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成神道路上的墊腳石（5）

血月森林位于整片大陸的東邊, 正好形成一片天然的阻斷, 将最東端突出去三面環海的那部分陸地與整個大陸隔離開來。

這就是莫裏斯公國所在。

對大路上絕大部分人而言, 血月森林是禁地, 但對莫裏斯公國而言，它其實是一道天然的保護線。即使是最出色的法聖和戰神, 也無法深入并穿越血月森林，所以從大陸前往莫裏斯公國, 往往需要沿着海岸線附近的平地繞行很長一段的距離。

所以莫裏斯公國的百姓, 對血月森林雖然忌諱, 但觀感卻很好。在當地口口相傳的故事之中，血月森林裏居住着一位不知名的神靈, 只要他們保持足夠的敬畏, 不去冒犯，神靈就會庇佑他們。

尤其是距離血月森林最近的皮斯小鎮，這裏傳說最多, 百姓們對此也深信不疑，甚至有些人家每逢節日都會額外祭奠一下這位神。

住在小鎮東邊的老約翰一家, 就是這樣一個家庭。

每天早上, 女主人們準備完早餐之後, 老約翰都會将其中最好的一部分挑出來，親自端在手裏，一直走出鎮子，到血月森林的邊界去。那裏有一塊很平整的白色巨石，老約翰将自己的貢品放在這裏, 然後便施施然回家吃早餐。等吃完飯過來，就只剩下空盤子了。

雖然鎮子裏的人，甚至包括老約翰家的孩子們都認為，只是森林裏的動物吃掉了盤子裏的食物，但老約翰卻始終沒有停止過這種“供奉”的行為。

這天早上，老約翰照例端着一盤子食物來到森林邊緣。但剛剛将食物放下，就聽見前方森林裏傳來很大的動靜。

雖然一直在祭祀這位神，但老約翰從不敢窺伺血月森林。小鎮上那些因為好奇心重而到森林裏歷險，再也沒有回來的年輕人已經給出了足夠的教訓。

所以聽見這個動靜，老約翰想都沒想，掉頭就跑。

別看他已經上了年紀，孫子都已經十歲了，關鍵時刻腿腳還是十分利索，跑起來的矯健極了，速度一點都不慢。

直到跑回自家院子裏，有了安全感，老約翰才心有餘悸地回頭往血月森林的方向看去。以他幾十年的經驗來說，森林裏雖然偶爾會有異動，但從來不會波及到森林之外的地方。現在這個距離，就絕對不會受到影響。

然而這一看，老約翰就是一愣。

居然有人從血月森林裏走出來了！

那四個人雖然看起來很狼狽，身上的铠甲都殘損了，還沾上了血跡和污漬，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那是貴族騎士團的制式铠甲。而且他們狀态雖然不佳，但身後卻拖着小山般的高級魔獸屍體。想來之前那麽大的動靜，應該就是因為這個。

這場面，老約翰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驚得站在原地，說不出話，做不出反應，直到那一行四人拖着魔獸離開了森林，朝鎮子走來，走到了他家門口。

“你好，請問這裏是莫裏斯公國境內的皮斯小鎮嗎？”走在前面的騎士取下了自己的頭盔，開口問話，老約翰才發現，這竟然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但她身上氣質卻讓人不敢小看，被她的視線一掃，老約翰連忙點頭，“是的，大人。這就是皮斯小鎮。”

站在凱瑟琳身後的侍衛長這才上前一步，介紹道，“我們來自菲爾特王國。這位是王國的凱瑟琳公主，莫裏斯大公的外甥女。”

老約翰目瞪口呆。

莫裏斯大公戰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公國，他沒有留下子嗣，将會由他嫁到菲爾特王國的姐姐的孩子出任下一任大公的消息自然也已經傳開了。但對邊陲小鎮的百姓而言，這些都與他們無關。而現在，傳說中的人物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

“安妮，安妮！”老約翰終于反應過來過來，像被人踩着了尾巴那樣，高聲叫着自己的妻子，“快出來，大公到咱們家來了！”

“喊什麽？”性格爽快豪放的女主人從屋裏走了出來，揚聲問。

老約翰連忙将凱瑟琳的身份又介紹了一遍。安妮同樣驚呆了，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快步迎到門口，熱情地招呼道，“薇拉在上！你們竟然穿過了血月森林，真是太了不起了！請進來稍微休息一下，洗去風塵，然後品嘗一下小鎮上的美食。放心吧，這裏很安全。”

凱瑟琳有些猶豫。即使有賀妤的護送，但她除了确保他們不會遇到危險之外，并不會出手幫忙，所以這一路同樣走得非常艱辛。不管是凱瑟琳還是三個侍衛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急需休息。

可靠的侍衛長見她看過來，立刻點頭道，“公主殿下，就在這裏暫且歇息吧。等吃完飯，我再派人去通知城堡裏的貴族前來迎接。”

