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1】起始的時間
【——那一天是忌日,也是誕生日。】
“我說姐姐,你有喜歡的人了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顯然比平常要歡快得多,哪怕方才進行着的只是非常普通的話題,也能明确感受到姐姐此刻愉悅的心情。雖然也可以往“遇到好事了”的方向猜測,但我個人作為女生的特殊直覺還是敏銳地覺察到了那并非只是普通的“好事情”。
“咦咦?!”對面即刻傳來了驚奇而又張皇失措的叫喊,“說說說什麽呢!我還有婚約在身呢!”
Bingo!猜對了!
“嗯,因為姐姐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毫不在意地,我說道,“而且這樣沒什麽不好,那種使喚姐姐工作到這麽晚的未婚夫,還是早點甩了吧!”
我早就看不慣姐姐那個所謂的未婚夫了。我的姐姐,雪村亞久理,明明有着身為教師的工作,那個叫柳沢誇太郎的家夥還硬是強迫姐姐在晚上到研究所幫忙,不僅壓榨姐姐的休息時間與精力,而且直接導致我們姐妹倆見面的時間少了很多。
對面傳來一陣沉默。
即使會讓姐姐有些難堪,我仍舊不緊不慢地繼續道,“我,讨厭那個人。剛接觸時,他對人的态度雖然還不錯啦……”腦中不自覺地回憶起自己與他的第一次見面——他請我與姐姐在高級酒店吃飯,并在我面前擺弄他的魔術。“但他是那種一旦掌握主導權,就會變得蠻橫的人。這種人,我在工作中見過很多。”
如果換作其他的初中生,說出這種話未免顯得過于狂妄自大,但我并不一樣,我甚至有着超出身為成年人的姐姐的工作時間與社會經驗——
早在九歲時,我就以童星的身份成功出道,“磨濑榛名”便是我的藝名。雖然這話不應該由我自己說出來,但在業內曾經的我被贊譽為“能夠随心所欲地駕馭各種角色的天才童星”。不過早在一年多前我就息影了,以往風光的時代已然過去,現在的我走在大街上也不一定有人能夠認出來。
由于比同齡人更早地接觸成人社會,并且親眼見識過猶為複雜的演藝圈,我的心理年齡的确高于生理上的十四歲。雖然有時會被親戚們說“一點也不可愛”、“完全不像小孩子啊”,但與其說我對此毫不在意,倒不如說我讨厭在戲外扮演小孩子的角色。
從各種方面而言,姐姐都不會質疑我的說服力。這種刺耳的話若是換作別人一定說不出來,然而由我這個妹妹親口說出來,姐姐她應該會認真考慮一下吧,只不過……
“……別說這樣的話啦,”沉默過後,姐姐果然還是選擇了轉移話題,“別說這些了,亞佳裏。(翻動筆記本的沙沙聲)明天晚上我應該能騰出一些空閑時間,我們好久沒聊聊了吧?”
姐姐終究還是太過于善良,無論對誰都于心不忍,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不過難得有機會與姐姐團聚,就不要再想那個人的事情來影響心情了。
“好哇!”我不禁開始使壞,“到時候我們也來聊聊姐姐你喜歡的那個人吧!”
“……嗚嗚嗚!”
活該,誰讓你轉移話題!對面傳來的嗚咽聲實在是令人愉悅。欺負姐姐可是妹妹的專屬特權,能欺負姐姐的只有我雪村亞佳裏一個人,哪怕是姐姐她未來的丈夫也不可以欺負她!不論什麽時候都只有我一個人能欺負姐姐!
