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孵蛋吧，陛下！

“矮子矮，一肚子拐；長得醜，賽八怪；走不動，手腳壞……”

如果可以的話，林以術真想飛起一腳踹趴跟在後面譏諷他一路的大孩子小孩子。可事實是他不能，自從五年前莫名其妙穿進了那個凍死的孩子身體裏之後，他整個人就變成了羸弱的代名詞。別說飛起一腳踹人，他連蹦跶兩下都喘氣如牛；身體弱成這樣，上輩子再厲害的打架手段都用不出來。

“別讓老子逮着機會，逮着機會把你們這些熊孩子的屁股揍開花！”林以術咬着牙扶牆走，他原以為自己是個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了，不會在意熊孩子的話，可語言暴力真的很可怕，哪怕那是來自孩子所謂的童言無忌。

更何況上輩子他也不是什麽尊老愛幼的三好學生，學校後巷裏攔路打劫倒很擅長。身後遠遠近近的聲音像一群不勝其煩的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臉色蒼白的小男孩額頭上冒出一根青筋、兩根青筋、三根……

“都給老子滾！找死是嗎？再跟着信不信老子打死你們！？”男孩稚嫩的聲音在街巷內吼起，與此同時他的背後突然騰起一片金光。原本跟在身後企圖拿小石子砸他的熊孩紙們一個個見了鬼似的瞪着他身後，紛紛尖叫着逃走了。

林以術吼完一陣暢快，就像憋了三天的便秘一瀉而通。可吼完之後的後遺症來得太快，他眼前一黑全身乏力，就要向後栽倒在地。倒地之前，林以術還能冷靜的動動手指按住個人終端上的緊急聯系人呼叫，希望保姆姐姐能在自己窒息之前找到自己——算了，死了也行，這倒黴孩子的身體，下輩子堅決不投林黛玉的胎了！

預料之中的劇痛與撞擊沒有發生，林以術摔進了一蓬柔軟的金光裏。

男孩蒼白的臉色被金光印得像一尊神像，他喘息半晌才艱難回頭，當即傻在原地。只見一顆巨大的鱷首伏在自己跟前，金色的兔眼比自己的腦袋還大，胡須親昵的蹭着他的臉頰，有熔漿在喉嚨深處翻湧，灼燒得空氣都扭曲起來。

傳說中的神獸出現在眼前，林以術哪還能注意到它對自己是親昵還是嫌惡，只覺得近在咫尺的鱷魚頭無比猙獰，尖銳的慘叫聲瞬間回蕩整個小區：“龍啊啊啊啊——！！！！”

叫到一半聲音像被捏住了脖子一樣戛然而止，林以術徹底吓暈了過去。

随着男孩的昏迷，那條黃金巨龍的身影越來越透明，它在男孩身側留戀的蹭了蹭，最終由他眉心鑽入腦海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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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世上林以術最親近的人，那絕對是他的精神體小金，連顧影都要排在第二位。自從五歲那年覺醒了精神體，林以術才算是真正有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縷留念。精神體陪伴他度過最彷徨無助的時光，那些連顧影都不敢告訴的秘密他通通可以講給小金聽，絕不擔心它會洩露出去。

可以說林以術并不惋惜自己肉身的死亡，但他非常傷心于連累了小金也随之消失。可現在毀滅系統告訴他，小金竟然沒死？沒有比這更好的消息了！

“魔王大人，找小金要多久？”

「維度不同時間不一，放在三維的時間裏，不過幾秒鐘罷了。」

“那太好了。”

林以術在病毒探測器前裝模做樣了一會兒，借口上廁所尿遁，剛坐上馬桶就迫不及待的搓手：“快快，魔王大人，帶我去找小金！”

「關機。」

林以術聞言乖乖的關機，與術型初代機失去聯系之後，他一如既往的飄蕩在一片黑暗之中。黑暗裏時不時有綠色和藍色的線條流竄，綠色是他的腦電波或者說意識，藍色的應該就是毀滅系統了。林以術感覺到一條藍線鈎住了綠線，他連忙附在那條綠線上。

「抛去雜念，什麽都不要想。它在你意識的深處，如果你被其他東西分心就找不到它的藏身地了。」

什麽都不去想該怎麽做？

「不要去想怎麽做到什麽都不想，就單純的什麽都別想。」

毀滅系統說得像繞口令，林以術嘗試了許久，總算找到點腦子一片空白的感覺。這感覺既舒服又別扭，有種己身已經完全不存在的詭異感。眼前一條條綠線扭曲飛逝，其上附着着些畫面，是他的回憶、思考、妄想、畏懼……林以術通通視而不見、見而不思。

「到了。」

林以術恍然睜眼，眼前出現一枚巨大的金色龍蛋。那枚泛着淡淡金光的龍蛋足足有一輛小轎車那麽大，蛋殼是乳白色的，其上有祥雲紋路，還像會呼吸一樣輕輕起伏。

“小金？”綠色線條小心翼翼的撫摸着巨蛋，仿佛能聽見他的話一般，巨蛋震動了一下。

林以術驚喜的對藍色線條說：“它能聽到我的聲音！”

