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佛掌密鑰
我當先走上東面大殿的臺階,伸手一推,兩扇厚重的木門應手而開,發出“吱呀”一聲怪響,一股濃重的香火味、陳年檀香法器味混合着撲面而來,仿佛将時間空間一下子推移到了古老的藏地寺廟歷史長河之中。在拉薩時,我和夏雪到過的每一座寺廟都有這種味道,聞上十幾分鐘,心情自然而然就安靜下來,對各種神佛寶相起了無比虔誠的敬畏之心。
“老邵說過,每天午時,左眼跳,代表長期耕耘總算有了結果,可以松一口氣,準備享受成果;右眼跳,代表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還好機率不高,繼續保持警戒,就能化險為夷。現在呢,是午時将盡,未時将始。我再好好想想,未時眼皮跳,似乎是左眼代表逢賭必輸;右眼代表有好事發生,但微不足道。今天是星期四,左眼跳代表有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右眼跳代表今天對任何事都不能插手……”
顧知今老了,在眼皮亂跳這件事上始終夾纏不清,唠叨個沒完。
在醫學上,眼皮稱之為眼睑。眼睑有兩種肌肉,一種叫做眼輪匝肌,形狀似車輪,環繞着眼睛,當它收縮時眼睑就閉合;另一種肌肉叫提上睑肌,當它收縮時眼睛就睜開。這兩種肌肉不斷收縮、放松,眼睛就能睜開和閉合。如果支配這兩種肌肉的神經受到某種因素的刺激,兩種肌肉同時興奮,就會出現反複收縮,甚至痙攣或顫動,眼皮就會不由自主地跳動。出現眼皮跳時,多數人自己感覺明顯,旁人卻看不出來。
眼皮跳分為生理性和病理性兩種,顧知今肯定是屬于前面這一種,發作時間很短,常常只是幾秒鐘,跳動程度也不嚴重,根本不需要進行特殊處理,只要注意休息或者進行局部按摩一下,症狀就會消失。
我慢慢跨過近兩尺高的厚重棗木門檻,站在中央大殿裏。現在,我的右前方就是那棵巨樹的主幹,差不多有兩人合抱那麽錯,直豎在這種屋子裏,顯得格外粗壯,令我擔心越長越粗的古樹會将大殿連同地面一起撐破,毀掉這幢百年老屋。
左前方靜靜地橫着一道青灰色的簾幕,那後面就是年輕僧人說的思過堂。昔日達摩大師教會了後輩們“面壁靜思己過、頓悟恢弘佛法”的得道捷徑,藏傳佛教弟子對此深有研究,經常在長年累月的靜思中飛升頓悟,成就一世之名。
“仁迦大師?”我冷靜地低叫了一聲。
“這麽靜,不會沒在吧?”顧知今完全是自己跟自己說話,無需我的回答。
我揮手挑開簾幕,一條幽暗的長廊直通向北,但沒有人應聲,側面所有的門窗都死死地關閉着。
“仁迦大師,陳風求見。”我一邊提高聲音重複,一邊大步走向長廊盡頭。
嘩的一聲,頭頂的梁上忽然撒下一陣細密的塵土,那是古樹的粗枝敲打屋頂所致。只要不将它砍伐掉,這間古殿永無寧日。長廊盡頭的一扇殘破木門上方,嵌着一塊雕花木板,細看兩遍,原來上面雕刻的不是尋常花朵樹木,而是一株植根于一顆人心上的植物,枝蔓生機勃勃地向上伸展着,一切都源于那顆人心的供養。
我的手指已經觸到黃銅門環,卻被那人心和古樹代表的意象打動。古樹深植殿中,其營養何來?難道不是羅布寺諸位僧人的辛勤照顧與培養嗎?正因為他們用心去做,那古樹才變得枝繁葉茂、根深蒂固,成為藏南地區的一棵名樹。那麽,門楣上方嵌着這樣的木板,代表的是什麽樣的複雜深意呢?