“不要勉強自己哦,姐姐。”語氣在不自覺中被我放緩。姐姐自己的幸福,絕對要放在第一位啊。
“嗯,亞佳裏你也是。”
挂掉電話後,身體竟頓然沉了下來,突而有一股莫名的引力讓我不自覺地望向房間的窗外。
“今天是滿月呢。”我自言自語地喃喃道。聽說在中國有個節日,人們會在月亮最圓的時候齊家團聚。那麽對我而言,與姐姐相聚便已算得上是團圓。
距離這一瞬殺的大約二十四個小時後,我才猛然間意識到那是我與姐姐的最後一次對話,也是我此生最後一次看到完整的滿月。
然而哪怕時光倒流,我也無法阻止任何事情的發生。命運的洪流以奔騰之勢義無反顧地将仍未醒悟的我向前推進,推向深不見底的冥淵。
翌日恰好是學校的結業典禮,在一間家庭餐廳裏簡單地吃過晚飯後,我便動身前往姐姐工作的研究所。盡管這間研究所被我們的父親所承包,但我對其知曉的情況少之又少,甚至不清楚裏面具體的研究項目。天知道柳沢那種追名逐利的人是不是因此才與姐姐定下婚約的?因為種種原因這裏戒備森嚴,故不允許我這種外人随意進入,盡管大多數時候我都認為自己還是不要知道那裏的具體研究內容比較好——如果沒有發生“事件”的話。
在事務所的指示下我已息影很久,走在大路上也沒什麽人能認出我來了。從童星到真正意義上的職業演員,往往需要一個過渡時期。雖然我認為自己有能力兼顧,但事務所還是希望我在現階段專心于學業……
現在這樣輕松多了。我成績也不錯,幹脆以後就這樣像普通人一樣找份工作吧。
我并非不鐘意演戲,只是演員這個職業所處的環境實在太過複雜,高強度的工作量也讓我時常疲憊不堪,更何況它剝奪了我童年絕大部分玩樂的時光,以至于在我回歸校園後,反而難以融入同齡人的集體……
一心只想着這樣的事情,我竟然絲毫沒留意到大街上的人群出現了騷動。一路上不少人都仰望夜空用手指指點點,疑惑乃至震驚地說些什麽,隐約能聽到“月亮”“消失”之類的詞彙。
位于郊區的研究所近在眼前,即将與姐姐見面的期待奪走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正在我一邊想着這些事情一邊翻動通訊錄,準備與姐姐聯系的時候——
面前的研究所,突然發生了大爆炸。
待我回神反應過來,映入眼簾的已是被轟炸成殘垣的牆壁。滾滾煙塵匍匐于地面,仿佛逃竄一般向周邊蔓延,一同席卷而來的還有刺鼻的硝煙味。搖搖欲墜的瓦礫之下,是慌然東奔西走的警衛們。□□的鋼筋曝光在初春微冷的空氣中,其鋒銳利的不規則斷面仿佛能将視野刺痛。
而我整個人也正如被利器刺中一般,動彈不得。
……姐姐?……姐姐她怎麽樣了?!
對姐姐安危的擔憂第一時間侵入我的腦海——我當然不可能站在那裏呆呆地看着。建築物是否會坍塌?是否還會發生二次爆炸?理性的思考彈指間被我抛在腦後,還有什麽能比确認姐姐的安全更重要?
沒有思考的餘暇,我一頭沖入足以被稱作廢墟的研究所。
絕望的叫喊聲、炸裂的警鈴聲充當起了背景音樂,奏起一曲不絕于耳的哀歌。
“喂!你不能進去,裏面很危險!”一名擋在路中間的警衛正伸手準備攔截——
“讓開!”被情緒徹底操控的我二話不說将他的手臂打開,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沖刺。
循着模糊的記憶,我奔向姐姐往常辦公的地方,但那裏位于研究所的深處。爆炸的緣故讓很多通道被徹底封死,我一邊四處奔跑尋找可以通向裏端的通路,一邊大聲呼喊姐姐。
“姐姐——!姐姐——!……雪村亞久理!亞久理!你在哪裏?!姐姐——!姐……”
竭盡全力的呼喊抽走了我一部分奔跑的力氣,但即便是這樣竭力的呼喊,也不可避免地被一陣更大更猛烈的聲音蓋過。
“槍聲?”如果這只是一次實驗事故的話,有槍聲出現實在是太過于不尋常了,剎那間閃現的第六感告訴我,在槍聲的源頭一定能找到姐姐。也正是那份不可思議的直覺,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将我卷入那場關乎地球存亡事件的中心。
我果斷開始追尋那斷斷續續的槍聲的來源。接下來的幾分鐘裏,不時有小型的爆炸聲,以及一些難以形容、聞所未聞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令我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姐姐,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啊!
