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2】決擇的時間
【——你站在鐵道的變軌扳閘前,上天交由你來決定,是殺死不遵守規則、在禁止進入的鐵軌上玩樂的十個孩子,還是殺死遵守規定、在允許進入的軌道上獨自一人默默玩耍的孩子。然而,現實就是,無論是十個壞孩子,還是一個好孩子,你誰都救不了。】
愈接近頂層,旅館內設施的等級也随之攀升。似乎有權有勢之人都喜歡通過站在高處來彰顯自身至高無上的地位。
一路上我們總共擊敗了三個職業級的殺手,實乃壯舉,但這也恰恰印證了策劃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其實了解殺手的本質,而把他們安置在了錯誤的位置。
終于,大家悄然抵達了頂樓。利用從守衛那裏得來的ID卡打開門鎖,只見一個高大的背影正在觀看監視器上的影像,位于他右手邊那個安裝有炸藥包的旅行箱應該就是存放解藥的地方,至于起爆器則光明正大地擺在他左方的桌子上。
憑借體育課習得的成果來掩蓋自身的氣息,全員開始一點點地接近他。距離這個以中學生性命相要挾的殘酷黑手的真面目越來越近,大家皆屏氣凝神,勢要出一口惡氣。
然而,就在即将發動進攻的一霎那,他突然揚手一把抛出數十個帶有按鈕的遙控器。
“我本來是要來幹掉那只有二十馬赫神速的怪物的,為了避免怪物用超音速把遙控器奪走,我早就做好準備了。就算我不小心被放倒,也能随時按到遙控器。”那個人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啞聲音,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曾經聽到過。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鷹岡!”即便是隐約猜到幕後黑手真正身份的烏間老師,也同樣感到難以置信。
“我們去屋頂吧,老師已經給可愛的學生們準備好了歡迎儀式哦。”雙手持滿遙控按鈕,臉上遍布血痕的鷹岡明瘋狂而扭曲地笑了,目如閻羅、聲猶惡鬼,“你們應該會跟過來的吧,畢竟你們的同學,想要活下來的話得靠我的慈悲施舍才行呀。”
竟然是他策劃了眼下的這一切,莫非是受到屈辱後打算報仇嗎?那樣的話,該不會……?!
樓頂最中央處是被改造過的方形停機坪,四側圍欄與高出地面三米有餘的場地之間有一條寬達兩米的鴻溝,兩者只通過一個簡易的階梯相連接。
天臺的風很大,大到仿佛能夠将心中的恐懼之火吹得越來越旺盛。
“你瘋了嗎鷹岡?居然幹出用從防衛省偷出來的錢雇傭殺手、還用病毒來威脅E班這種暴行!”身為曾經同僚的烏間即便知道他的性格怪異,也難料到他的癫狂。
“喂喂喂,我可是相當正常的,這可是能拯救地球的大計劃哦!”鷹岡望向我與渚所在的方向,“你們要是肯乖乖地讓那倆孩子把章魚腦袋送過來的話,我的暗殺計劃明明就能一帆風順地進行下去。按照我的計劃呢……那個女孩子叫茅野對吧?”
突然被叫到假名,我的心猛然颠了一下。
“我本來是打算利用她的。在房間內的浴缸裏塞滿對老師專用彈藥,然後讓她抱着章魚腦袋躺進去,之後再用水泥把這孩子跟章魚一并活埋。要是章魚怪想在不接觸彈藥的情況下恢複原狀,就得炸開學生的身體來掩護自己才行……對學生關愛有加的殺老師,肯定做不出這種殘忍的事情吧。”他面露駭人的笑容,在場的人無不感到脊背發涼,而我的胃部更是掀起一陣猛烈的翻滾,“按照我的預想,他應該會選擇就這樣老實地化作一灘黏液才對……”
這個計劃雖然聽上去慘無人道,但确實精妙到讓人無法反駁。他打從一開始就設想好了多個方案,所以在學生們剛抵達島上不久後就下了毒——當我們的暗殺失敗時他就能以學生的性命來要挾殺老師自殺。而在怪物超出預期轉化為完全防禦狀态的情況下,他竟然能臨時想到這個合乎邏輯、切實可行的計劃……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不愧在軍隊中被視為精英。然而他偏偏将這份才華用在了錯誤的道途上,是真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渣滓。
若真的如他所說,我會被當成那樣的道具來利用……運氣好的話,我也許還能活下來,怪物也的确很有可能被殺死,但是……
那種結局,才不是我想要的。
讓怪物為我而死,豈不是喪失了我複仇的意義嗎?更何況這個計劃是否成功的關鍵,在于怪物是否會真正地願意犧牲自己……他可是說過,要在明年炸掉整個地球的啊,把他逼急了真的不會讓末日提前降臨嗎……
能拯救世界的是殘忍惡毒之人,給予學生溫暖與無微不至關懷的卻是威脅世界、殺害了我親人的怪物……是與非、對與錯,在現實的立場上早已喪失了意義。甘願當一個旁觀者的我甚至無法在判斷上傾向于任何一方——我沒有辦法作出決擇。
“每當腦海中閃過他人侮辱的視線和中了暗算後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我就會覺得奇癢無比,癢到晚上都睡不着覺啊!”更加瘋狂地撓抓讓他的臉分外猙獰,神形皆如厲鬼,“跌破底的評價要用結果改變,受到的屈辱要用更甚的屈辱還擊——特別是你,潮田渚!玷污了我人生前途的你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他最先想要報複的對象,果不其然是曾打敗過他的渚。當初要求派個頭最矮的學生前來進行交易,其實就是為了發洩自己的憤怒,實在是自私得無可救藥。
“小不點,你自己一個人爬上來吧,到上面的停機坪來。”鷹岡轉身登上階梯,似乎想借此機會一雪前恥,而他會采取什麽樣的方式,顯而易見。
“渚,不能跟他去啊!”我下意識喊道。話雖說了出來,可我卻搜尋不到任何方法來解決當前的事态,只能光動嘴說着沒用的空話。
快想!必須快想想!有什麽好的辦法嗎?有什麽辦法能救渚嗎?!
