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那京将軍來的電話
“我還有事,不好意思。”提及叔叔,我的心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不想跟對方有過多的交談。銅鑼灣血案發生那麽久了,或許在別人心裏已經變成了遙遠而模糊的一幕,但在我心裏卻永遠都是血淋淋的,每次揭開,便更痛上一分。
瘦子橫跨一步,雙臂一振,就要發作。
“山鬼,不必強人所難,算了,讓陳先生去吧。”中年人及時地出聲解圍。
瘦子冷笑一聲:“陳先生,這裏雖然是中國的地盤,你也不用太過孤傲,總會有用到土王之處。蓮娜公主從不求人,駁了她的面子,你就等着後悔吧。”
我從他身邊跨過,忽然覺得滿院子的人裏面除了那女孩子蓮娜公主外,人人面目可憎,不想再多看第二眼。自始至終,她沒說一個字,臉上的表情始終不笑不愠,如喜馬拉雅山脈峰頂上亘古不化的皚皚白雪,冷極,傲極,高貴絕倫。
夏雪失蹤後,我自勉自勵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無事別多事、有事別怕事”,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告誡自己切勿毛躁沖動,積蓄力量去幹正事。
剛剛走到第二進院落裏,顧知今已經從前院匆匆趕過來,一見到我,呼的松了口氣,緊張的臉色馬上和緩下來。
“顧叔,我沒事。”令前輩擔心,我很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很能幹,一定沒事,但現在咱們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比不得港島,千萬別自己落了單。”顧知今摸着唇上稀疏的胡茬,不安地望向燈火飄搖的後院。
“我沒事。”我重複了一句。
“我從窗戶中看到,剛剛好像是印度坎普土王麾下的內務大總管寧吉經過,他旁邊還有個仙女一樣漂亮的女孩兒,你肯定也碰見了?”顧知今滿腹狐疑,伸手在空中一抓,然後放到鼻端輕輕嗅着。
我點點頭,舉步向大門那邊走。
“聞風辨機”的首創者是中醫大師慕容琴,顧知今修練的是針灸術,亦是古中國醫學的一種,所以在耳濡目染之後,學習到了一些皮毛知識,能夠從空氣中的氣味變化裏獲得某些特殊的信息。
門外的夜風更涼,夾雜着窩拉措湖的氤氲水汽。
“這麽寒的夜,僅有簡單裝備的夏雪會不會有危險?”我總是不相信她會如此簡單地離我而去,不相信老天會如此殘酷,讓我們剛剛彼此心心相印,轉瞬間就生生把貼在一起的兩顆心撕開。
我已經把仁吉多金和傑朗講述的事件經過颠來倒去分析了幾十遍,湖水的詭異突變是導致慘劇發生的唯一原因,但這是一個自然形成了千年的藏地大湖,絕不是某個能夠人為控制的鐵閘水電站,那種疏忽水幹、疏忽水滿的事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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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拍打石岸的嘩嘩聲有節奏地傳來,我忽然感到鼻梁兩側濕漉漉的,原來是兩行不知不覺滴落的思念淚水。
“我終于嘗到為一個女孩子流淚的感覺了,比流血更痛,比心死更哀。夏雪,你到底去了哪裏?”不知是第幾百次了,我習慣性地掏出口袋裏的微型望遠鏡,向黯淡無光的湖中央望去,真希望浪尖波影裏能突然出現一艘木船的影子,而我的夏雪就在船頭向我揮手微笑。
“陳風,理智一點,別再徒勞地做無用功了。”顧知今跟過來,這些寬慰的話絲毫不能減輕我的心痛。
“顧叔,再幫我想想,藏地那麽多神奇傳說中,有沒有跟這件事接近的?哪怕是跟湖水的漲落有一點點聯系也好啊?”我察覺到自己的喉頭正在哽咽,馬上提氣凝神,把暴露出的軟弱情緒壓制下去。
顧知今嘆了口氣,沒有應聲。
西藏最著名的十大神秘傳說分別是野人、紅雪、巫師、虹化、象雄、古格、伏藏、香巴拉、說唱藝人、珠峰旗雲,其中任何一條似乎都跟夏雪的失蹤事件扯不上關系。
“看那樹上,怎麽突然有了燈光?”顧知今無意識地回頭向羅布寺那邊望着,驀的駭然低叫起來。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寺廟後院裏的那棵大柏樹上出現了不斷搖晃的電筒光柱,似乎有人正攀緣而上,站在高出大殿屋頂六七米的樹幹枝葉中。那名來自印度的瘦子輕功極佳,攀上大樹是輕而易舉的事。
