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心裏的結
“朝顏這麽鬥志勃勃,是因為有重要的人等着你回去吧。”蘇木微微動容,側目低聲問她。
朝顏支着下巴頓了半晌,才抛出答案:“這裏不能看漫畫玩游戲,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噗——
郝嚣張咬了一半的魚從嘴裏飛了半條出去。
“當然,我不見了爸媽會着急的。”朝顏認真地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雖然努把力興許可以免于淪為失獨老人。”
“朝顏,你故意的吧?”郝嚣張惡狠狠地瞪住她,“你的冷笑話真的冷到我了。”
收斂了心神,朝顏起身走到陳浩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有點事想問你,我們過去聊吧。”
陳傑從回來後一直就處于懵逼狀态,整個人看起來呆呆傻傻的,正巧他也有滿肚子的疑惑需要朝顏替他解開,便拍拍手上的沙,跟着她往遠處走去。
張嬌嬌對着二人的背影冷笑一聲:“到處招蜂引蝶,還真是低估她了呢。”
蘇木忽然抽回胳膊,一如既往溫和的表情消失不見,換上一副嚴肅而認真的面孔,他一字字說道:“張嬌嬌,你的話說得有些過分了。”
郝嚣張也跟着小雞啄米地點頭:“就是就是,嘴巴太毒了。”
“關你什麽事!”張嬌嬌沒法對蘇木發火,便對着郝嚣張吼起來,一雙杏眼幾乎冒出火來。蘇木居然會替那個女人說話,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所謂一山容不下二虎,美女容不下美女。張嬌嬌雖然對自己完美的五官極具信心,可萬一蘇木喜歡朝顏那種類型的女生呢?所以,即便是到了孤島上,她也無法忽視掉這個潛在的敵人。
朝顏如果知道張嬌嬌是怕自己和她競争蘇木的話,只怕要無語了。若真對蘇木有一絲的話,同窗三年她能放過絕佳的機會嗎?可惜可惜,即便是和蘇木同桌的期間,她也不曾主動和他搭過話。
這一頭張嬌嬌還在生悶氣,那一頭朝顏已經在調查這座島的古怪了——
“你說,你感覺一瞬間回到了高一的時候?”
陳傑的嘴唇嚅了嚅,曾經的事還是有些讓他難以啓齒,那是他不願意回想的過去,只想逃避高一運動會上沉重的打擊,所以他才會不停地吃東西來填滿內心深處的空虛黑暗。
“接力賽……”朝顏沉吟着說出這三個字,陳傑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
她心頭一緊,追問:“你一直說什麽輸了,是高一的接力賽輸了嗎?”
這麽一問,她好似想起了什麽。
她記得高一的時候,有段時間的确有過這樣的傳言——三班的跑步王牌陳傑,接力賽摔倒了。
當時班裏的人好像還在慶幸,說如果不是陳傑摔倒,他們一班也不可能拿第一。
那麽陳傑瘋狂吃土的時候所說的輸了,難不成就是高一那場接力賽?
眼神凜冽地朝他看去,陳傑臉上的肥肉已經開始不住地顫抖,他痛苦地抱住頭,低吼道:“對!都是因為我,接力賽才會輸。所有人都在笑我,所有人都在罵我!我,我除了跑步一無所有,為什麽連唯一的財寶也要從我手裏奪走?我就是個讓人瞧不起的廢物!”
看他這麽激動,朝顏站在一旁明顯感覺到極度的尴尬。
腳邊是時不時漫上來的潮水,嘩啦啦地撓着柔軟的沙子。
她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安慰。
在她看來,那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好像她覺得痛苦難過的時候,別人也無法理解一樣。每一個人心裏的黑洞,都是他人無法感知的遙遠異世界。
所以,她也無法居高臨下地插着腰不屑地宣告:不過一次接力跑失敗,少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等陳傑的情緒稍微穩定一點之後,朝顏才開口,聲音浸着白日裏陽光殘留的溫度,淡淡的,卻直溫心底:“陳傑,喜歡的事不應該成為負擔。”
少年的眼瞪大,朝顏遙遙望着遠處的樹林,只留給他一個纖秀的側臉,她方才的話像是推開那扇沉重大門的手,有光茫一點點地透進心裏的黑暗來。
“不要因為不相幹的人,放棄喜歡的東西。”
朝顏眼神迷離地看向那片幽深的黑暗,像是對他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陳傑靠坐在岩石上,久久不語。
朝顏想着給他一個人冷靜的時間,便獨步往回走,陳傑在樹林裏看到了不願面對的過去,那麽如果是她的話,會看到什麽呢?
