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風雨欲來

瓊漿跪在那裏, 面露為難，久久都未曾出聲。

楚驚鴻見狀，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沖着玉露擺手道：“玉露, 送他出府吧，念在從前主仆一場, 本宮不會殺他，只是留這樣一個人在王府, 本宮着實不放心, 趕他出去吧, 何去何從，讓他自己決定吧。”

此話一出，楚驚鴻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書本, 不去看瓊漿一眼。

而玉露也面色冷淡，朝着瓊漿走了過去，“公主的話，聽到了吧, 起來吧。”

瓊漿雙拳握緊，久久沒有起身……

玉露臉色凜然，沖着他冷冷道：“怎麽？在攝政王府白吃白喝了這麽久, 不舍得走了？”

瓊漿伏身哽咽道：“請公主，不要舍棄屬下。”

他将頭深埋地下，語氣十分懇切。

而楚驚鴻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道：“你該知道，早就在本宮知道你背棄本宮的那一刻，便早就不能容你了。而如今，你越發張狂，跟百裏老賊的屬下私相往來，本宮豈會容你？能容留你性命，完全是看在玉露的面子上，否則，你還以為，你還有跟本宮談判的餘地嗎？”

瓊漿握緊了雙拳，哽咽不止，半響才緩緩開口道：“那鵬海說，說我是當年百裏貴妃流落在外的兒子，故而……”

此言一出，楚驚鴻愣怔在原地，半響都沒有吭聲。

就連玉露，亦是臉色一白。

瓊漿俯首在地，壓根沒有看到楚驚鴻的表情，他只是自顧自的在講她與鵬海公公遇到的經過。

“鵬海公公說，當年百裏貴妃生下皇子，便知道留不住那孩子多久，便在那孩子的無名指處，印下了一個紅點！”

玉露臉色更加難看了，楚驚鴻或許不知道，但是玉露從小與瓊漿一道長大，自然知曉他無名指處的紅點。

就連楚驚鴻都是聯想到了陳嬷嬷死前的遺言，她說過，那孩子還活在世上，只是沒人知道他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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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年紀，的确與瓊漿差不多。

瓊漿本就是孤兒，是妙緣師父當年進都城面見先皇後的時候，在路上撿的。

楚驚鴻雙拳緊握，半響都沒有出聲。

而瓊漿卻是道：“那個鵬海公公為人有些瘋癫，面色可憎，可是他救過屬下，屬下不願意欠人人情，故而才幫了他這一回，請公主明察，屬下絕對沒有勾搭賊人，做不利于公主的事情啊。”

玉露擡眸，望向了楚驚鴻……

而楚驚鴻亦是蹙眉，久久都沒有回神。

玉露見狀，忙出聲提醒道：“公主，瓊漿該如何處置？”

楚驚鴻咽了一口唾沫，沉吟良久，這才緩緩出聲道：“玉露，先将瓊漿送回去，軟禁在攝政王府，待遇不變，待本宮查明真相，再放出他不遲。”

瓊漿并未多想，只以為是楚驚鴻信了他所言，便俯首跪謝。

送走瓊漿之後，玉露滿面愁容的走了進來，忙問道：“公主，這事您怎麽看？”

楚驚鴻握緊了雙拳，思忖片刻兒，才道：“皇子出生，宮廷內錄都有記載，你們暗衛的檔案，也在皇兄手裏，本宮要進宮一趟。”

玉露聞言面色一白，忙攔住了楚驚鴻道：“公主，您要将此事告知皇上嗎？”

楚驚鴻微微蹙眉，“本宮還沒有想好，不過此事，一直是本宮心頭的大患，早日查清也好。”

玉露聞言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公主，奴婢知道，您雖然幾次吓唬瓊漿，可卻沒有真的要動他的念頭。奴婢擔心，萬一皇上知道了此事，不管瓊漿是不是當年遺失在宮外的皇子，恐怕，都不會留他……”

楚驚鴻轉而看向了玉露，一臉鄭重的開口：“在你的心裏，始終對他念念不忘，是嗎？”

玉露搖了搖頭，哽咽開口：“公主，奴婢早就忘了他了，奴婢早就對他死心了。可是我們，畢竟從小一起長大，瓊漿見到奴婢涉險，尚且不能忍心，奴婢又怎麽能棄他于不顧啊。”

楚驚鴻扶起了玉露，輕聲勸慰道：“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你不要慌亂，你放心，你們跟在本宮身邊那麽久，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宮也會盡力成全你，只是這件事，不得不查。”

楚驚鴻說完，便沖着玉露語氣堅定的開口道：“去拿宮裝過來，給本宮更衣。”