“印度土王的人選擇這時候跑到羅布寺來,莫非是有什麽不良企圖?”顧知今自言自語着,撿起一塊鵝卵石,用力擲向水中,在湖面上掠起一連串輕盈的水漂。
現在,我只關心夏雪的下落,至于蓮娜公主、寧吉大總管到訪的目的,完全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陳風,好女孩有的是,比如一直忠心耿耿跟着滄海兄的瑞茜卡——出身名校、舉止端莊、積極上進、前途無量。她很配你的,我們幾個老家夥都知道這一點,不如快點走出陰影,振作起來,把滄海兄留下的事業重擔全部挑起來?放心,大家都會幫你,畢竟我們幾個是看着你長大的……”每個人都看好瑞茜卡,顧知今也不例外。他與夏雪僅見過一面,交談不多,印象并不算太好。
我皺了皺眉,瑞茜卡雖好,卻不适合我,只是我的工作拍檔和普通朋友。
“顧叔,不必說了,我相信夏雪沒死。”我眺望着遠方的黑暗深處,渴望這片黑藍色的湖水能像傑朗所說的突然後撤幹涸,把神秘的水底世界完全暴露出來,讓我追随夏雪的足跡而去,直至兩個人相聚。那時,無論生死,我無怨無悔。
顧知今無聲地笑了,連續彈着自己的指甲,發出噼噼啪啪的奇怪聲音。作為一名針灸大師,他對自己的手指愛逾生命,保養非常上心,每根手指上都留了超過半寸的指甲,精心修剪之後,再均勻地塗上價格昂貴的巴西蘆荟潤澤膏,比起那些整日在美容院裏虛度時光的港島貴婦們不遑多讓。
“我也年輕過,也為情所困、為愛癡狂過,但現在回頭看看,一切都是浮雲泡沫。滄海兄說過一句話,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着。就像那個名叫夏雪的女孩子一樣,你們認識的時間還很短,認識也不夠深,何必執着于此,不能釋懷?陳風,我必須提醒你,咱們眼前的窩拉措湖比北面的羊卓雍措湖更深,下面的地理形勢更複雜,那木船被漩渦抓住後,高速旋轉,百分之百會在亂石陣中被撕成碎片。退一萬步說,夏雪幸運地逃過亂石一劫,但卻被漩渦卷入湖底最深處,她有什麽特異功能可以潛泳三日不死——除非她是人魚,否則必死無疑。如果你足夠理智的話,就該被我這些話點醒,別再做任何試圖找尋她的無用功,咱們馬上回到拉薩去,繼續搜索陳塘的下落……”
顧知今被我的執拗激怒了,沉思之後終于竹筒倒豆子般爆發,把這件事的最殘忍真相透透徹徹地講出來。
我沒法反駁他,因為他說得句句在理。失蹤三天後,夏雪如果還活着,就一定會想辦法通知我,而不是音訊皆無,至少會托人打電話過來。一念及此,仿佛突然有了心靈感應似的,我飛快地掏出口袋裏的衛星電話,死死地盯住屏幕。
“你在幹什麽?”顧知今吓了一跳。
“我預感到,即将有電話進來,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或許就是夏雪打過來的。”我抑制不住滿心的激動,雙手哆嗦着,十指幾乎痙攣起來。第六感告訴我,電話在幾秒鐘內就會振鈴,就會帶給我巨大的驚喜。此時此刻,唯有夏雪的來電才有這樣的震撼力。
顧知今無奈地笑了:“我發現老家夥們是越來越不能理解年輕人的世界了,好啦好啦,湖邊冷,我們回屋裏去喝兩杯,別浪費了那些好酒。”
他以為我是被相思燒糊塗了,才會神經質地捧着電話胡言亂語,但五秒鐘後,電話屏幕果真亮起來,急促的振鈴聲随即響起。
“是夏雪,是夏雪,是夏雪!”我顫抖着連叫了三聲,但屏幕顯示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趕緊接電話吧,一切終歸會真相大白的。”顧知今的耐性正在消失。
我連續清了幾次嗓子,才重重地按下通話鍵,慎之又慎地喂了一聲。
“陳風先生嗎?我是你從未謀面的老朋友,那京。”對方的中文非常流暢,是個大概在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是誰?”巨大的心理落差把我從波峰浪尖甩到深淵谷底,一腔熱忱遭了兜頭一盆冷水。
“那京,神鷹會的當家人那京。”對方爽爽朗朗地哈哈大笑,對我的反诘不以為忤。
我的腦子裏迅速閃回着發生在九曲蛇脈山谷裏的往事,并且第一時間将夏雪的失蹤與尼泊爾神鷹會黑手聯系起來,立刻在心裏自問:“是那京将軍動了夏雪?夏雪沒有陷入湖中,而是被敵人綁架?夏雪現在在哪裏,有沒有生命危險?”