嘩的一聲,我還沒有推門,門扇已經被拉開,站在我面前的竟然是受傷蓮娜。她的腿傷那麽嚴重,就算有靈丹妙藥,也得“傷筋動骨一百天”,三個月內不能站起來走路才是。
“陳先生。”蓮娜微笑着,對我的到來并不意外。
門裏是一個正方形的房間,寬窄進深都在十五步左右,空空如也,沒有一樣家具。佛教的面壁思過地點有些像日本的“和室”,主要作用是讓人完成“靜思、獨處”的一個過程,達到“審視自我、挖掘內心”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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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迦大師坐在房間中央的老舊蒲團上,側對着我,銀眉不時地掀動,顯然情緒非常激動,卻又暫時不能發作。他的對面,寧吉抱着胳膊站着,居高臨下俯視着思過堂裏的一切。
“大師給我敷上了最好的藏藥,痛感正在消失,所以我幹脆到這邊來參觀一下,感受一下藏地寺廟的面壁文化。”蓮娜在為自己找借口,但寧吉咄咄逼人的氣勢卻說明,他們是有備而來,向仁迦大師有所求。
仁迦大師面前的地上有着一個四四方方的淺坑,約有一尺見方,他與寧吉的目光都盯在淺坑裏。
“好了,又來了兩位高手,正好共同參詳研究。”仁迦大師終于開口,掀動銀眉,慈祥和藹地向我微笑着。
蓮娜立刻讓開,請我和顧知今進去。現在,我看清了那小坑的青色底部非常平整,上面刻着無數彎彎曲曲的黑色線條,好像是一張複雜的地圖。
“蓮娜公主已經将你們失蹤後的遭遇原原本本講給我聽過了,祝賀你殺死了雙頭怪物,為北方邦的勇士們報了仇。”寧吉的聲音依舊冷硬,但臉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死去的勇士都是他的同事,大家都死了,只剩下他活着,已經成了江湖上的笑柄。無論雙頭怪物是死于水晶凝固還是我的石塊重擊,對他而言,都是一種解脫。
我笑着點頭,算是謝謝他的誇獎,然後馬上轉向仁迦大師。
“通向神秘世界的路正在打開,但你們誰才是解開這道佛掌之鎖的真正高手呢?請大家挨個将自己的手放進裏面,嘗試一次吧!”仁迦大師指着小池子,示意離他最近的寧吉第一個下手。
寧吉蹲下身,慢慢地将右手平放進小坑裏,緊貼着那些黑色曲線。不過,沒有任何怪事發生,只有枝條掃過大殿屋頂時的嘩啦聲越來越響。
“那是什麽?”顧知今按捺不住開口。
“那是一道心靈之鎖,真正的有緣人将通過右手上的掌紋與未知世界溝通,然後打開封印之門,帶我們走進去,發掘到一個匪夷所思的詭異世界。顧先生,稍後你也可以試試,我想,如果大家集思廣益的話,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仁迦大師的銀眉掀動次數越來越多,顯然對即将發生的事并沒有把握。藏傳佛教與漢傳佛教有一個共同點,亦是只講悟性,不講年齡。仁迦大師主持羅布寺工作多年,是寺裏年齡最大的一名僧人,但卻不是悟性最高的。否則,他早就得其門而入,不必讓這麽多外人參與進來。
如果坐在他的位子上的人是傑朗,也許一切問題早就迎刃而解了。我懷疑傑朗不過是被摩羯蒙蔽利用,傾畢生之力描繪腦子裏的“伏藏”,卻放棄了對于佛學世界的追求。悟性太高是他的優點,當然也是他的缺點,因為他會過度專注于自己想幹的事,其它一律抛開。
寧吉悻悻地抽身後退,顧知今搶到蓮娜的前面捋起袖子,伸手入坑。
實際上,那東西可以看作一塊指紋密碼識別器,因為世界上兩個人指紋相同的概率幾乎等于零,在一千萬億億人中才可能出現兩個指紋完全一樣的人,所以就像不存在兩片相同的雪花一樣,世界上也不存在兩個指紋相同的人。
指紋是人類手指末端指腹上由凹凸的皮膚所形成的紋路,能使手在接觸物件時增加摩擦力,從而更容易發力及抓緊物件,是人類進化過程中自然形成的。指紋由遺傳影響,每個人的遺傳基因均不同,所以指紋也不同。通常胎兒在母體內發育三至四個月時,指紋就已經形成,在成長期間指紋會略有改變,直到青春期十四歲左右時就會定型。