身為公主以及将來的公爵繼承人，進入莫裏斯公國之後，一切就要按照程序來走了。

凱瑟琳點點頭，這才跟在安妮夫人身後進了屋。

洗了澡，換上了一身安妮找出來的輕便衣物之後，凱瑟琳坐下來享受了一頓海鮮風味濃厚的早餐，然後就被安排去了房間裏休息。

幾乎是一沾枕頭，她就睡着了。

這段時間在森林裏，她同樣也每天休息，但潛意識裏知道周圍會有危險，精神緊繃着，自然睡不安穩，經常驚醒。現在離開了森林，雖然平民之家的床鋪并不奢華，但也比森林的地面舒适，凱瑟琳這一覺睡得很沉，醒過來時天色已經擦黑了。

她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酸痛極了。那是身體被使用到極致，突然放松下來的後遺症。

聽見動靜，安妮夫人走了進來，“公主殿下醒了？亞羅男爵正在外面等候召見。”

凱瑟琳聞言立刻打起精神，一邊穿衣服一邊問，“男爵來了多久，怎麽沒人來叫我？”

“男爵閣下知道公主殿下正在休息，不讓人打擾。”安妮夫人臉上笑眯眯的，“公主殿下帶着侍衛穿過血月森林，還擊殺了高級魔獸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鎮上。現在離開了森林，當然要多休息一會兒。”

事實上，在凱瑟琳睡着的這段時間，整個鎮子上的人都來過了。見不到凱瑟琳沒關系，他們站在老約翰家的院子裏，對着那三只幾乎占滿了院子的魔獸啧啧贊嘆一番，就心滿意足了。亞羅男爵是為了将凱瑟琳接到自己的城堡裏去安頓，這才留了下來。

凱瑟琳聞言，立刻明白侍衛長沒有立刻叫醒她的原因了。這一覺的确睡得很好，但也只有這一覺了。之後去了亞羅男爵的城堡，就等于進入了公國所有貴族的視線，她必須做回凱瑟琳公主，不可以像現在這樣随心所欲了。

系好衣帶，凱瑟琳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出去。

在亞羅男爵的提議下，他們當天就搬進了位于皮斯小鎮中心的城堡裏。而凱瑟琳入住之後，亞羅男爵的信件就一封接着一封地送了出去。

莫裏斯公國的面積并不大，從皮斯小鎮到公爵府邸所在的莫裏斯城，只有三四天的路程。

就在這三四天裏，凱瑟琳公主領着幾個侍衛橫穿血月森林來到莫裏斯公國，還帶來了三只高級魔獸屍體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公國。

不管她是怎麽做到的，至少展現出來的實力足以讓一部分人信服。所以前一任大公死後就陷入觀望之中的貴族們，紛紛行動了起來。有的主動趕往皮斯小鎮求見，有的卻在莫裏斯城做好準備迎接她。

六天後，公爵府派來迎接她的人到了皮斯小鎮。

為了維持好與她的關系，亞羅男爵為凱瑟琳添加了幾位仆人和一隊衛兵，使得她的儀仗隊看上去不那麽寒酸。再加上公爵府派來的人數量也不少，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凱瑟琳的隊伍之中，悄無聲息地多了兩個人。

是的，兩個。

賀妤直到此刻都還有些回不過神。

她本來送凱瑟琳離開森林之後，就要回去找姜姜的，沒想到回去之後，卻發現生門緊閉，自己已經進不去那個獨立的空間了。

幸好與姜姜之間的感應還在，對方的狀态也沒有出現什麽問題，賀妤猜測應該是突然發生了什麽事，導致她甚至來不及通知自己，所以只能守在森林裏，等待她那邊結束。

這一等就是五天。

第五天夜裏正好是滿月，在月光的映照下，血月森林裏浮動着的紅霧更濃。而且紅霧一直在波動，就像是深處在醞釀着什麽可怕的東西。

那股熟悉的氣勢越來越強，賀妤險些以為是姜姜要突破封印出現。然而到了最強處，即将爆開的前一瞬，那強大的波動突然消失了。

原本清晰的感應忽然消失，但沒等賀妤做出反應，之前姜姜交給她的那一粒種子就自己飛了出來，懸浮在空中。周遭的紅霧倒卷過來，那枚種子不斷的膨脹，最終破開口子，生出嫩芽。而後嫩芽迎風長大，幾乎是轉瞬之間就長到了幾米高，結出一個巨大的花苞。萼葉分裂，花瓣向四周打開，露出了內裏。

藏在其中的不是花蕊，而是一個熟睡中的人。

臉還是賀妤熟悉的那張臉，但姜姜整個人卻氣質大變，不再妖異神秘，而是充滿了清新鮮活、生機勃勃之感，連覆滿全身的頭發都變成了濃重的墨綠色。