将一直拿在手裏的殺老師交給我,他背朝着大家露出苦笑,“雖然我其實并不想去……但必須去啊。”眼前的這個笑容我似乎在很多場合下都見到過,卻一時記不起來,“要是再刺激他的話,以他現在這狀态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先通過對話讓他冷靜一下,好讓他把解藥完好無損地交給我們。”
“渚……”
——不要去啊!
心中爆發出了轟烈的悲鳴,卻無法發出除了名字以外的任何呼喚。
我應該相信他嗎?渚的話……渚的話……能再一次戰勝那個人嗎?我應該相信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嗎?
……可是他,現在正在害怕吧?
盡管他的背影與步伐都給人一種堅定的印象,但方才我目睹到他的額頭滲出了汗珠,聲音似乎微顫着。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一個或許可以救渚的方法。然而,這一閃而過的念頭卻給我瞬間帶來比之前更甚的恐懼。
渚登上停機坪後,鷹岡将作為唯一出入口梯子拆下丢棄,這樣一來他們二人就被隔絕在天臺的中心。渚的腳下,放置着一把真正的匕首。
“……在戰鬥之前,有件事必須讓你做一下才行。”緊抓着手裏的遙控按鈕,鷹岡的臉已經扭曲到不成人形,“跪下,向我道歉。對軟弱無能的自己使用卑鄙手段發動偷襲這件事,誠心誠意地向我道歉。”
渚乖乖地跪坐在地上,“我……”
“這能算是下跪嗎?!”誇張的神态仿佛足以将整張面孔撕裂,穿靴子的腳用力跺地,“白癡小鬼!我是叫你把腦袋貼在地面上道歉啊!”
看不清表情的渚雙手伏地,把頭埋得很低很低,“我,對之前因為軟弱無能而使用卑鄙手段發動偷襲這件事,感到萬分抱歉。”
“哦哦,之前還用高高在上的口氣向我說什麽‘抓到了’之類的。”鷹岡狠狠踩向渚的頭,用力□□,“不過是個臭小鬼,居然敢對成年人——身為學生竟敢對老師這樣!”
“我身為小鬼,身為學生,用高高在上的口氣對您口出狂言,真的是萬分抱歉。”渚的語氣波瀾不驚,我完全不敢想象他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太對不起您了。”
聞言,鷹岡終于露出了滿足的、令人作嘔的笑容。
包括我在內,在場的所有人都在盡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憤懑乃至暴怒。眼看自己的同學遭受此等侮辱,又怎可能不為所動?但偏偏我們無能為力,并且知道那個人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他還會……
眼睜睜地看着的我,真的……無能為力嗎?
“很好,你總算是誠心誠意地道歉了呢,爸爸真是太欣慰了。作為獎勵,就讓爸爸告訴你個好消息吧。”鷹岡笑着轉過身,“爸爸我已經看過身中那種病毒的人死掉時會是什麽德行的影片,相當搞笑呢,整個屍體表面全都是毒瘤,人臉會腫得好像一串葡萄一樣哦。”
莫非他是要……?!
“你也很想看看吧?渚。”說着,他将裝有解藥的箱子抛向半空——
剎那間明白他想幹什麽的渚奮不顧身地沖上前,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一瞬,時間的流速異變,鏡頭在我的眼前慢放——
住手。
眼睜睜地看着某人毫不留情地按下手中的遙控,傻呆呆地望見天空中爆裂出一團火球,無數玻璃碎裂的聲音在耳畔炸響。
騙人的。
仿佛聽見了死刑的宣判,腦海中在一瞬間掠過同學們因中毒而痛苦萬分的面龐。
受盡侮辱也面不改色的渚無力地跪倒在地,終于露出了絕望的、如臨地獄般的神情。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鷹岡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狂笑,“沒錯!爸爸想看的就是你這種表情!”