“這東西不會是一個指紋掌紋識別器吧?”顧知今始終不肯閉嘴,今天的表現異常古怪,“真是難以相信古代人也會使用這種高端技術,總不會是史前文明留下來的特殊紀念品?陳風,如果我的猜測屬實,咱們的羅布寺之行可就變得萬倍超值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畢竟他平時不是個太多嘴饒舌的人,這種強顏歡笑式的絮絮叨叨不是顧知今的本色。
“前輩高僧留下的機關布局,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顧先生,請認真一些,不要亵渎了我的師父班丹大師、師祖旺堆大師的靜修之地。”仁迦大師臉上的微笑消失了,雙手重重地握在一起,結成“大藏避邪妄言手印”。藏傳佛教寺廟忌諱頗多,顧知今的“妄言”已經觸動了十條大忌之一。以仁迦大師的修養,當然不能即可發作,但心中的不悅可想而知。
“陳先生,當我站在這裏,忽然有種寵辱皆忘、游離于時空之外的淡定感覺。你試着默數一下,脈搏跳動是否正在趨緩?是否已經減緩了三分之一以上?”蓮娜輕踱過來,低聲提醒我。
我的正常心跳在每分鐘六十次到七十次之間,但此刻搭住腕脈細算,半分鐘內只跳了不到二十次,減緩近五成。
“我在後院住了一個星期,早就有了這種感覺,仿佛那棵古樹吸收大地靈氣、寺廟人脈的同時,竟影響到了時間的推移。”蓮娜舉高右腕,指着自己戴着的那塊二零零八年款百達翡麗琺琅名表。
那是一塊市面售價約三百萬美元的瑞士名表,向來都是以“工藝華美、計時精準”著稱于世。百達翡麗自二零零零年開始推出這種琺琅彩繪套表的腕表,其工藝是先以金絲線圍出輪廓再填入釉料燒制的掐絲琺琅,镂雕出藝術與工藝完美結合的款式,外行人即使不懂機芯精妙,光看外觀就能感受到它的華貴美麗。
“上次與格林尼治校時是在去年夏天,誤差不超過每年三秒鐘,但到羅布寺來一周,已經慢了五十秒左右。我懷疑後院下面是不是埋藏着超常的磁性物質,影響到了腕表的機械機芯運轉?或者說,腕表沒有減速,而是我們身邊流逝過去的時間變慢了,已經脫離了羅布寺以外的正常世界?”蓮娜的困惑真實地寫在臉上。
我馬上搖搖頭,因為百達翡麗的技術人員使用新型單晶矽材料和創新的“百達翡麗末端曲線”技術制造腕表的游絲擺輪和擒縱機構,那種具有自潤滑、低密度、防磁和耐腐蝕等優良性能的矽材料配以超凡的設計,令每一款腕表都具有出色的精準性,完全不受溫度、振動和磁場的影響。
“夏雪說過同樣的話。”我壓低聲音回答,免得影響顧知今的情緒,讓他打開另外的話匣子。
夏雪抵達羅布寺時戴着的是一款雷達腕表,我們通電話的時候,她偶然提及那塊從不出錯的表竟然一覺醒來慢了四分鐘。那一點點時間對于生活節奏緩慢拖沓的藏地百姓來說并無大礙,但夏雪是個經驗豐富、心思缜密的人,任何異常情況都會引起她的惕然反思。
“你果真相信……說過的話?”蓮娜故意含混地将“傑朗”這個名字帶過,不想引起仁迦大師和顧知今的懷疑。以她對寧吉的相信,很有可能将密室裏發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講給他聽,不會有絲毫的隐瞞。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靜觀其變。”我斬釘截鐵地回答,在這個原則問題上絕不會動搖。叔叔生前教給我太多有益的箴言,當時無法理解的,随着藏地之旅的日漸深入而越來越能深刻領悟。
“……大總管也說了同樣的話,我們失蹤後,他調集了三百多人四處尋找,親自開車跑遍了羅布寺方圓一百公裏內的八十多個村子,自己差點累壞了。我們回來時,他并不在寺裏,是別人打電話通知他,今天淩晨才趕回來。陳先生,你們兩個都是當世無雙的大英雄,如果能精誠合作,一定會揭開一切謎題真相。”蓮娜憂心忡忡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撥雲見日般的微笑。經過密室逃生事件後,她對我倍加信任,肯把我和自己最依賴的寧吉大總管相提并論了。
