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吃土少年
島上的時間過得很快,幾乎是一晃眼的功夫天便暗了下來,因為下雨的緣故,蘇木和朝顏二人在洞裏躲了近乎一天。聽郝嚣張訴說他這三個月的可怕經歷。
“也就是說只要夜晚不去樹林裏就不會有危險對嗎?”朝顏蹲在郝嚣張身邊認真地問,“會不會是到了夜裏有什麽野獸之類的出來活動?”
“如果是野獸的話肯定會發出聲響的,可每一次有人消失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郝嚣張否決了她的猜測,走到石洞邊朝外伸手探了探,見雨已經停透了,趕緊走了出來,回身對後面兩個新人說,“快出去吧,天快黑了我可不要呆在樹林裏。”
“你晚上都呆在哪裏?”朝顏抖了抖皺皺的裙子,追了上來。
郝嚣張摸摸下巴,心酸地說:“還能去哪兒?海邊的岩石上躺着呗。”
“那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我們還有三個同學。”朝顏指了指他們來時的路,邀請道。
郝嚣張也許是一個人呆了太久,眼下有活生生的人邀請他加入自然不會拒絕,三個人沉默着往沙灘邊走,日光在影影綽綽的樹葉縫隙間慢慢沉了下去。
“這裏的黑夜比白晝漫長。”郝嚣張走出樹林,又囑咐了一句,“所以一定要注意天色,不要以為時間還早就就連樹林,到時候遇上什麽可怕的事別怪我沒提醒你。”
走到集合點,張嬌嬌正坐在那裏打理頭發,見朝顏和蘇木一道回來,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不是說分開行動嗎?”
朝顏看了一眼蘇木,蘇木也正看向她,二人視線交錯,朝顏趕緊移開視線,解釋說:“偶然碰見的。”
“哼!”張嬌嬌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樹林這麽大又是分開走的,這都能碰上?不是你故意跟着蘇木才怪!”
“這位美女脾氣真大哈。”郝嚣張打着哈欠走過去。
張嬌嬌這才注意到了這個髒兮兮的人,捂着鼻子後退一步:“哪兒來的乞丐?”
乞丐?!
郝嚣張氣得鼻子都歪了,他好歹也算是他們系的搶手貨,女朋友一個接一個換到手軟,現在居然有人罵他是乞丐?還用那麽嫌棄的眼神看他?
這一切,都是這座島的錯!
他恨恨地想。
“其他人呢?”蘇木打斷張嬌嬌。
“誰知道呢,指不定在哪兒偷懶呢。”張嬌嬌聳聳肩,心不在焉地回答。
她在那破林子走了半天也沒見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還跟丢了蘇木,錯過了絕佳的獨處機會不說,還淋了個透心涼,發型都亂成什麽樣了,真是倒黴!
看着越來越暗的天,朝顏有些擔心:“要不我們進去找找?他們不知道天黑後會有危險,也不知道白晝很短,興許一不小心就在林子裏呆到天黑,到時候就……”
“裝什麽聖母白蓮花,你要去找你自己去,別拉着蘇木。”張嬌嬌拽過蘇木的胳膊,她才不要繼續讓他們倆相處。
“我可不是什麽白蓮花,如果你不在了,我可絕對不會去找。”朝顏挑眉回擊,她們又不熟,幹嘛裝出一副和善的樣子受欺負?
她這樣的反應氣炸了張嬌嬌,也驚呆了蘇木。
在蘇木的世界裏,即便是讨厭也不會直接說出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感覺到無比的疲憊。
可眼前這個眼神澄淨的少女卻能輕而易舉地說出自己的不悅,無需忍耐,無需僞裝……
他愣神的空檔,朝顏已經由郝嚣張陪着去了樹林,趁着天還沒完全黑透前趕緊把人叫回來。
趙曉芸倒是回來得巧,兩人剛踏進林子兩步她就抱着一堆拾來的東西回來了。
可陳傑的身影卻一直沒看到。
“該回去了。”郝嚣張拽住她的胳膊,劉海下的眼眸銳利地看向來時的路。
朝顏看了看前方的漆黑,還是聽話地跟着郝嚣張往回走,畢竟天已經黑透了……
就在二人轉身走了兩步後,背後的林子裏發出低低地吼聲。
兩人對視一眼,都快步往聲音的方向跑去。
聲音的源頭離他們并不遠,只是因為隐秘在重重疊疊的樹葉之中沒能看見陳傑的身影。
此刻他正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往嘴裏送着泥土,空洞的眼沒有焦距地直直地望着前方。
“好餓,好餓……”
“我輸了,輸了……”
“接力賽……”
朝顏看呆了,以至于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快拉開他!”郝嚣張大聲喊了一句,朝顏才回過神來,跟着一同去制止陳傑的詭異行為。
“我是個廢物……”
陳傑哭着低吼,嘴裏的黑土碎末掉下來。
“喂!你清醒點!”朝顏用力拍他的臉,可陳傑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推開阻撓他的二人,繼續埋頭吃土。
“啊!”這時郝嚣張也捂着頭□□起來。
朝顏連忙過去扶住他:“你怎麽了?”