就在我距離聲源已經很近時,各種嘈雜的聲音像引擎熄火一樣突然間停了下來,仿佛暴風雨前的死寂,傳遞來毛骨悚然的危機信號。
我不敢放慢步伐,在通道盡頭的拐角處毫不減速地轉彎,只見一堵由巨大石塊堆砌而成的殘垣橫檔在面前。就是那裏,槍聲的源頭一定是那裏!
小個子的優勢讓我能夠比大人們更輕易地鑽過狹小的洞口——換作以前我可一點都不會覺得高興,可還沒等我來得及慶幸,映入我眼簾的是——
【怪物(Monster)】
一時間,我竟全然找不到其他的詞彙來形容“它”。位于遍地碎石塊與金屬殘片的中心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生物,類似海洋生物觸手的東西覆蓋着“它”如黑洞般漆黑的全身,然而盡管是那樣深邃的黑色,也蓋不住那一抹鮮豔的紅。
血。一大片的血污。
在那幅地獄場景的中央,躺着我苦苦尋找着的人——我的姐姐,雪村亞久理。
我眼睜睜地看着,“它”從姐姐殘破的身體裏抽出了自己觸手——沒錯,觸手,名為“人類”的生物不可能擁有的器官——鮮紅的液體仍殘留于其上。接着,沾有姐姐血液的觸手被移向似乎是怪物面部的地方——之所以用“似乎”,是因為那個部位幾乎一片漆黑,只有兩個猶如眼睛的發光體透射出慘白的光芒——好似在品鑒自己所創造出來的藝術品一般。
名為“玩弄着人類鮮血的觸手怪物”的藝術品。
——是怎樣的惡魔,才能創作出如此殘酷的藝術?
那個瞬間,我僵直在原地,動彈不得。究竟是由于過度震驚,還是由于首次面臨死亡的威脅、面對未知生物而本能地産生了畏懼?然而我不得不承認那一刻的我是懦弱的,盡管我也有着無數個理由與借口來逃避懦弱。
連思索的時間都不曾給予,緊接着,那個無法以常識來理解的怪物以肉眼不可捕捉的超級速度沖出破損的天頂,其碩大的身軀伴随掀起的石塊碎片一同向外噴射,最終皆消失在遙遠的視野當中。
“姐姐……”恢複力氣的我顫抖地站起來,戰戰兢兢地走向自己的至親。
跪倒在屍體旁,我輕輕晃動姐姐仍尚存一絲溫熱的身體。她在我的力量下動了動,雙眼卻仍緊閉着。
“姐姐。姐姐……”我渴望喚她醒來,渴望她能睜開眼睛再看我一眼。
直到溫潤的觸感刺激大腦皮層,我才發覺自己的手不小心觸碰到了姐姐的腹部傷口。那是我從未見過的傷,徹底貫穿了姐姐的整個胸腹。這樣的傷勢,只能讓人聯想到是那個生物的觸手造成的。
我愣住,呆呆地凝望着那只沾滿了血的左手,不禁把自己想象成玩賞姐姐鮮血的怪物。
熱淚盈眶而出。
騙人的。姐姐才不會就這樣死去……
抱着一絲微乎其微的希望,我用僅剩的那只幹淨的右手伸向姐姐鼻下。
沒有呼吸。
淚滑落臉頰,将數不清的東西一并帶去。連同希望一并帶走了的,是悲傷的能力。
——是那個怪物,殺了我的姐姐。
為什麽?
我不由得發問。如果人世間真的有神明的話,那我則是在向神質問。
姐姐她,明明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明明那麽地熱愛生活、熱愛自己身為教師的職業,那麽努力地想要當一個好老師。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沒有傷害任何一個人——
為何神要将其從我身邊奪去?!