“嘿,還是什麽都沒發生,這東西對我不起任何作用。大師,你最好能提前說說看,手掌放入後,到底會出現什麽異常現象?是山崩海嘯,還是地震地裂?”顧知今又毫無顧忌地叫起來。
這一次,除了他自己外,思過堂裏所有的人都皺起了眉頭,但誰也不好發作。
我走過去,扶起顧知今,在他耳邊低語:“顧叔,這裏的情況似乎非常複雜,不如你先回前院房間去,出什麽問題的話,我會馬上趕過去向你請教。”
顧知今拍了拍手掌,不以為然地大笑着出門,無禮之極。
“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人,或許是近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才會失态,千萬千萬請大師、蓮娜小姐、寧吉先生原諒。”等到顧知今去得遠了,我才謙虛謹慎地向大家道歉。
仁迦大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做了個“請”的手勢,指向那方方正正的小坑。
我緩緩地蹲下,深吸了一口氣,右掌五指伸直,指尖向東,掌跟向西,放入坑裏。
那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因為仁迦大師的盤膝打坐姿勢是坐東向西的,每一個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會以同樣角度順着東西向放入手掌,絕不會刻意地将自己的右手橫過來,形成指尖向南或向北的古怪姿勢。
那塊刻着黑色線條的石板已經被寧吉和顧知今的手掌捂熱了,除了略微的粗糙感,再沒有什麽可以描述的了。
“假如它是一架指紋識別器,那麽光源何在?圖像何在?”我不喜歡顧知今唠唠叨叨的樣子,但自己的感覺卻跟他差不多,至少這個小坑在外觀上接近那種現代化高科技機器。
指紋識別器是一種利用指紋采集頭及其配套軟件結合起來的高科技安全産品,在需要解密的場合,只要将使用者的手指放在平板指紋窗上即可。所謂的指紋窗,與我手掌所按的石板相差無幾。
識別器感應或讀取指紋有多種不同方式,其中,電容式傳感技術是根據活體手指表層上的電阻變化傳導指紋圖像。它首先讀取手指活體表皮的電阻變化,然後傳導顯示這些變化的手指圖,該圖看起來就像警察展示的标準指紋圖像。電阻變化圖稱作指紋圖像,産生指紋圖像後會對其進行保存,或将其與另一個指紋圖像進行比較,以确定它們是否相同。
該技術非常成熟、穩定可靠,是當今市場中最為普遍的指紋傳感技術之一。
産生指紋圖像的其它方式還有光學、紅外線、雷達、激光等等,但萬變不離其宗,每一種儀器都需要電源支持、光線掃描,而且出現在藏南古寺裏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我以為是你,卻不是你,唉……”仁迦大師如同耳語般地輕嘆,伸手捉住我的腕子,久久地凝視着我的掌心。
“大師,這塊石板究竟代表什麽?”我冷靜地問。
“那上面,有一枚古代高僧留下的掌印,那位高僧說過,未來的某一天,有人能夠重新按下與之完全相同的掌印。到那時,神秘世界的門将豁然打開,讓我們看到已經湮沒的歷史遺跡,然後,得道者升天,成就金剛不壞之軀;卑劣者入地,接受輪回拷問,世界因之而變得澄澈清明,如同雪域藏民人人向往的香巴拉之城。師祖、師父守護這個秘密至死,始終無法獲得此中真谛,到了我這一代,大概也是這種結果了。不過——”他猛的握緊了我的手掌,“陳滄海先生說過,你身上流淌着與常人迥異的鮮血,一定兆示着什麽,所以他很早就想帶你來這裏了。你再試一次,再試一次,或許是哪個環節出了小差錯也未可知呢?”
