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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瑾瑜向來怕燥,東姨睡覺前都會關暖氣,因此樓下有點冷,他下了幾級臺階發現樓下居然沒有開燈,以為杜思同出去了,趕緊從窗戶看出去,隔着玻璃,院燈的光有點模糊,卻沒聽到車聲。他再走兩步,身體探到樓梯扶手外看了看廚房,見到廚房門緊閉着,燈光順着房門透出來,這才松了口氣。
緩過勁兒來他又覺得不高興,站在原地正了正睡衣領子,板起臉來一步一步往下走,梁瑾瑜悄悄把門推開一道縫,悄無聲息的從門縫裏看她給自己做宵夜。冬天因為冷,廚房裏的窗戶前用推拉門隔開擋寒氣。
杜思同在樓下換了家居服,是那種連帽T,從領子到帽子邊沿滾了一圈白色兔毛,頭發紮起,有幾縷散下來鑽到領口裏去。她現在比以前還瘦,就算大冬天穿着厚衣服,腰還是細得彷佛能被他一把握住。她正在切東西,不快,但是又專注又認真,比起平常敷衍自己的态度不知道要好看多少,他頓時有些嫉妒她手裏的蔥姜蒜……
梁瑾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一個激靈,退到餐桌旁邊把餐廳燈全部打開,自己拉開椅子坐好,坐下了又想着她站在廚房裏也不曉得冷不冷,真是越想越覺得自己沒出息,越想越不高興。
杜思同端了面出來,就見餐廳燈光大亮,梁瑾瑜坐在餐桌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手裏的碗,好像真是餓壞了。他這個樣子,倒讓她憋了一肚子的火發不出去,把碗放到他面前又轉身給他拿了筷子和湯勺,梁瑾瑜接了筷子就夾了一大口面,吃得毫無形象,哪裏還是平日裏那個風流倜傥的人。
她坐在對面看他狼吞虎咽,又是生氣又是好笑,覺得自己跟他生氣真是蠢透了。
如果換成他前女友回來,他背着自己偷偷去見還想方設法瞞着自己,她不也會覺得難堪嗎……等等,她生氣的重點不是因為他派人跟蹤自己嗎?
算了,不跟他計較!杜思同決定後,正想起身去把鍋洗了,突然見梁瑾瑜手一頓,緊接着把筷子拍在桌上,擡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要把她看穿一樣,眼神滿是憤怒,甚至還有一點點的……受傷。
她不知道他又發什麽瘋,起身想走他卻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冷笑一聲,“杜思同,你就這麽恨我嗎?”
她抿着嘴沒說話。
“再恨也得給我忍着!”他挑了挑嘴角,隐約有點殘忍的味道,“想跟我離婚?沒那麽容易!不信你就試試。”
說完,他甩開她的手腕,反手把碗連剩下的大半碗面都扔到餐桌下的垃圾桶裏去,轉身離開。
他力氣大,杜思同被他一把甩的扶了牆才站穩,她聽到門開了又關,屋外車子轟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眼裏委屈的轉着淚,心想自己剛才怎麽會鬼迷心竅的想着要原諒他,甚至有那麽一剎那想過要跟他和平過日子?
東姨聽到動靜出來的時候,梁瑾瑜正好開門出去。她喊了兩聲沒人應,回頭再看杜思同靠着牆,半低着頭,嘴緊緊抿着。
見她出來,杜思同擡頭看了看她,“東姨,你收拾下吧,我先上樓了。”
東姨過來看了看垃圾桶,嘆了口氣,“太太,您怎麽能這麽不小心?”
“我怎麽了?”
“我晚上睡覺前才清理過垃圾桶,代表這裏都是剛才倒的東西。”東姨打開袋子給她看,“碗裏面有荷包蛋!先生知道太太喜歡吃雞蛋,所以特意吩咐買到家裏來做給太太吃,但先生其實是不能吃雞蛋的,吃了會過敏,全身起手指頭般大的疹子。太太您是不是都不知道先生對雞蛋過敏啊?他剛剛吃了多少?”說完她就轉身去打電話,嘴裏還在嘟囔,“連藥都不吃就出去,這可怎麽辦……”
杜思同愣在原地,表情複雜。她一直覺得梁瑾瑜不夠了解他,但其實她也是這樣的……
這一晚杜思同沒有睡好,早上醒的時候才五點半。她起身沖了個澡,下樓見東姨也已經起床了,正在打掃,連忙問:“聯系到瑾瑜了?”
“先生去醫院打針了。”東姨回答,“老先生身體不好,昨晚先生便連夜回老宅了,說今天中午請太太也回去一趟。”
她點了點頭,原想問梁瑾瑜要不要緊,想了想還是作罷,“知道了。”
這天上午她有點心不在焉,回想這幾年梁瑾瑜待自己其實也不錯,除了最近因為林南回來有點神經質之外,大部分時間都還能和平相處。她又站在梁瑾瑜的立場上思考,覺得他的反應她似乎能理解——梁瑾瑜不是個容易信任別人的人,況且這世界上能容忍老婆公然出軌的男人實在也找不出多少。
她從小被教育與人為善、吃虧是福,養成她性情平和,不願意與人有過多争執,做事情想問題皆能自然而然地從對方的角度考慮,這輩子除了那次,她大約再也沒做過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所以得知昨晚梁瑾瑜生氣是因為自己在他碗裏放了雞蛋,她自己也很是內疚,再想想三年來她居然從沒有真正把自己當做梁太太,從不曾關心過梁瑾瑜半分,甚至連他對雞蛋嚴重過敏都不知道,就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就算沒有愛,好歹他們現在也組成着一個家。
中午她回了趟老宅,梁瑾瑜不在,他父親的續弦和妹妹也不在,只有看護阿姨推着他父親在檐下曬太陽。
梁楷年事已高,情況并不是太好,杜思同陪了他一會兒,看護阿姨推他回去休息,她藉口下午還要上班便先行離開,找了家餐廳靠窗坐着,邊曬太陽邊吃飯,中間她覺得無聊拿出手機滑了起來,看有什麽新鮮事兒。網路越發達,人與人之間就越冷漠,不過倒是越容易緩解孤單。
她看到自己偷偷關注的大堂哥現在正在南半球過夏天,半個人埋在沙灘裏看起來很是悠閑自得,不曉得為什麽,她突然記起多年前,一向對任何事都漫不經心的大堂哥從非洲回來準備結婚,婚禮前一晚他們都住在爺爺家,半夜她醒來去喝水,看見屋外走廊下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坐在藤椅上,指間夾了根煙,紅光一明一滅,許久都沒動過。
隔了很久,堂哥出聲了,聲音有點啞,“是同同嗎?”
她低低的“嗯”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