不,并不是毫無預兆。如果我早一點發現姐姐的未婚夫有不對勁的地方,如果我稍微留心一下那個研究所正在進行的實驗,如果我堅決一點勸她辭職以及解除婚約……如果我,早一點覺察到就好了。
一直以來我都以自己比姐姐精明而沾沾自喜,卻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毫無用處。
——我也是,殺害姐姐的兇手之一。
姐姐的死,我也應當承擔一份罪。
那份罪孽,害死姐姐的罪,必須償還。
我清晰地記得,在那一瞬間,絕望與憤怒同時侵占了我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我恨不得立刻沖出去将那個怪物撕碎,将它所有的觸手都咬斷。然而與此同時,體內的細胞們又整齊劃一地吶喊出同一個聲音:
——“你無能為力。”
是啊,我做不到,如此弱小的我什麽都做不到。但是,一個清晰的念頭仍不可遏止地浮現出腦海,無論怎麽用力,也抹不去。
——我要殺了那個怪物。我要複仇。
以仇恨為基,以憤怒為骨,以悲痛為核,那是一種名為“殺意”的可怖情感。
到底是由于我在當時迅速恢複了冷靜,還是已然徹底喪失了自我呢?我也說不清為什麽,但在如此情況下我竟然開始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來。于是我這才留意到姐姐的附近有一張紙條,似乎是那個怪物留下的留言。
『致相關人員:
雖然我逃跑了,不過我願意做椚椚丘中學3-E的班主任,靜待你們日後前來交涉。 超級破壞生物』
椚椚丘中學3-E班?那不是姐姐所教的班級嗎?為什麽……
疑惑、驚慌、悲恸、絕望、憤恨、憎惡……無數情感交織在名為“我”的容器中,最終成功地殺掉了作為“雪村亞佳裏”的一部分。
我站起來,環顧四周。只見在這間曾經的研究室裏,遍地散落着無數試管的殘骸與藥品的殘渣。無意中掃視到一個摔落在地的箱子,有一種我從未見過、難以名狀的容器闖入了我的視線。其中承裝着透明的液體,似乎……
在呼喚我。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仿若鬼使神差,我撿起了僅存的兩個尚完好的瓶子。一旁,還有一臺顯示器已出現裂痕的筆記本電腦。我按動電源鍵,發現它還能啓用。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我抱起那臺電腦與兩個裝有未知液體的瓶子,半逃竄似地從怪物炸出的洞口跑向外面的世界。
室外的寒風冷似冰刀,鋒利得足以将身體與靈魂一并割裂。
好痛。我為什麽要跑呢?我是在逃避什麽?
明知流動的空氣無法傷人,我還是被它惡狠狠地刺痛了,
踉跄地跑了幾步後,無形的力量終于将我所有的力氣徹底抽走。我跌坐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
于是我看到了,天幕中央那輪消失了七成的殘月。
第一次,我發覺原來月光也可以這麽亮,亮到模糊了整個視野。
如鐮的彎月抛灑出尖銳的光芒,僅僅是沐浴在這樣的光線中,身體也有灼燒般的刺痛感。
假使真的有死後的世界,假若天際真的連通彼岸,那姐姐會以怎樣的目光注視着我呢?
——永別了,姐姐。
接下來的一切,幾乎都是在我無意識中進行的。
記憶只能勾勒出零星的畫面:把偷來的東西藏進書包裏、向忙成一團的警衛求救、目送姐姐的屍體覆上白布搬運入救護車……
再度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身在靈堂之中——滿目人影憧憧,四周卻安靜得可怕。
手邊的書包裏裝有我從研究所攜帶出來的筆記本電腦與特殊的試劑瓶子。我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把這個東西帶回來,可我的直覺卻告訴我,只有這個瓶子裏裝着的東西——才能對付那只從未見過的怪物。
而現實恰好印證了我的預感,不久之後的我便會知道,那正是觸手的“種子”。
莫須有的直覺又一次更進一步地将我推入漩渦的深處。我不相信命運,因為沒有誰注定活在世上,也沒有誰注定應該死去,但我在被炸成廢墟的研究所裏找到了姐姐、親眼見到了殺死姐姐的怪物、得到了對抗那個怪物的線索……這一切的一切,猶如命中注定。
——我要為姐姐報仇,用我自己的力量。
複仇這條路,我注定深陷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 諸位如果在別的地方看過本文,那不用懷疑,同樣也是作者本人發的。
據說晉江的同人閱讀量不錯,所以我這也是鬥膽來嘗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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