“你好,久仰大名。”我迅速冷靜下來,不再讓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控制自己的情緒。
那京将軍統領的尼泊爾神鷹會是中、印、尼三國邊境上的第一黑道幫派,勢力極大,爪牙衆多,在邊境線上發生的惡性事件半數以上都跟他有關。
“陳先生,據說你的妞兒失蹤了,你非常着急,飛速趕到羅布寺來。怎麽樣,要不要幫忙把她找回來?神鷹會安插在藏南地區的線人非常多,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我的眼睛,只要你開口,我會鼎力幫忙,絕不吝惜人力武力。”那京将軍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悅耳,暫時無法令我将他與官方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黑道煞星聯系起來。
“是誰?”顧知今焦躁地問。
“是大名鼎鼎的尼泊爾神鷹會那京将軍。”我故意擡高聲音回話,讓對話的另一方也聽清楚。
“哈哈,那是誰?港島來的針灸大師顧知今是吧?告訴他,我們神鷹會很欣賞他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生死神針’,歡迎他加盟神鷹會,一起幹一番大事業。”那京将軍心知肚明,馬上接話。
顧知今驚疑不定地“哦”了一聲,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冷肅起來。他從口袋裏掏出便簽本和簽字筆,飛快地草書了一行字,舉到我眼前來,上面寫的是“問他夏雪下落”六個字。
他的想法與我一致,都把夏雪的失蹤跟神鷹會行動聯系到了一起。
夜色漸深,湖上的風聲水聲越來越響,伴随着羅布寺西側的群山深谷裏不斷傳來的野獸嗥叫聲,交織成了一種鬼氣森森的混響樂曲。在這種環境裏待得久了,渾身都感覺冷飕飕的,極不舒服。
“直說吧,找我什麽事?”我沒有兜圈子,畢竟與這種人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多說無益。據說,那京将軍的衛星電話始終在尼泊爾特種部隊的監控之下,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未間斷過。我說過自己不想多事,如果因為這莫名其妙的電話而惹上尼泊爾官方的人,就太劃不來了。
“哈哈哈哈”,那京将軍再次豪爽地大笑,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陳先生,難得你也是個痛快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夏小姐此刻在我手上,你準備拿什麽把她贖回去?”
這是我想要的答案,一怔之後,立即回話:“當真?”