呼吸節奏迅速陷入混亂、渾身冒出大量的冷汗,情緒極度不穩定的渚拾起了面前的匕首,顫抖地站立起來,雙手緊緊握住武器,“我要……親手殺了你……”
第一次聽聞他吐露殺人的話語,更是第一次目睹他真正殺氣全開的模樣。
我此刻的心鏡也是一樣的,恨不得立刻親手殺了那個混蛋。但僅存的一絲冷靜又在警告我,渚現在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了,因為這正中鷹岡的下懷。
突然,寺坂将剛才用來對付保镖的電棍砸向渚,強行打斷了他外溢的殺意。
“……你要是真的宰了這種人渣可是要背謀殺罪的!難道你要任由怒氣控制動手殺人,放棄到手百億獎金的機會嗎?”寺坂怒吼道。這時大家方才發覺,他其實早已中毒,但仍硬撐到了現在。
“寺坂同學說得非常有道理,渚同學。就算你殺了那個男人也沒有任何意義,只能讓現狀變得更加不利。”我懷中的殺老師也開始發話了,“而且他根本不具有跟解藥有關的任何知識,我們只要向樓下用毒的殺手打聽就可以了。對于這種男人只要讓他失去意識就夠了……渚同學,把寺坂同學的電棍撿起來吧。那個男人的命和為師的命,那個人的話和寺坂的話,到底哪一邊才更有意義,就要靠渚同學你來斟酌了。”
“動手吧,渚。在讓他不咽氣的前提下,狠狠地削他一頓吧。”寺坂的聲音愈發無力。
我看見神色恢複冰冷的渚默默地将地上的電棍拾起,別在腰間,并脫下了外套——渚作出了他自己的抉擇。
“殺老師,渚把電擊棒別在腰間了……”他是想做什麽?難道他真的打算殺人嗎?
如果單從法律的角度,這種情況可以視作一定程度的正當防衛,更何況渚還是未成年人。但殺人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刑罰,而在于其象征的意義。一旦真的跨越了那條線,一旦将未知的恐懼轉變為真實的觸感,一旦背負上道德的罪孽或産生諸如“殺人也不過如此嘛”的念頭,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殺老師小聲囑托道,“烏間老師,現在您應該已經可以進行精準射擊了吧?萬一您認為渚同學有生命危險的話,就毫不猶豫地對鷹岡老師開槍吧。”
連殺老師都沒有把握能救渚嗎?正面對決的話,渚是贏不了的啊!鷹岡再怎麽說都是軍人……如果烏間老師在一開始就開槍殺掉那個人的話,解藥就不會被炸掉,渚也就不會……
我都在想什麽啊。
在那一瞬間,我徹底領悟到了現實的真面目,以及真實的自我是何等的醜陋不堪。
明明……見死不救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啊……
其實在渚踏上停機坪的一刻,我就想到了唯一能救他的辦法——只要由我來親自對付他就可以了,我可是在場最強的啊。以觸手的機動力,區區兩米的鴻溝不足挂齒,在剎那間将箱子上的炸藥包拆下來也完全能夠做到……
因為害怕不能繼續為姐姐報仇,因為害怕暴露身份,因為害怕所有人看清我醜惡的真實面貌,我畏縮了,我逃避了,我将同學們唯一能夠獲救的機會抛棄了。明明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卻什麽也不做。
等同于是我殺了他們。
我和為了一己私怨而不擇手段的那個人渣,有什麽區別?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未來的我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什麽錯都沒有的同學們受盡痛苦而死去,難道現在的我還要再一次眼睜睜地看下去——
鷹岡一個踢腿,正中渚的腹部。
渚的揮刀被鷹岡全數躲開,而後者的每一擊卻都結結實實地落到了渚的身上。頭部、臉部、後背、大腿……他不斷地被擊倒,卻一次又一次艱難地爬起來,渾身傷痕累累。
渚他真的會被殺死的,那個人已經對其他人下了狠手,又怎麽可能會放過渚……
看上去好痛……真的好痛啊……
——『你的目标是你正捧在手上的怪物,不是前面的那個人類。別忘了你最初想要成為的人,你要成為的是能夠忍耐到最後的人。因此即便你想要行動,我也不會允許的。』
情感的波動讓觸手的意識久違地覺醒了,“它”在警告與嘲弄我。
伴随着觸手代謝的驟然活躍,一度已減輕了的痛苦再度如潮水般迅猛襲來,甚至達到了如同最初植入時的巅峰狀态。
很痛,痛得想要哭出來。
渚現在也一定……很痛吧……
這些痛,我都能忍耐……所以渚把你現在承受的疼痛,全部都分給我吧……
之前一直空手打鬥的鷹岡,已經過足了一把瘾。終于要動真格的他撿起地上的另一把匕首,憤而将其指向渚,“把你的手腳切下來做成标本,爸爸會把它們一直放在身邊好好疼愛的喲!”
感受到肆虐在空氣中的殺意,我的心沉落到了谷底。
“烏間老師,請開槍吧!渚會被那個變态殺死的!”我不能自抑地喊道。
——渚會被我“殺死”的。
他會因為我的懦弱,因為我的自私,因為我的見死不救而死。
曾經無能的我救不了姐姐,現在的我已經有了能力,卻還是救不了自己的同學,甚至徒勞地親眼看着重要的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殺死……真是,太差勁了……
——我誰都救不了。
——我真的……誰都救不了嗎?
我已經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我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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