這幾日，皇貴妃北門一夢的身子，已經大好。

北門一璇死後，北門一諾微服入朝，不知與楚驚河說了什麽。

總之，北門一諾告辭之後，楚驚河對北門一夢，那是越發的好了。還找了許多太醫，給她療養身子，盡量讓她早日懷上龍嗣。

而那兩位剛剛進宮的秀女，雖也曾承君露，但是楚驚河朝務繁忙，幾日下去，便全然忘記了她們。

皇貴妃雖獨寵于後宮，但是不同的是，每逢初一十五，楚驚河倒是會去長樂宮坐一坐，從前形同虛設的後位，如今也有擡頭之勢。

楚驚鴻向來安心在攝政王府安胎，對後宮的事情向來不大關心，不過每次進宮，都能聽從前相識的嬷嬷在她耳邊唠叨一番。

楚驚鴻難得進宮請安，楚驚河倒是也吓了一大跳。

之前，楚驚河設計陷害秦天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楚驚鴻雖然未曾出面，但是也對楚驚河十分不滿。

因為此事，楚驚河也算是損兵折将，消停了許久。

他本以為楚驚鴻會生他的氣，好些日子都不能入宮，誰不成想，這才沒過幾日，便進宮請安了。

楚驚河倒是沒了前些日子的戾氣，對楚驚鴻亦是客氣的很。

許是這幾日，皇後總在他跟前唠叨，說是楚驚鴻畢竟與他一母同胞，凡事皆會考慮他多一點，還請皇上不要為難公主。

一開始楚驚河覺得皇後厭煩，後來又覺得，皇後并沒有因為秦天之事唠叨他，也從不在他跟前提及攝政王，反倒是規勸他好生待自己的妹妹。

時日久了，楚驚河想通了，身邊也沒有柔妃說三道四，楚驚河那多疑的心境，反倒是安穩下來不少。

恰巧楚驚鴻入宮，楚驚河放下了手中的奏本，親熱的挽住楚驚鴻的手，道：“今日，朕還沒用午膳，正好你來，陪朕一道。”

玉露在門外守候，并未近前伺候。

楚驚鴻想及此，便小聲沖着楚驚河問道：“皇兄，皇妹今日進宮，實是有事要查，不知，皇兄可否将宮廷內錄和暗衛檔案，交給臣妹查閱一番？”

楚驚河愣怔片刻兒，忙道：“這倒沒什麽不可的，只不過，好端端的，你要查這個做什麽？”

楚驚鴻想了想，念及玉露，她并未交代陳嬷嬷和瓊漿之事，反而是開口道：“臣妹查到，百裏堅秉手下有一猛将，頭戴面具，正是當年在百裏貴妃跟前伺候的鵬海公公。據說，他最近，在查百裏貴妃當年在宮內生下的那個皇子的下落。”

楚驚河聞言，臉色一凜。

楚驚鴻見他的表情，亦是驚詫開口：“難道？皇兄早就知道那個孩子還活着？”

楚驚河點了點頭，長嘆一聲之後，才苦笑道：“當年，陳嬷嬷之死，朕也親眼所見。母後對陳嬷嬷可謂是不薄，可她就因為一個男人，便背棄了母後，選擇了百裏貴妃，她将皇子偷送出宮，還參與對朕的暗殺，母後自然容她不得啊。”

這些事情，楚驚河從未與楚驚鴻講過，楚驚鴻驚詫起身，忙問道：“那皇兄可知，那個皇子的去處？”

楚驚河輕嘆一聲，轉身看向了楚驚鴻，“你今日前來，又問了朕這麽多話，想必你已經查到了些眉目，自然也猜到了那個皇子，是什麽人了吧。”

楚驚鴻握緊了雙拳，點了點頭。

楚驚河冷哼了一聲，道：“父皇從前良苦用心，他知道朕多疑，便将瓊漿送到了你的府上，你生性單純，為人善良，父皇知道，就算是有一日，你知道了真相，也不會殺那個孩子。”

“父皇還說，只要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讓朕護他一世周全，可如今看來，你都知曉了，瓊漿怕也是知道了……”

楚驚鴻咽了一口唾沫，忙道：“瓊漿如今，被臣妹軟禁在攝政王府。可是皇兄，他畢竟，是我們的親弟弟啊……”

楚驚河冷哼了一聲，道：“是，從前是，現在也是。可你想，若是百裏堅秉知道瓊漿的身份，會不會起兵造反，擁護瓊漿，來反了朕？”

楚驚鴻面色一白，她握緊了雙拳，許久都不曾應話。

她微一擡眸，與楚驚河對上的那一刻，她突然懂了什麽……

“皇兄，難不成想，殺了他嗎？”楚驚鴻聲音略微有些顫抖，腦海中，想起了陳嬷嬷死之前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