轉身往樹林的方向走了幾步,在入口前很遠的地方停下,雖然郝嚣張千叮咛萬囑咐天黑後不要進去,可她還是壓不住心底那份蠢蠢欲動的好奇。
在原處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從身後拽住她的胳膊她才回過神來,詫異地回頭,對上一雙焦急的眼:“不是說了不要接近樹林嗎?”
蘇木的聲音有些急躁,和他平日裏游刃有餘的平靜形象有點不相符,着實吓了朝顏一跳。
“我只是在想事,沒有要進去。”後面那句話她說得有點沒底氣,因為她方才還想着要找機會去看看自己會瞧見什麽幻象呢。
“快回去吧。”蘇木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趕緊松開她,自顧自地往回走。
朝顏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昨晚在樹林裏看到了什麽?”
蘇木驟然僵住,表情也變得不自然起來,只不過他背對着朝顏,對方看不見:“你在說什麽?”
“我說,你昨晚在樹林裏看到了什麽?你應該沒有閑到跑去樹林裏自言自語吧。”朝顏摁着下巴分析着。
末了,看一眼他僵硬的背影,補充一句:“你不一定非要告訴我,我只是想确認樹林到底有什麽古怪罷了。”
蘇木聽了這話松了口氣,回眸标志性地一笑:“你不用操心這麽多,回去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朝顏嗯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樹林,這才追了上去。
回到火堆邊的時候,郝嚣張已經呈大字狀地躺在那裏睡着了。
張嬌嬌抱着膝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趙曉芸已經把今天從樹林裏帶回來的戰利品清點完畢,見二人回來了,扶了扶眼鏡說:“這些應該是之前那些人留下來的東西,你們看看有什麽可以用得上的。”
朝顏湊過去,一條金棕色的披肩被疊放在一邊,雖然有點髒,不過卻是抗寒的寶貝,洗一洗明天曬幹了就能用。
披肩旁邊還有幾本雜志,可以用來打發無聊的時間。
還有一小袋的零食和一貫可樂,以及一把折疊小刀。
“暫時只找到這些,島的那一邊還沒有涉足過,應該還能找到些別的。”趙曉芸局促地捏着手。
朝顏點點頭,商量着問:“冷的時候披肩可以分我一角嗎?”
“诶?”趙曉芸愣住,不是他們把這些東西拿去分配給大家嗎?
“晚上睡着挺冷的。”朝顏以為她不願意,便趕緊擺擺手,“算了,我明天也去碰碰運氣好了,你就早些休息吧。”
說完,挨着郝嚣張坐下,支着下巴打起盹兒來。
蘇木看了一眼那把小刀,小聲囑咐說:“刀你要收好,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救你一命,不過也要注意不要被有些人奪走了。”
趙曉芸伸手把小刀攥緊,蘇木所說的都不在她的思考範圍裏,畢竟她的生命裏就只有學習兩個字而已,眼下被這麽一說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們會遇上什麽危險?”她抖着聲音問。
“不知道,總之做好應對的準備是沒錯的。”蘇木溫和一笑,面部線條優美極了,趙曉芸臉一紅,趕緊埋下頭去。
白晝來得還是那麽晚,第一個醒來的蘇木看着海岸線上慢慢綻開的金色光芒,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是他們來到這座孤島的第三天,依然沒有救援的人到來。
火堆已經熄滅了,只在空氣中留下淡淡的焦味。
他往朝顏的位置看去,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睡着後太冷,竟鑽到了郝嚣張身邊,二人只離了兩寸距離,一眼看去還以為兩人相擁而眠了一夜。
下意識地過去,把兩人分開。
“喂,你偷窺我睡覺,好惡心好變.态!”郝嚣張被弄醒了,捂着胸口大叫起來。
蘇木給了他無語的一瞥,又看向身旁翻了個身繼續睡的少女,扭頭對剛起來的張嬌嬌說:“我的外套,可以還給我了嗎?”
正在焦慮眼角有沒有眼屎臉上有沒有出油的張嬌嬌聽了男神的話,趕緊埋低了頭把外套遞給他,自己則逃也似地往海邊跑去。
女神的形象可不能被這惡劣的條件給破壞了!
蘇木抖了抖外套,替朝顏蓋上。
似乎感覺到了溫暖,熟睡的朝顏拽了拽衣服,緊皺的眉頭舒展了許多。
一言不發地将一切看在眼底的郝嚣張冷不丁地發話了:“要不要教你幾招撩妹手法?”
蘇木橫他一眼,沉聲拒絕:“不需要。”
郝嚣張摸着下巴痞痞地打量起蘇木來,時不時地捏一捏他的胳膊,摸一摸他的臉,末了,笑着說:“也是啊,有這麽一張帥氣的臉,什麽樣的妹子撩不到?”
蘇木白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句:“膚淺!”便再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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