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雪梅
雪梅坐在房裏的梳妝臺上,任由玉瓶兒梳洗打扮。今日是老太太的壽宴,楊長清宴請了三大家族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今日雪梅必須得盛裝打扮,才不失了風範。
前所未有的,雪梅讓玉瓶兒給自己描了濃眉,兩片彎彎的懸在眼睛上方,像是兩柄斧頭,眼睛上塗了眼彩,嘴唇亦抹上朱丹,透過鏡子打量自己,氣勢都險些直逼謝賢了。
玉瓶兒打開匣子,将所有的簪子都擺放在雪梅面前,每一只簪子雪梅都熟悉它的來歷,所以上次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雪梅讨厭那種意外的驚喜。“姨太太,挑選一根簪子吧。”玉瓶兒小心翼翼地征求雪梅的意見。
“我還不信你嗎,”雪梅放棄了挑選簪子的權利,“你選擇吧,我身邊統共只有你這麽一個可靠的人。”玉瓶兒挑選了一根最是華貴奢侈的金簪,送入雪梅發裏。雪梅猶在自言自語:“不是我說,這楊府爾虞我詐,能夠有個交心的下人是多麽不容易。咱紅梅院的兩個守衛、兩個粗使丫頭都是新換上的,叫我去信哪個?倒是你和夏惠,還算衷心耿耿。只是那夏惠在老太太身邊呆久了,到底吓破了膽子,一有些要緊的大事,我都不敢吩咐她去做,只落在你身上。”
雪梅起身拉着玉瓶兒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在我身邊,真正有作用的只有你啊。”
“我定不會辜負姨太太的期望。”玉瓶兒忠心耿耿地表明決心。
“我相信你不會,”清晨的陽光将雪梅的笑意染成金黃色,“我聽說你認了廚房的一個老婆子當了幹娘?怎麽樣,每個月被她訛詐的多不多?”
玉瓶兒臉上有些紅。“不多,到底是我的幹娘,每個月只要孝敬一半的月錢而已。”
“看來你還嫌少了,”雪梅毫不猶豫地指出,“你在這兒當丫鬟,孝敬一半的錢給她,在廚房裏當丫鬟領取全部的月錢,前者比後者多不了多少,你還這麽忍受,外頭的人只念着你的榮光,嫉妒你怨恨你,你卻背着這些領那麽點銀子。”
“沒有辦法的,”玉瓶兒見現在無人,才吐露一些,“她是廚房的管事,而且全府的丫鬟婆子都歸她管,我一個小丫鬟,怎麽敢跟她對着幹。”
“我不是丫鬟,”雪梅笑道,“所以我能。以後你的月錢降低為現在的一半,她能得到的也就是現在的一半了。從你那兒挪出來的月錢我會讓管家加到我的月錢上,并且以暗賞的形式還給你。”
“多謝姨太太。”
雪梅拉着她到了廳房,一路只笑不言。想要拉攏一個人,必須給她足夠的好處與體貼,并且這種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廳房裏有細微的陽光灑射進來,夏惠想要拉起簾子,雪梅舉手示意她不要如此。夏惠傳來的早膳豐富可口,雪梅連喝了三碗黑米粥,并加幾個雞蛋餅。
或許是玉瓶兒見食物可口,不由在一旁詢問:“姨太太,聽說壽宴的時候,每個主子都要給老太太敬送東西吃,不知道姨太太想送什麽?”
“老太太怎麽說?”雪梅問玉瓶兒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到夏惠,她正在顫抖。
“老太太指名要血饅頭,說是消災除難。”玉瓶兒恭敬地回答。
“其他主子怎麽做的?”
“聽說清二爺那兒随意,鸾栖院的夫人要了豬血饅頭。”
“哦,”雪梅笑了,“豬是一個好動物,不過既然她選了,我可不能和她搶。豆沙是一個好東西,拌着豬血肯定會別致的紅,就要這個。”
“是。”
吃完飯後,雪梅坐在椅子上消化肚子的食物,閑着無趣,雪梅又不想聽戲文,就索性叫丫鬟奉上畫冊賞畫耍子。精密的絲線繡在上面,成了一朵朵花,畫上畫的是《孟姜女哭長城》,女子面容姣好,長城雄偉無俦,底下寫了一些密密麻麻的字,很遺憾雪梅不認得。
聽說玉瓶兒認得,雪梅問了她幾句,大概知道了意思,真有趣,雪梅甜蜜地想,如果自己死了丈夫,也是要哭的,畢竟死了這麽“重要”的人。哈哈哈哈,那肯定是甜蜜的眼淚,雪梅笑着繼續往下看。
看久了便覺乏味,碰巧童管家在院子裏喊什麽,雪梅便出去問他:“怎麽了,管家?”