「這是自然，它只是休眠，又不是死了。」毀滅系統鄙夷的甩開勾着它線尾的綠色線條。

綠色線條傻樂着，一會兒摸摸巨蛋這裏，一會兒摸摸那裏，而巨蛋也随着它的動作晃動，一人一蛋玩得不亦樂乎。

可惜小金畢竟還只是個蛋，沒一會兒就累了，漸漸的不再回應林以術的撫摸，靜默的立在原地。

林以術有些忐忑不安：“魔王大人，我家小金該不會以後都這樣了吧，它的傷能好嗎？”

「只要你不死，它總有一天能活過來。不過這個精神體是本系統見過的最……」毀滅系統想了想，默默把“可怕”二字咽下去，「最強大的精神體，養育它需要更加龐大的精神力。其實就算你沒被那兩個天人氣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林以術呵呵兩聲：“謝您勸解，本來我也沒把我的死賴狗男人頭上，我就想問問怎麽才能讓小金從這個蛋裏面出來。”

「孵蛋。」

林以術等了半天，沒有下文，不禁滿頭黑人問號：“首先，我不是鳥類；其次，我現在是矽基！你讓個機器人孵蛋！？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首先，本系統沒有良心；其次，是讓你在腦海裏孵，不是用身體孵。」系統嘆了口氣，「我該怎麽向臣民們解釋，他們的陛下是個智障。」

林以術嘴角抽搐：“這也是你參考我上次的建議得出的交流方式？”

「是，第369號天契人林以術，本系統正在試圖與你交好。」說着，藍色線條勾勒出一個：）的微笑表情——這是它再次重啓三十六次後得出的結論。

龍蛋在林以術腦海深處，這件事毀滅系統早就知道了，可在林以術來此之前，這枚蛋一直都像一顆死蛋一樣窩着，別說什麽金光祥雲了，連點意識都感覺不到。所以毀滅系統一直都沒有把它當成威脅，直到剛剛……這是怎樣可怕的四維生物啊！哪怕它只是稍稍撩起眼皮，毀滅系統都有種随時可能被摧毀的強烈預感，若不是當初林以術的死對它造成太大打擊，只怕自己都沒法兒鑽空子進到這人腦子裏。

可怕，太可怕了！毀滅系統暗暗決定，只要林以術不把它趕出去，它絕對不會再打他腦電波的主意。哪怕他完成最終任務的意向不強，它也堅決使用溫和的方式引導。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交好方式，”林以術尬笑兩聲，自以為小命還捏在魔王大人手裏，沒敢造次，“那要怎麽孵蛋？”

「增強精神力。」

“天人的精神力不是與生俱來的嗎，還能增強？”

「愚蠢。不能增強是因為他們找不到增強的方法，任何東西的存在都是有其道理的，既然你擁有這條金龍，那麽就必然可以得到驅使它的精神力。沒有四維生物會親近與自己不相匹配的三維載體，也許你現在只有一杯水，但你肯定是能容納一缸水的容器。」

林以術似懂非懂：“要怎麽增強精神力？”

「源基因是每個天人的本源基因，涵括着他們的潛能、記憶、人格，想要将源基因提取出來，非精神強大者不可為。所以鍛煉精神力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停提取源基因。」

林以術：“魔王大人，您是屬狐貍的嗎？說來說去我還是要做你的種馬制造機。”

藍色線條再次擺出：）的符號：「合作愉快。」

林以術重新開機，睜眼時看了看顯示屏上的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分鐘，果然四維的時間和三維不相同。他提起褲子，按下抽水把手，推開門顫巍巍的向外走。門口的眼鏡院士看他出來了，連忙上前扶住：“福老，特勤小組的許隊來了，您要不見見？”

林以術本想說叫大蔔就好，轉念一想“大佬”或者“補腦”聽起來都分外怪異，只好作罷：“那就見見吧。”

回到研究室，林以術一眼就看見了那位許隊。

深灰色的作戰服緊繃在男人身上，彰顯出衣服下八塊腹肌的輪廓，卷起半截的衣袖下，小臂皮膚黝黑且布滿疤痕。他個子極高，國字臉粗眉毛，兩邊眉毛微皺，嘴角下抿，嚴肅得好像不知道笑字怎麽寫，一看便是嚴于律己的軍人。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男人腳下蹲着的灰狼，形體近乎凝為實質，它兇惡狠戾的眼珠子瞪着林以術，龇牙咧嘴的就要撲上來。

林以術唉喲一聲往後仰，看起來像是被吓到了。許隊右手微微下壓，那匹惡狼嗚咽一聲趴到地上，四只爪子胡亂劃拉着，将研究室的地板刨出一道道可怕的深痕。

“對不起啊福老，小許的精神體總是不服管教，”一字眉齊院說完回頭瞪了男人一眼，“小許，還不來給福老道歉！”

男人深深望着林以術，頭也不低的抓起惡狼丢進眉心：“福老教授，對不起，吓到您了。我是許洛，研究院所屬現役軍官，負責病毒契者的特勤抓捕活動，您以後如果發現了病毒契者，可以随時來找我。”

毀滅系統突然出聲：「有些天人的精神體具有特殊能力，比如能嗅出人和機器的區別。」

“魔王大人，你在研究院有後手嗎？”

「無論有沒有後手，這個許洛如果出手，我們都沒有勝算。」

“那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不許逃。」

“為什麽？打不過還不準跑了？？”

「太丢臉。」

“……”

林以術大方的笑着，甚至上前拍了拍現役軍官的肩膀：“小許年輕有為啊，應該是S級的天賦吧，以後可就靠你咯。”

許洛依然沒笑，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些許警惕：“是A+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