我的心裏忽然充滿了慚愧和沮喪,叔叔對我的看重是他的朋友圈子裏盡人皆知的。他曾說過,将來有一天會帶我周游世界,将自己掌握的知識經驗一字不漏地傳授給我。“十三省盜墓王”的名氣只是浮雲,他要我做一個才識和能力真正達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境界的絕世高手。
“抱歉,我可能真的要令大師失望了。”
我想掙脫仁迦大師的手,但他反而攥得更緊,一邊喃喃自語:“不要說話,千萬別放棄,一定是哪個環節有差錯,一定是……我有預感,那個人就是你,一定是你,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到底錯在哪裏了……”
他的額頭上突然迸出一條淡青色的筋絡,形如一道峰谷相差巨大的波浪線,橫穿眉心的“川字紋”,搭接左右眉骨、左右太陽穴後,竟然一只向腦後環繞過去。當那條筋絡的顏色逐漸加深,變為深青色、紫色、紫紅色、鮮紅色的時候,就像有人在他頭頂束起了一條詭異的紅色絲帶一般。
“是你嗎?傑朗?”一個威嚴的男人聲音陡然傳入我的耳中。
此刻,在場的只有我、蓮娜、寧吉和仁迦大師,那種聲音不可能是發自我們四人之口,因為在我感覺中,只有官居高位的人才會用那種腔調說話,仿佛一出口就是鐵一樣的命令,所有人必須得毫無怨言地執行。沒猜錯的話,說話的大概是一名統兵打仗的高級指揮官一類的任務。
“他為什麽會提到傑朗的名字?”我向四面掃了幾眼,思過堂裏仍然只有我們四個,絕沒有多出其他人來。
“為什麽不回答我的話?還不趕快進來?”那聲音再度響起,調門更高,似乎轉眼間就要勃然大怒。
“你是誰?”我忍不住反問,因為那聲音幾乎就響在我的耳邊,我确信那人是在向自己問話。
“我是誰?我是誰?難道你母親沒有告訴你嗎?那個格桑花開的滿月之夜、窩拉措湖邊的草地上還有我給她留下的那封無比重要的信?我——是你的父親,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逆子,到現在才找到這裏來,根本就是在浪費生命。快點進來,我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那聲音終于發怒,開始喃喃地咒罵起來。
“陳先生,你沒事吧?”蓮娜轉到我面前來,吃驚地瞪着我。
我悚然驚覺,說話的人絕對不在思過堂裏,難道是我的幻聽?
“我沒事,你小心退後一點。”看仁迦大師的樣子,是在調動全身血脈,施展類似于“天魔解體大法”之類的異術,以提高自己思考問題的能力,破解方坑裏埋藏的秘密。
當那條顫抖跳動着的脈絡清晰無比地凸現在他的頭頂時,他終于慢慢地吐出了兩個字:“下……去……”
“去哪裏?誰在說話?”我先推開蓮娜,再慎之又慎地低聲問。
“大唐将軍……孫……孫……”啪的一聲,他的左側額頭上的筋絡爆裂開來,一股血箭直飛上半空,然後跌落進方坑裏。他垂下頭,将那汩汩流血的傷口對準方坑,任由鮮血噴湧而出。
轉眼間,刻着黑色線條的石板就被鮮血淹沒,刺鼻的血腥味立刻充滿了思過堂。
“在血液中尋找他的……他的影子,快,就在裏面,就在裏面……”仁迦大師氣喘籲籲地放開了我的手,鼻腔和嘴巴裏也開始鮮血長流。剎那間,我看到血池的中央映出了一只模模糊糊的掌印,指尖向北,掌跟向南,馬上毫不猶豫地探出右掌,照準那掌印蓋了下去,右手也随即被鮮血浸泡起來。
驀然之間,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披着黑色铠甲的古代将軍,頭發上胡亂地紮着布條,手裏提着一條鐵棒。他的個子相當矮,只能達到我的胸膛,正大步地向我走來。
我本能地雙手護胸,以截拳道的臨敵姿勢向他發出明顯的警告。
“喂,你小子既然到了,還不趕緊跟我走?快點快點,快點,我帶你去看看正經事。去得晚了,還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聽清楚,我不是壞人,我是你親生父親,等了這麽多年,終于把你給盼來了!”他倏的伸手捏住我的肩膀,轉身就走。
我不甘示弱,手臂一翻,使出“千手觀音擒拿手”,反推他的肘尖,化解了他的這招攻勢,同時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朋友,你弄錯了,我不是傑朗,而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