些話。”
菀撫歪着頭滿是疑惑:“他本來就快要瞎了,我們只是将他弄得嚴重了一些,何罪之有啊。”
“不可能,我家老爺本來眼睛好着呢!”小妾大喊道。
洛傷問:“好着?他可是自己說自己無法看清東西的。”
小妾着急的看着老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洛傷,菀撫……”狄景帶着謝岩從人群中擠進來。
“如何?可有找到?”菀撫上前詢問。
狄景拿出賬本:“我不知道對不對,我不會看,但是他家裏只有這一本。”
“你沒有給謝岩看看?”菀撫問?
狄景苦笑:“刺客的直覺,這次不能相信。”
“辛苦了。”
“嗯。”
菀撫将賬本快速翻閱後:“你這做叔叔的還真是對侄子大方啊,每個月都有十萬兩銀子到你侄子的口袋裏呢。”
劉知府兩眼全黑,只是聽着菀撫翻動賬本的聲音,渾身麻痹,不管不顧的爬起來:“不可能,你不能找的到。”
菀撫将手中的賬本在空中晃晃發出紙張的聲音:“白字黑字清清楚楚,上面還有您自己的簽名,怎麽會找不到?”
劉知府的雙眼流出紅豔的血:“那賬本已經被我燒了……怎麽,怎麽可能會有。”
洛傷笑出聲:“劉知府果然還是招認了啊。”
“什麽?”劉知府看不見,只能憑着聲音分清人,心中急躁煩惱。
洛傷拿過菀撫手裏的驚堂木,肅然拍桌:“我們今日來,可不單單只是為了稅收的事情,還有你殺害劉屠戶,冤枉良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些賬,便一筆筆的算。”
【砰】的一聲,驚堂木拍下……
市井的說書人,眉飛色舞說道:“原來,這四年前滄州知府就提前得知,朝廷新政減免雙稅的消息,他提前得到消息便開始籌劃,讓自己的侄子退居民間,以善名博得百姓愛戴,新政一推行,只要衙門不頒布,自然是無人知道,加上這位大善人劉屠戶,帶頭交着雙稅,百姓也都不多問。一昧的追求安逸。”
堂下就有人問了:“那這菀撫郡主和洛傷少帥,到底有沒有将知府繩之以法啊。”
說書人掩面:“這自然是将該抓的人都關進牢裏,這其中還牽扯到上面幾位官員,當然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咱們今天啊就說到這。”
“哎,你這故事還沒說完呢,郡主和世子,之後怎麽了啊?”
“還能如何?自然是回長陽了。”
長亭古道,千裏煙波,六人徐徐而立,馬頭向着兩個方向,一向着終南山,一向着長陽官道。
九雲眼眶通紅的看着菀撫:“菀撫,咱們什麽時候能見啊。我想瀝青姨了。”
菀撫把九雲抱在懷裏:“可能要過段時間,你要是想我的話,就讓你的瑾軒哥哥帶你喬裝打扮進到長陽來看我們……”有些不忍的拍拍九雲的腦袋:“你好不容易擺脫命運,大襄的山山水水如此多嬌,好好跟着狄景和兄長看看,等到看完了,我們就能見面。”
“真的?你沒騙我?”九雲淚眼朦胧的看着菀撫。
洛傷走到菀撫身邊,蹲在九雲面前:“真的。你現在自由了,想去哪就能去哪。”
白瑾軒看着遠處山巒:“日落山頭在即,你們不走?”
“走。”洛傷拉住菀撫的手腕:“你們日後要去何處?”
白瑾軒搖着羽扇:“何處都可以……只是……”
“只是什麽?”狄景問。
白瑾軒搖頭:“不知道,分別之際心裏總是有些不是滋味。”
“總會見的。”狄景道。
“而今你倒是開朗不少。”白瑾軒頗有些驚喜的看着狄景,狄景卻笑:“開朗?白兄是從何處看出?”