那京将軍一字一句地回答:“尼泊爾勇士向來說話算話,有一說一,板上釘釘一樣。我是統領幾萬人的江湖首領,何必冒着降低自己威信的風險對你說謊?聽好了,我再重複一遍,夏雪在我手上,你只要乖乖地配合我,別像在入藏路上一樣破壞我的好事,就能平平安安地領會你的妞兒。否則,我有幾百種折磨女人的方法,讓你後悔莫及。”
我沒辦法判斷他的話是真是假,因為最先我、顧知今、仁吉多金、傑朗一起得出的結論是:“夏雪陷入湖底,木船颠覆毀滅。”
“向他要夏雪被囚的證據”,顧知今又寫了一句話。
我遲遲沒有開口,因為這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心理對敵過程,稍有不慎,露出自己的真實欲望,就會給對方可乘之機,然後獅子大開口地漫天要價,令己方一敗塗地。
“陳風,無論你信還是不信,我都得給你一點忠告,那就是‘千萬別跟尼泊爾神鷹會作對’。想想看,連你叔叔‘盜墓王’陳老爺子都做不到的事,你有什麽把握做到?我可以再點醒你一件事,別跟到羅布寺去的印度人走得太近,他們是我的獵物,千萬提防誤傷到自己。你比葉天聰明,又比他沉穩、謙遜、隐忍,以後必定能有廣闊前景,最好不要盲目地将性命丢在藏地雪原上,暴屍荒野,連港島都回不去了。”這大概才是那京将軍來電的真正原因,與印度人的到訪有直接關系。
坎普土王的身份屬于半官方半江湖,與神鷹會井水不犯河水,如果雙方起什麽糾紛的話,也只是簡單的利益沖突,與政治因素無關。
“為什麽不說話?”他在我的過度沉默面前終于露出了少許急躁。
“怎麽能證明夏雪在你手上?”我力圖用最簡單的句子表明自己的态度。
“當然有證據,不過這要在你确定自己的立場之後才會拿出來。陳風,如果坎普土王的人和神鷹會人馬在羅布寺發生沖突,你站在哪一邊?”他這種咄咄逼人的态度已經說明雙方的戰鬥一觸即發,随時都有可能展開。
“哪一邊?”我淡淡地拖長了聲音,“你看呢?”
大柏樹上的電筒光柱消失了,夜色中的古樹如同一個頂天立地的魁偉巨人,昂首挺胸而立,俯瞰并守護着羅布寺與窩拉措湖的安寧。
“如果當時樹頂上有人,會不會與仁吉多金、傑朗一起目睹湖水的詭谲變化呢?那樣的話,此人一定能親眼看到夏雪的失蹤過程。”我的心又一次被刺痛了,因為之前我了解夏雪的水性并不高明,如果将她放在一條随漩渦打轉的狹窄木船上,那份一步步趨近死神的惶恐與驚懼可想而知。
我說過此生要好好保護她的,誓言猶自耳邊,她卻已經離我而去。
“陳先生,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我沒心情開玩笑,明白嗎?”那京将軍漸漸地被我激怒。
“先把資料給我,然後再問我立場,可以嗎?誠如閣下所言,時間寶貴,廢話少說。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如果夏雪在你手上,如果她受到任何傷害,你将付出非常沉重的代價。要知道,你的父母、妻妾、兒女們的最新詳細資料在黑市上都可以買到,我保證會翻遍尼泊爾的每一寸土地,将他們通通找出來——太毒的狠話說出來就沒意思了,總之,誰敢動夏雪,我就殺他全家,說到、做到,絕不食言。”這番話絕不是危言聳聽,為了夏雪,我甚至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原則。
從九曲蛇脈山谷的初次擁抱開始,我的生命裏仿佛突然打開了一扇晴朗的天窗,每次牽着夏雪的手,心裏都會由衷地浮出“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那句話。盤桓拉薩的幾個月,我們之間雖然保持着最純潔的男女關系,彼此的心卻已經水乳交融在一起,兩兩依戀,無可分割,記不清從眼裏、心裏、嘴裏說過多少次“我愛你”。
沒有她,眼前的整個世界一片黑暗,再也與我無關。
“呵呵,年輕人就應該有血性——我喜歡。二十四小時內,你會收到一份國際快遞,裏面就是你想看到的資料。想好站在哪一邊後,就趕緊給我打電話,免得誤傷。嘿嘿,很多傻瓜以為坎普土王是一株可以借光遮陰的大樹,恨不得依附在他身邊,希望你不會如此目光短淺,把最重要的賭注押在一個即将被政治和江湖雙雙抛棄的老家夥身上,再見吧!”