“我,我頭痛……”郝嚣張感覺自己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眼前好似出現了黑色的漩渦,不斷将他往裏面拉。
“你堅持會兒,我馬上帶你出去。”朝顏折回到吃土少年面前,卯足了勁兒對着那張胖乎乎的臉就是啪啪兩耳光。
“哎喲!”陳傑痛呼一聲,神智也變得清明起來,只見了朝顏對着他瘋狂地扇耳光,他立馬慌了,“哎喲我的媽,你是不是精神失常神經錯亂了?”
“你才精神失常!”見他清醒過來,朝顏二話不說把郝嚣張往他身上一推,命令道,“帶上他,我們趕緊沖出去!”
陳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像個無頭蒼蠅似的跟着朝顏飛快地往前跑,與此同時感覺到嘴裏一股子泥巴味兒。
——“啊呸!誰這麽缺德往我嘴裏塞土!?”
跑出樹林之後,三個人都累得接不上氣兒。
陳傑把郝嚣張望地上一扔,便一個箭步往海邊沖去了,他得好好漱個口。
朝顏攤在地上,給了個贊:“陳傑你跑得真快。”
陳傑虎軀一震,不知為何,竟有了流淚的沖動。
他有多久沒聽到過這句話了?
一年,兩年?
奔跑在跑道上的惬意感好似離了很遠很遠,可即便如此,他得每一個細胞都清晰地記得曾經熟悉的感覺,就好像,那份歡喜一直住在他的身體裏,不曾消失過……
蘇木跑過來,方才他們一眨眼的功夫就進了樹林,以至于他想去追也沒有辦法,只能守在樹林入口前等他們回來。
在看到三人奮力奔跑而來的那一刻,他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朝氣喘籲籲的少女伸出手,蘇木的笑容如春風般席卷而來。
朝顏愣愣地看向他遞來的手,對上少年晶亮的眸子,良久才伸出手輕輕握住:“謝謝。”
被扔在一邊的郝嚣張叫起來:“別顧着泡妞啊,快把我扶起來!”
二人這才将注意力轉移到臉色泛白卻依然小強般頑強嚷嚷着的郝嚣張身上。
朝顏給了他一根粗壯的樹枝做拐杖:“你頭還疼嗎?”
“疼!疼得很!”郝嚣張誇張地大叫,“我再也不要天黑踏進這片林子!”
三人走到火堆邊坐下,此時陳傑已經清洗了滿臉滿嘴的泥土,表情愣愣地走了過來,誰能告訴他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麽?胃裏翻騰的惡心感又是怎麽一回事?
“哇!精神失常過來了!”郝嚣張可沒忘記剛才看見的詭異畫面,這胖子居然餓到吃土,為了支撐他龐大軀體的能量他也是蠻拼的。
朝顏倒是聯想起昨晚去尋蘇木時的奇怪場景,那個時候蘇木好像也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好似看到了什麽別人瞧不見的畫面。
礙于個人隐私,朝顏倒是沒有當着衆人的面直接問陳傑怎麽回事,暫且把心裏的疑惑壓下去,接過蘇木遞來的烤魚默默吃起來。
“又是魚,我都快長口腔潰瘍了。”郝嚣張崩潰大叫,但搶起吃的來卻是一點兒都不含糊。
張嬌嬌嫌棄地往後躲了躲,生怕這個邋遢男人身上的臭味會把她也給熏臭:“話說,這人到底誰啊?”
“哦,忘了介紹,這是我和朝顏今天遇見的,叫郝嚣張,他是三個月前來到這座島上的。”蘇木這才想起介紹郝嚣張給大家認識,順便把了解到的情況說了一遍。
“這林子裏真有古怪?”張嬌嬌吓得尖叫,忙又往蘇木身邊湊了湊,兩只手緊緊拽住他的胳膊,“我要回家!我不要死!”
“回家?美女你做夢吧。”郝嚣張潑冷水,“我在這裏呆了三個月,該調查的都調查了,可惜什麽線索都沒有。”
頓了頓,惡作劇地沖張嬌嬌嘿嘿一笑:“我勸你還是調整心态,準備在這島上當一個原始人吧。”
“我不要!”張嬌嬌被吓白了臉,指甲掐進蘇木的胳膊裏,疼得他直皺眉。
“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朝顏放下魚串,火光将她的眸子照得炙熱無比,好似古戰場上燃燒的鬥志,“無論是一天,一個月還是一年,或是一輩子,我都要想辦法回去。”
郝嚣張張了張嘴,潑冷水的話盡意外地咽了下去,只讪讪地回了一句:“那你……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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