“缺人手,姨太太,”童管家拱手而立,“這次宴席擺在消香院,全府很多丫鬟都忙去擺布了,可是人手還是不夠,所以從這兒借幾個丫鬟去使使。”
“兩個粗使丫頭夠嗎?”
“不夠。”
“那就讓玉瓶兒也去,不能再多了。”雪梅率先表示态度,夏惠受夠了老太太的折磨,肯定不願意踏足那兒,那雪梅有必要拒絕讓她去。
童管家怎敢違拗主子,點了點頭,帶着三個丫鬟去了,夏惠見四處無人,在雪梅身邊小心嘀咕:“姨太太,我覺得那個玉瓶兒很是可疑……”
“可疑?”雪梅就像是前段時間的虎皮鹦鹉,學舌一般學着鹦鹉的語調。
“可疑,”夏惠皺起眉毛,“上次守衛的事情……而且,玉瓶兒還知道鸾栖院的事情,說不定她和鸾栖院有什麽聯系……”說完,她想了想,又連忙解釋:“我絕對不是嫉妒她,而是,而是為了……”
可憐的孩子,被老太太弄得神經兮兮了,雪梅愈加可憐這個小姑娘了,她擡起一根手指壓着夏惠的嘴唇。“不必說了,她對我的忠誠和你的是一樣的。曾經她欺騙了她們——蕪茗的事情,你可能只是聽說,雖然那件事暴露對我也不會産生什麽影響,但是她的的确确是站在我這一邊。所以不用多疑了,我信任她。”
夏惠啞口無言,雪梅笑牽着她在院子賞花。賞不多時,雪梅又吃了午膳,下午又在房裏看畫冊,碌碌無記。
快到黃昏時分,玉瓶兒才回來,雲鬓飄亂,衣裳髒兮兮的,夏惠接她進門,問她要不要去換身衣裳,玉瓶兒只拍了拍,便笑道:“不用了,這才髒了一點兒,等會兒我拿布抹了灰塵,一般人看不出來的。”
雪梅收拾好畫冊,只道:“你合該準備一會兒,等會就要去參加盛宴了,可別在宴席上偷睡躲懶,惹得別人閑話。”
“不會的。”玉瓶兒保證。
雪梅覺得臉上的妝容有些花了,上午出了大汗,下午看那些悲情的畫冊又擠出了幾滴眼淚,遂叫夏惠重新打扮了妝容。夏惠手上的功夫比玉瓶兒麻利多了,各種瓶瓶罐罐她用得活,一會兒功夫,便畫好了,雪梅看鏡子裏的自己,腮紅臉淨,越發顯現出那芙蓉粉面來了。
黑夜侵襲了楊府,屋檐下的燈籠頑強地散發橙光對抗黑夜。玉瓶兒和簇擁着雪梅踏往消香院,楊長清曾囑咐過她,要她不可失了排場,排場,雪梅玩味地在心中重複,排場而已。
就要進入院門的時候,一行人撞見了謝賢。她穿着一身紅緯羅繡金對襟衣衫,下面是一條紅色的挑線水光裙子,又穿着大紅色的紅嘴鴛鴦鞋。桃紅和杏果躲在她身後,像兩只老鼠。
“姐姐好。”雪梅行了禮。
一衆丫鬟各自行禮。
謝賢笑着上前抱了雪梅一下,又牽着雪梅的手,十分溫柔地說:“妹妹今晚真美。”
這語調仿佛自己是她的親妹妹,雪梅很像詫異,她竟然也會這樣裝腔作勢,雪梅也不甘示弱,用更加甜蜜的聲音回覆她:“妹妹再美,也比不過手中牽着的這個美人兒。”
“今晚會有很甜蜜的事情發生,不是嗎?”謝賢問雪梅。
一行人走進消香院,人呼出的氣和淡淡的月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半透明的雪白霧網。有黃莺停在枝頭,不停地鳴啭着,雪梅不知怎麽,昏昏欲睡,突然一聲尖銳的啼叫響起,唬了雪梅和謝賢一大跳。
丫鬟們顯然會驚吓住了,夏惠脫口而出:“不好的兆頭。”
“不,”雪梅給她斷句,“好的兆頭。今晚會有很甜蜜的事情發生,正如姐姐所言。”
謝賢和雪梅相視一笑,揣着各自的心思一齊步入房中。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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