那京将軍趾高氣昂地挂斷了電話,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嚣張氣焰隔着通訊時空都能看得見。
“怎麽樣?”顧知今察言觀色,大概也能将通話內容猜個七七八八。
“他說,夏雪在神鷹會手上,然後會送一部分資料過來,證明這一點。看樣子,他是要跟剛來羅布寺的這隊印度人火拼,提前告誡咱們站在一邊,別壞了他的事。”我能看透那京将軍的心思,他的人馬在九曲蛇脈山谷一戰損失不少,卻一無所獲,所以已經對我有些忌憚,不得不早早做好防範。
顧知今一笑:“那京将軍是江湖上的老油條,太多慮了,咱們怎麽可能去管印度坎普土王的事?”
我放好電話,沉吟着轉身,盯着那棵枝葉婆娑的巨大柏樹。
“陳風,印度北方邦那邊,我還有幾個信得過的黑道朋友,要不要先探探他們到羅布寺來的底細?剛剛我看到那個白袍烏發的女孩子,忽然聯想到了一件與土王的兒子有關的秘聞,不妨說給你聽——”顧知今取出一塊翠綠色的手帕,慢慢地抹拭着自己的指甲,做好了講故事的準備。
“那樹上有什麽,值得印度人夤夜上樹搜索?中國異術界高手都知道,松樹柏樹的直徑超過三人合抱後,最容易招致妖邪藏匿,而後在樹洞裏吸收天地靈氣,修煉成精。那棵樹早就超過了‘招妖’的尺寸,并且成長歷史已經無法探究,其中會不會隐藏着某種秘密呢?”在我看來,羅布寺與窩拉措湖是連在一體的,寺僧們常年居住此地,湖中有什麽怪異現象,他們沒理由不知道。
“陳風,你走神了?”顧知今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晃。
我不好意思地一笑:“顧叔,土王的唯一王子迎娶香巴拉之城白蓮聖女的故事我聽說過了,是叔叔講給我聽的,版本跟你要說的一模一樣。”
坎普土王膝下僅有一位丹金王子,土王對他的期許非常高,從三歲起便送到佛寺中修行,以啓迪他的生命智慧。丹金七歲時,拜入印度瑜珈術大師天南龍象門下,三年藝成,再投入泰國王室的武術總教練蒙猜門下,六年藝成,獲得當年亞洲自由搏擊大賽冠軍。之後,他突然棄武從商,成立了北方邦最大的旅游探險公司,專攻喜馬拉雅山脈神秘文化、史前寶藏探索。他的一生,精彩豐富,早就成了亞洲年輕人的崇拜偶像。而其中最輝煌、最不可思議的一頁,是他在長達十八個月的一次孤身探險後,從雪山深處帶回了一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并以一次舉國罕見的盛大婚禮迎娶她,作為自己唯一的妻子。
叔叔說,那女孩子就是來自傳說中香巴拉之城的白蓮聖女,消息來源則是丹金婚禮當晚酩酊大醉後無意透露出來的,在場的四十五家媒體記者都能作證。當然,醉話并不可信,王子洞房花燭夜後的第二天,便在全國報紙上公開辟謠,說自己不過是在開玩笑。
時間寶貴,我們沒有閑聊的工夫,所以我才會直接阻止顧知今講述那些陳年舊事。
“我見過那位白蓮聖女,與今晚的蓮娜公主非常相像。她們母女的相貌舉止,都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似的,孤傲淩雲,無可比拟。回想起來,只能用莊子《莊子逍遙游》中那段話來形容她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游乎四海之外’……”
顧知今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推算他的年齡經歷,白蓮聖女出現于北方邦時,他還在風華正茂之時,一定曾對王子與聖女的絕配姻緣豔羨過,才會耿耿于懷,不能忘卻。
“顧叔,我想潛上那棵大柏樹看看,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我沒有權利像顧知今一樣散漫懷舊,畢竟在羅布寺坐等是換不回夏雪的。那京将軍沒有那麽好心,會把手上的大好籌碼輕易送給別人。真要那樣的話,他就不是尼泊爾神鷹會的一代枭雄,而是慈眉善目、殿堂高坐的憫世神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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