“若是以前的狄景,定不會說出這樣樂觀的話。”
菀撫抱着九雲道:“可不是,狄景剛到我家的時候,連上桌吃飯都不肯,我娘都說你是牛脾氣。”
“這個我記得,狄景一直說自己是下人,不能上桌。”洛傷也打趣。
白瑾軒站在一旁,哈哈大笑:“陳年舊事,如此難堪啊。”
狄景搖頭也不惱:“你們再聊下去,明日都不一定能走。”
斜晖落日,西出陽關,菀撫和洛傷騎上馬,狐兒坐在洛傷身後。
白瑾軒看着騎在馬上的三人,幽幽道:“你們可別說什麽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馬上的菀撫稍稍一怔,随即盈盈而笑:“那……便有緣再會吧。”
“緣?”白瑾軒自問一字,而後從懷中拿出一瓶丹藥:“這是九轉還魂丹,你上次救狄景用掉了,此番留一顆保命吧。”
淨色的玉瓶落入菀撫手中,菀撫細細看了看瓶子:“兄長,這麽好的東西你全都給我了,你自己怎麽辦?”
“放心,這九轉還魂丹我共有三顆,給你兩顆,我自己留下一顆。”
“好生小氣啊,兄長身為醫仙不能再制嗎?”
白瑾軒搖着羽扇:“貪可是大忌,菀撫郡主,可要牢記。”
“哈哈哈哈,兄長不必認真,這臨別之禮我就收下了,兄長你們可萬萬要保重啊。”
“自然如此。”
狄景與二人對視一眼:“回去相告瀝青姨,我和九雲一切安好。讓她莫要挂心,待有一日,我們定會回去看她。”
“好。”菀撫燦然一笑:“時間不早了,我們便走了。”
“菀撫,記得,要想九雲啊。”九雲站在原地拼了命的向着菀撫揮手。
“再回。”洛傷道。
“再回。”菀撫揮着手裏的馬鞭……
踏馬驚塵,疾風快蹄,只見那三人迎着漸落的夕陽,飛離天涯。
夜半子時,丞相韓琦坐在禦書房中與襄揚攀談。
“兩個孩子已經辦好此事了?”
韓琦提起酒壺給襄揚倒了一杯酒:“是,滄州已經和平,大襄長陽龍鳳奇才的名聲已經名滿天下了。”
“呵呵。”襄揚飲下一壺酒:“當年傷兒出生的時候,我還為他擔心過。”
韓琦稍稍擡頭:“他自幼喪母,也是命苦。”
“說到命苦,花家的那個丫頭不是更難堪?”
韓琦搖頭,按下襄揚倒酒的手:“命中無緣,便無法強求。”
“緣?”襄揚看着韓琦袖口的裂口:“此話怎麽說?”
“小傷和菀撫自小就被夏浩和洛川藏着,若不是那日武宣場二人一戰相識,只怕……”
“有緣也好,無緣也罷,最後若能成其好事,才是團圓圓滿。”
“陛下,夜深了。”韓琦站起身。
“也是,你走吧。”襄揚看着紅燭搖曳:“你袖子破了個口子,回去叫人補一補吧。”
韓琦一怔看了看自己的袖口:“是。”
襄揚揚起溫和的笑容:“韓琦,你也該成親了吧。”
韓琦有些驚慌的擡起頭:“陛下?”
“陛下?我都叫你韓琦了,你還要如此客套嗎?多少年了,自從坐上皇位,你就再也沒有叫過我的名字,明明咱們是自幼一起長大,兒時的情分,你不會忘了?”
韓琦站在原地許久不能回神:“襄揚,我……”
襄揚搖頭:“時日不多了,韓琦,我求你的事情,你一定要辦好。”孤家寂寞的皇帝細細的看着面前霁月清風的男人:“這是你虧欠我襄揚的。”
韓琦痛苦的閉上雙眼,一言不發。
“你回去吧,時辰也真的是不早了。寡人……”他嘆息一聲,微微苦笑道:“寡人也累了。”
韓琦立在原地很久,兩人任由沉默延長,誰也不願先開口,先離去。
直到燭火熄滅,屋中介暗,韓琦也稍稍一動,他打開紅木雕花的華貴大門,讓月色照入殿中。
邁出禦書房最後一步,他停下來,背對着襄揚:“臣今生無意娶妻。”
一直低頭嘆然的襄揚擡頭,看着遠走的韓琦,又看看寒意似冰的月光,虛空至極。
這……
輝煌的皇城,這般寒冷。
這般的……
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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